祭台建在幽穀之中，瀑布之下，有個落水潭，邊上立著尊神女塑像，在瀑布的水流的衝刷，光滑如璧。

    蔣桃被扭至塑像腳下，掙紮著回頭，卻見司徒柳捂著肩頭的傷處，也在一眾神女門徒看守下走了上來。

    文素心道。

    “司徒柳，你假裝中毒就範，實則將計就計，皆為探清我神女門底細，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也罷了，本宮隻是不明白，我既答應明日放你離開，自然不會食言，為何你還要趁夜逃離？是信不過本宮的承諾嗎？”

    司徒柳咳了幾聲，有氣無力。

    “自然不是了，門主豈是出爾反爾之人。”

    “那又是為什麽？”

    司徒柳不答，目光轉向蔣桃。

    文素心冷笑。

    “本宮明白了，你想救這丫頭性命是不是？”

    蔣桃本在一旁裝背景，聽得這一句，再也淡定不了。

    “你們、你們要殺我？”

    沒有人理她。

    司徒柳反問。

    “門主深明大義，何必和個小丫頭過不去？”

    文素心淡淡道。

    “我殺她自有我的理由，你又是為什麽？莫非你不想她死？不恨她奪走你的丈夫？”

    說起丈夫兩字，蔣桃抖了抖，隻見司徒柳歎了一聲。

    “唉，不是她，還會有別人，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天下男子皆是好色之徒，一向喜新厭舊慣了，怎麽能怪在女人身上？”

    完全的婦女之友口吻，蔣桃聽得全身打顫，文素心卻沉默了半晌。

    “你說得對，司徒柳，對於男人，女人不該抱有任何指望，你不願入神女門，本宮不會勉強，反正你遲早是會看透的。”

    司徒柳不屑地哼了聲，懶得同她爭辯。

    文素心話鋒一轉。

    “但是，這丫頭是我神女門重要的祭品，她的性命非取不可。”

    蔣桃聞言，又驚又怒，奮力扭身仰起臉，大聲道。

    “我挖你祖墳了還是怎麽的！什麽深仇大恨非要我死不可！你們這群變態神經病！對男人有仇恨你找男人發泄去啊！我招你惹你了！”

    不等文素心開口，澤歌先閃身上來給了她一巴掌。

    “放肆，膽敢對娘娘如此無禮！”

    文素心閉眼。

    “開祭壇，動手。”

    水潭兩邊的火炬被點燃，蔣桃被兩個女弟子強扭著，將腦袋按進水中，頓時七孔灌水，喉管痙攣。

    “住手！”

    司徒柳情急，欲上前，卻被眾女弟子圍困當中，纏鬥中，一時無法分身過來救她。

    手腳漸漸無力，意識渙散，蔣桃隱約能聽見司徒柳的喊聲。

    “阿桃，撐住！”

    撐？這種情況下麽？媽媽，蔣櫻，駱淩之，我果然還是要交待在這裏了嗎？

    見她慢慢不再掙紮，死蛇一般癱軟在池邊。

    “阿桃！”

    司徒柳痛叫出聲，一掌震飛幾個女弟子，飛奔過來。

    二女隻當她已經死去，於是鬆開了手。豈料就在此時蔣桃猛然睜開眼，卯足勁死撐雙手，詐屍一般暴起。

    別開玩笑了！

    蟲洞都沒能擠爆的老子，會被個遊泳池淹死嗎？

    二女還未及反應，已經被她一腳一個踢中肚子，滾了出去。

    司徒柳眸中光彩重現。

    危機確實能夠激發潛能，蔣桃將一口水吐在前來鎮壓的澤歌臉上，趁她抹眼的間隙，迅猛出腳踢中她的肚子。

    澤歌淬不及防被她踢退數米，怒不可遏。在娘娘眼中，她始終不及玉曉，這一向是她的心結，本想借司徒柳一事展現自己的能力，卻接二連三失手出醜，讓她不堪忍受。

    於是在蔣桃欲補上一腳時，她猛地抓住了她的小腿，對準腿骨劈掌下來。

    蔣桃連忙抽腳，卻哪裏掙得開，眼見自己的小腿骨將要被澤歌手刀砍碎，卻是一隻手捉住了澤歌手腕。

    澤歌怒目回首，身後司徒柳足比她高一個頭，他迎上來對她風情一笑，身後似有千樹萬樹梨花開遍，澤歌隻覺心中一跳，才隻一怔，司徒柳已迅速與她身形轉換，再一掌擊中她右肩，將她擊飛出老遠。

    蔣桃被猛然放下腳，重心不穩向後倒去，不偏不倚落在司徒柳手臂中。

    二人背對著背，司徒柳偏頭在她耳邊笑。

    “喲，沒看出來，你還挺勇猛。”

    “是不是震撼到了？”

    “恩，震撼，不過到此為止，接下來，你隻用做一件事。”

    “什麽？”

    “躲在我身後。”

    ……

    真是謝謝您了！難得司徒柳突然男子氣概了一把，蔣桃雖然小有感動，但瞥了眼司徒柳狼狽的負傷樣，她又不好真袖手旁觀。

    可是，就她那小胳膊小腿，也就砍砍土豆白菜還行，何況，手中還沒武器……

    武器，蔣桃猛然想起剛才被按在水下時，她睜眼看見的那一樣東西……

    當時一時情急，沒看真切，也沒想太多，現在想來，那應當是真的吧！

    她腦中一個激靈，突然拋下司徒柳，縱身躍入潭中。

    背後空空如也，司徒柳愣了半晌，嘴角抽搐，回身對著水潭大喊。

    “笨蛋！讓你躲你就躲啊？就算躲，你好歹也挑挑地方！這三月天的，這麽冷的水，你自己不要命，也要想想肚子裏的孩子吧！”

    “孩子？”

    一直漠然觀看他們兩人折騰的文素心徒然臉色一變。

    “她有了身孕？”

    司徒柳凝眉不答。

    文素心喃喃。

    “必須要快點殺了她，不然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她不再遲疑，拂塵一掃，銀芒乍吐，潭中的水突然漲潮般瞬間湧起巨浪，再如刀鋒一樣斬下……

    司徒柳變色。

    他很聰明，學任何東西，隻要多看幾遍，便能摸清路數，方才和文素心交手時，雖然敗給了她，但幾個回合下來，也基本猜出了文素心的武功由來。

    文素心不與他近身格鬥，不是小看他，是她本就不擅於此，她之所以厲害，全憑強大的內力驅使，他從前聽父親司徒寒說過，前朝有種心法，就是通過禦氣來改變外物韌性勁力，控製其進行攻擊，但因自身真氣損耗太大，所以漸漸失傳。

    然而這力量卻是絕對強大的，以肉身硬接，隻是自尋死路，唯一的辦法，就是擾亂禦氣人的心氣，讓她破功。

    “絳妃娘娘！你又何苦如此！”

    文素心聽他喊了一聲，水刀頓散，啪地重重落在水麵。

    她怒目看他。

    “司徒柳，你叫我什麽！”

    司徒柳彈了彈裙子上的灰，慢慢站起身。

    “娘娘不必驚異，其實整個江湖都知道，神女門的門主，就是那當年同文成帝南巡時，無故失蹤的絳妃，文素心。”

    文素心臉色寒得可怕，一時竟不去顧及水中的蔣桃。

    “你說整個江湖都知道？都知道？”

    司徒柳點頭。

    “文成帝當年曾下過一道密旨尋您下落，而接下這密旨的人，正是我爹司徒寒，娘娘，文成帝已經薨逝多年，您為何還是不能釋懷？”

    文素心冷冷看著他。

    “誰說我不能釋懷？我早已厭倦了在後宮奴顏婢膝的日子，是以正是要證明給天下人看，女人並不是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反而會活得更好，更精彩。”

    司徒柳緩步向她走來，挑眉。

    “是要證明給天下人看，還是要證明給他一個人看？”

    “你在胡說些什麽？”

    司徒柳再向前一步。

    “其實娘娘忘不了先帝，忘不了你們曾有的恩愛，否則若真放下了，又何須保留著您在宮中的一切舊習？就算您不承認，但您所做的一番轟轟烈烈事業，不過是為了引起先帝的關注罷了。”

    淩厲的眼徒然圓睜，文素心麵色慘白。

    “司徒柳！你敢！你……不要以為我舍不得殺你！”

    司徒柳毫無懼色，迎上她的目光。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隻是娘娘不該把您的執念強加在神女門一眾弟子身上，畢竟……”

    說著，他目光流轉，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向澤歌瞟了一眼，歎氣。

    “畢竟她們皆是花樣年華，何必誤了她們的人生？”

    澤歌心中一撞，兀自慌亂地躲開了他的目光。

    文素心緊握拂塵的手抖得很厲害，不知是因為司徒柳的話，還是自己內心的矛盾，司徒柳又上前一步。

    “對了，娘娘，文成帝臨終時，還曾提到您，您可知道他那時說了什麽？”

    文素心目光驀然一聚。

    “他……他說了什麽？”

    司徒柳湊上前，在她耳邊小聲道。

    “他說……”

    啪地一掌，他出手如電，重重擊在文素心左肩。

    “娘娘！”

    澤歌與眾弟子這才回過神來，司徒柳已是跳開，禦氣之術雖強，但隻要能近得了她的身，那就好辦了。

    文素心握著傷處，吐出一口鮮血。

    “司徒柳！你卑鄙！”

    澤歌目中怒色頓現，對上他一張笑靨如花的得意笑顏，卻不知為何恨不起來，但她還是拔劍欲衝上來，卻被文素心一把推開。

    被個小輩欺騙暗算，她此時已是怒海生波，拂塵上的須子根根銀針般倒數起來，她運氣於手，眼睛死死盯住司徒柳……

    “司徒柳，躲開！”

    潭中嘩啦一聲，一個人從水中冒了出來，司徒柳心跳漏了半拍，連忙回頭去看，隻見一枚什麽東西險險擦破自己衣襟，正巧命中文素心揮起的拂塵，一瞬間，文素心的拂塵離手，飛入水中。

    蔣桃浮在潭中，手裏緊扣著沃爾特ppk的扳機，這種手槍小巧精幹，專為情報人員配備，進裝置時，這把槍還別在她腰間。

    她不知道是不是裝置的輸出出了問題，在她到了這個世界後，裝備沒有一樣還留在身上，而如今，這把槍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瀑布下的水潭中。

    不過，這無疑是件好事。

    “走！”

    司徒柳反應不慢，瞬間跳入水中，蔣桃扯著他的袖子，二人雙雙潛入水底。

    “搜！下水搜！”

    文素心氣得橫眉倒豎，岸上弟子紛紛隨他們跳入水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