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震驚，眼中蓄滿了淚。

    “我不信！你騙我，你明明說過……”

    “我是九耀天神，你一個下界凡蜂如何高攀得上？”

    花君厲聲打斷她的話，“如今因你的一意孤行，我也難逃其咎，你說，我如何會自甘墮落愛上你？”

    “不……不……”我不信。

    她搖著頭，想用雙手捂住耳朵，然而手卻被重重鎖魂索纏住，她嘶聲大叫，但是花君卻隻是冷漠地看著她，冰冷陌生，眼中好似還帶著那麽一絲厭棄。

    阿桃終於崩潰！

    她仰了仰臉，試圖讓眼淚倒流，沒想到淚水卻越發肆意了。於是她幹脆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原來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

    她看著花君，目光虛無。

    “也罷，做錯了事便要受罰。不過我還有一個願望，不知花君能不能抱我一下？”

    花君似乎在猶豫，可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他要靠近阿桃時，舍煞海金光大現，隨著祥瑞光芒逐漸衝散濁海煞氣，九重天闕的各位天尊們也逐漸浮現。

    而龍陵隻覺手腕一空，手中一直握著的散魂劍突然無故出鞘，直直朝阿桃飛來。

    “阿桃--”

    聲音未退，隻聽一聲淒厲痛呼，龍陵雙目赤紅，卻見阿桃已一身血靠在隕魔柱上，胸口插著一把冷劍，卻不是散魂劍，而劍柄，還留在花君的手裏……

    阿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絕世容顏，似在艱難確認，隨即癡癡笑了，眸中卻是一片恨意。

    “阿桃在此拜謝花尊賜形之恩……此後，你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感受到生命漸漸流逝，她費力往龍陵方向看了一眼，焦距漸漸散開……

    “龍陵，我隻後悔沒有第一個遇見你……若有來生……”

    話未說完，散魂劍順時又刺進了她的胸口，阿桃痛得身體一個後仰，重重閉上雙眼。

    鮮血蔓延，染紅了諸神腳下的祥雲。

    “阿桃--”

    看著那盈白的手腕垂下，龍陵飛撲上前，見花君還抱著阿桃，目眥欲裂。

    “花君！讓開！為什麽殺她？”

    花君沒有收回視線，隻伸手慢慢撫上阿桃的雙眼，讓其閉上。

    “她犯了不赦之罪，自然由本尊清理門戶。”

    “好！好！好！沒想到你也是這般虛偽無情之人！我好後悔……好後悔……”

    他抓起阿桃其中一隻手，目中濕意湧動。好後悔方才花君說從未愛過阿桃的時候沒有挺身而出，他當初也是被震住了，怎麽會沒有……然而眼前的一切告訴他，原來--真的沒有！

    眾神看到此景此景，各自散去。

    舍煞海又恢複了平靜，為禍一方的蜂妖被龍陵與花君聯手斬殺，隨著蜂後的隕滅，闔族也遭遇了滅族之禍。

    然而到底經曆了逆天改命的重創，凡間依舊大亂，紛爭不斷，血流成河，等待百廢待興的時機。

    消沉了許久的花君再一次出現在天尊的金鑾寶殿，與他同來的，還有一臉失色的地禦龍主。

    “什麽？你們要下界曆劫？”

    花君行了一個禮。

    “阿桃是我的弟子，如今天災**也與她有些關係。既然師徒一場，便由我為她收尾，替她贖罪，讓一切回歸正軌。”

    天尊略一沉吟，點頭。

    “本尊允了。你呢，龍主？身為龍族之主，也要放下族人不管嗎？”

    龍陵皺眉。

    “龍陵不配當一族之主，我已在族中安排了代龍主，請天尊成全。”

    “你族中一事，九重天也不好幹預。隨你去吧，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本尊會為你守護龍族。”

    得此承諾，龍陵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急著退下。天尊這才把視線移到花君身上，冷笑。

    “花君，以為我當日沒有看出你的小動作嗎？你趕在散魂劍前出手，便是要搶救下那妖孽的一縷魂魄。”

    聞言，花君與龍陵均是心下一沉。隻見花君從懷中取出一隻蓮花燈，正是當日刺殺阿桃的冷劍所化，燈上隱隱有光浮出，匯聚成形，卻是一個少女幾近渙散的身影，他愛憐地護著蓮花燈微弱的火光，聲音卻頗為無奈。

    “不敢欺瞞尊上。阿桃本性純真，若能保留住，魂魄也是純潔的。”

    龍陵也跪地懇求道。

    “阿桃受邪魔誘騙，如今蜂妖已全族滅亡，她現在僅剩的一縷殘魂乃花之精魄所凝，絕不會危害蒼生！”

    “花之精魄嗎？”天尊冷嗤，看向花君的神色帶著玩味，若非與花君有過夫妻之實，怎麽會有草木之本？也不點破，隻一錘定音道。

    “既然費了這麽大的力氣那本尊就放她一馬。然而為了天下蒼生，你們必須把這縷魂魄轉到異世。另外，為了以防萬一--”

    他看著癡情的龍陵，分外感慨。

    “我已用紅線將她和龍主栓在一起，無論幾世，她都注定隻能和地禦龍主糾纏。”

    九重天，水君依依不舍把花君送到輪回台，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吐出了心中的疑問。

    “花花，好好當你的神君不好麽？你這是何苦？”

    “因為我還想與她相遇。”見水君不解，他又補充。

    “阿水，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不想讓她魂飛魄散，所以趕在散魂劍落下前刺她致命一劍，並且說出違心之言，如此才能讓她帶著執念聚魂，將她這一丁點魂魄放走，免得在散魂劍下消失殆盡。但她始終是會恨我的吧，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她，你有沒有看見她臨死前的眼神……她是不會原諒我了吧。”

    見水君不語，他從懷中飛快地取出一物。

    “拿著這個，蓮花移魂燈，我與龍主用它將她的殘魂放入異世去了。五百年後，這燈會再次開啟，我不會強求你幫我打開，隻要你想辦法瞞著天尊，將它交到蜂妖手中，如果他們想要東山再起，就一定會用這個喚她回來。”

    麵對老友的執著，水君實在難以理解。

    “你不怕蜂妖又借她為禍天下？到時候，隻怕天尊又會打得她魂飛魄散。”

    花君重重一歎。

    “怕，所以我自請下界為人，以天守的身份守護地禦龍族，我會看好她，不讓她再犯錯。”

    水君還是不太讚成。

    “她是帶著被你刺中的怨恨死去的，你以為她會乖乖聽你安排？我覺得，隻怕又是天翻地覆。”

    想起那個窈窕的少女，花君神情一瞬溫柔。

    “你說得對，她一向都不聽我的話，所以我在天尊麵前起誓，如果她再作亂，我必親手了結她性命，如違此誓，我與天守一族同遭天譴。”

    水君感慨。“所以天尊允了？他還是太不了解你，再說天尊不是已讓她和龍主世代糾纏，你這般……”

    花君語氣堅定。

    “我一定會趕在龍陵之前得到她的心；最壞的打算，無非是再重蹈覆轍，大不了我再等她五百年。”

    自從阿桃死去，花君臉上就不再有笑，水君一頓，還是不想放棄勸說老友。

    “若每一世都這樣結束，無論有幾個五百年，都是不會快樂的吧？她一死了之，前塵忘盡可重新來過，你卻要再忍受四百九十年的傷痛煎熬，有意思嗎？花花，放手吧！讓她魂飛魄散，對你對她，都是一種解脫。”

    花君搖頭淺笑。

    “你知道的，我很自私，即使四百九十年的煎熬，才能換一世相逢，即使這一世相逢，注定是彼此折磨，我也甘之如飴。這樣好過，沒有念想的活著，我代她做決定！如果還當我是朋友，就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說完，毅然決然地跳下輪回台。水君順勢看去，唯有天地蒼穹，飛花雪影，世間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名叫“花君”的人……

    觀塵前世鏡旁，司徒柳驀然睜開雙眸，入目除了虛空飄著的水君外，再無他物，不由一愣。

    “阿桃呢？”

    “她已經走了。”

    水君看著司徒柳茫然的臉，有些同情地道。

    “看到你親口說並未愛過她，並且親手殺了她，便一個人走了。”

    司徒柳張了張嘴，前塵舊事，轉瞬成空，直到現在他才明了水君那句“忘了也好”的意思。

    然而經曆輪回之苦，在世間兜兜轉轉不下千年，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他怎肯被那虛妄的前世左右？！

    “我要去找她！”

    見司徒柳欲走，水君伸手一點，掛在門洞上的垂絲海棠霎時結成了一個結界，齊齊把司徒柳困住。

    “花花，你與她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何為不可能，何為可能，阿水，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阻止我！”

    被老友喚出千年之前的稱呼，水君麵上不由動容。

    “也罷，我既已在天尊麵前起誓不再插手你們的事，那便由你去吧……”

    他讓開一條道，見司徒柳迫不及待地掠出，目中有憂色劃過。

    而另一邊，蔣桃一路狂奔，雖然早有準備，然而親耳聽到那句“從未愛過你”時，已經沒有繼續看的勇氣。

    前世今生，何曾相識。無論是飄渺的前世，還是波折的今生，他和她的關係，終究隻是歸結於一個“欲”字上，兩次，都經同一個人說出。

    擊垮她的不是花君的致命一擊，而是那句兩世重疊的相似與類似。

    袖中什麽東西突然滑落，蔣桃一愣，撿起來一看才想起這是蘇辭給的護花鈴。

    想到蘇辭，便不由聯係起他背後的靈雲子與蜂族。

    蜂族又騙了她！！！

    蔣桃想笑，此刻才悲哀地發現，自己竟一個人也無法相信。她條件反射地把護花鈴丟得遠遠的，蹲坐在地上抱緊自己。

    護花鈴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卻被一隻手穩穩接住。

    似感到他人的注視，蔣桃抬目望去，這一看，清波漣漪水紋蕩漾，一個黑影朝她走來，與千年前一般模樣，眉目幽沉，氣質凜冽，然而注視她的目光，至始是帶著一層暖意。

    “阿桃，還記得前世你對我的承諾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