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見到老夫很是奇怪吧。”

    靈雲子承認得爽快，他從地上爬起來，撫了撫臉上麵皮，看著手心殘留的碎片，聲音有些不可置信。

    “竟然——”

    說話間蔣桃和司徒柳已經站起了身。如此妖人一般的樣子，簡直和倩女幽魂裏的姥姥一般無二，蔣桃看得頭皮發麻。

    “你到底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

    靈雲子笑了一聲，他揚了揚手，那附在牆壁上的蜂群們好似感受到了什麽強而有力的召喚，紛紛震翅朝他飛去，不一會便如旋風一般在靈雲子身邊盤旋，久久不散。

    “好孩子……”

    靈雲子笑道，目光中透著一種近乎母愛的詭異光芒，他看向一旁目光發直的蔣桃。

    “這千千萬萬的幼蜂，既是蜂後的子民，當然也是蜂後的後代。然而一族不能同時產生兩個蜂後，所以你覺得我變成此般形容是為何如？”

    蔣桃一時恍然，還是司徒柳率先反應了過來。

    “你是蜂後？”

    “不愧是花君。”

    靈雲子微笑著朝兩人走來，隨著他腳步上前，那些蜂群也緊挨起左右朝目標物逼近。

    “千年之前，九耀花君無意中攜了一凡間幼蜂上了九重天闕，那幼蜂經天地洗滌，獲得神力，修成人身。而也是因這小東西的存在，蜂族群體發生了動亂。蜂族向陽而生，曆來強者為尊，而飛升上天的族人又是雌蜂，一族不容二後，為了闔族的長盛久安，老身便舍身退位。隻可惜那新晉的蜂後卻背叛族群，真是讓人扼腕歎息。”

    原來如此。

    蔣桃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從司徒柳懷中站起。

    “所謂的扼腕歎息，不過是為你們的一己之私。若我沒記錯的話，蜂後的更替往往會伴隨著上一任蜂後的死亡，你既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並且在百年間不斷修習妖術，已然打破了生死輪回。況且——”

    蔣桃想起觀塵鏡中的前塵過往，眸中浮現恨意。

    “你們前世一次又一次地騙了我，又到底如何清算？”

    “果然已經是哄不住的小孩子了。”

    靈雲子淺笑，笑容既有老者的慈悲也有女人的柔媚，卻沒有半分賞心悅目的味道，混著山洞中的呼呼風聲，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身為蜂族子民，為我族大業犧牲本就天經地義，那是無上的榮幸！”

    換做前世，或許還會為族人的冰冷傷懷，然而如今自己是蔣桃，卻若旁觀者一般，她笑了笑。

    “既是如此，那我便幫族內清理門戶！”

    “就憑你？”靈雲子麵露輕蔑。

    “有趣，那我就會會你，好歹母女一場，也好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這個稱謂，簡直讓蔣桃嘔吐。而司徒柳卻看著有些陌生的蔣桃，實在不明白她怎會提出這樣荒謬的想法。

    “阿桃，她有妖力附身，你不是她的對手！”

    蔣桃微笑著搖了搖頭，她伸手撫向司徒柳，主動吻上了他的唇，這個動作，讓司徒柳霎時忘了思緒，他握住蔣桃的腰，也不管有沒有這個不男不女的家夥在場，用力加深了這個吻。就在他在她唇齒間感受到她的動@情時，卻覺得胸口一點，司徒柳一驚，動作間這才發現自己竟已經無法行動。

    “阿桃？”

    “無論你是花君還是司徒柳，我都從不後悔認識你——”

    這一聲，帶著無限留戀，還有割不斷理不清的纏綿情意，司徒柳雙目倏地睜大，實在不理解蔣桃的自不量力！

    “阿桃，放開我，你要幹什麽？！！！”

    蔣桃卻沒有回答他，她貪戀地再看了一眼司徒柳，好似要把這個人刻在靈魂深處，最後決絕地轉過身。

    “靈雲子，這是我和你之間的對決，若是我死了，求你留花君一命，畢竟你腹中的孩子，若是個女孩，以後也能與他生下禁忌之子。”

    這個說法，簡直讓司徒柳聞所未聞，他實在想不通她怎麽一瞬間竟魔怔了！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在不阻止，這個傻丫頭以**凡胎硬碰硬，隻會迎來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阿桃，快回來——”

    不過任憑他如何叫喊，蔣桃都是不為所動。而這個建議，靈雲子似乎頗感興趣，他素手一點，圍繞在她身邊的蜂群們便呼啦啦一下散開，朝洞口外飛去。

    “也好。做一個了斷，或許一切結束便就重新開始了……”

    她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蔣桃和她一起出去，畢竟無法保證兩人廝戰時會不會傷到司徒柳，既然還打算好好利用花君，這種慘烈的情景還是稍微回避一下好。

    見蔣桃毫不猶豫緊跟其後，司徒路驚駭異常，強行運功想衝開穴道，卻隻換來一陣氣血翻湧，他看著洞口逐漸消失的背影，聲音絕望。

    “阿桃——”

    正是春光明媚四月景，黝黝夜空星光璀璨，雖然千百年間鬥轉星移，一切看似已換了形容，不過蔣桃似乎還是依稀找回了幾分昔日百花穀的影子。

    月光下，對麵靈雲子攏了攏衣袖，見蔣桃還這般心不在焉，唇邊拂過一絲冷笑。不等蔣桃回神，手上已聚了一團光暈，顯然存了速戰速決的打算。蔣桃一驚，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兩步，可惜雙腿的速度如何能比得過強悍的妖力，毫無懸念地，蔣桃胸口便挨了一掌，她飛出了十幾米遠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胸腹間支離破碎一片已然感受不到疼痛。

    “這便是你清理門戶的方式？”

    靈雲子款款朝蔣桃走近，她一下下撫摸著鮮紅的蔻丹。

    “這麽快就沒用了，真讓人失望啊……”

    蔣桃費力地抬起頭，強忍疼痛咬牙道。

    “我還沒死呢，還沒有結束！”

    “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靈雲子嘖嘖出聲，套著精美繡鞋的腳狠狠踩上了蔣桃的脊背，見她狼狽地攤在地上，唇邊笑意更甚，對蔣桃夾雜恨意不甘掙紮的模樣，仿佛覺得分外有趣。

    “你若是求饒，我便給你個痛快！如果還這樣強，我有千萬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求饒，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蔣桃從齒縫中吐出這幾個字，竟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靈雲子嘲諷一笑，還未來得及嘲笑她以卵擊石，卻見蔣桃想也沒想，用力地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髒，竟然選擇了自裁？！胸口處的血液很快蔓延出來，靈雲子厭惡地挪開腳，卻被蔣桃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死死纏住。

    她暗罵一聲真是敗興，飛起一腳踢開她的身體，奈何這丫頭卻似中邪了一般，用了全力就是死死抓緊不放！鮮血從胸口溢出，漸漸沾染了靈雲子華麗的裙擺，幾乎把她的繡鞋也要浸濕，她抬起手腕，目中殺意立現，卻見蔣桃艱難地張了張唇，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麽，而隨著她的動作，空中四散的蜂群逐漸聚攏，有幾隻膽大的竟已經落到草地上，嗡嗡嗡仿若采蜜一般吸食著四下鮮紅的血液，轉瞬間身體竟放大了好幾倍，其他蜂群見狀，也紛紛效仿，卻都避開了蔣桃，隻在地上飛快地沾上一沾，一時間嗡嗡嗡聲大起，靈雲子一愣，臉上霎時出現悚然情緒。

    “你這是……血咒術？”

    “沒……錯……”

    蔣桃已然聽不清自己的聲音，血液的流失讓她真切地感覺生命一寸一寸地消逝，她沉聲念了句訣，那些沾染鮮血的蜜蜂便似瘋了一般朝靈雲子襲去。用妖、仙血液祭奠，是封印在冥界地底舍煞海中的上古妖術，蔣桃今生雖散失了仙力，卻還流有蜂後的血統，不過若是祭出此法，便意味著煙消雲散和永生永世的滅亡，這也是蔣桃在水君處看入世觀塵鏡時想起的！

    靈雲子實在未料到蔣桃這個弱小的人類居然敢做出這等魚死網破的行為，也怪自己被她麻痹拖住，現在想走卻是晚了一步！成千上萬的蜜蜂不要命地朝她襲來，不一會身體便被蜜蜂團團包住，她施展妖術，想控製住亂套的族群，卻根本沒有作用，隻能拚命地斬殺。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終於消停，靈雲子穩住身子，那些侍衛聽到這邊動靜，趕過來一看，見靈雲子一身血汙站在滿地蜂屍之間當即嚇得打跌，有幾個不怕死的上前想扶住她，入目卻是一張滄桑的男子麵容，侍衛們還來不及反應，隻覺得脖子上一緊，下一秒便斷了氣！後麵人發現不對，正欲逃走，背後大力襲來，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撕成兩半，死不瞑目頹然倒地。

    靈雲子看著滿地的瘡痍，用力吸了幾口氣，他抬目看向蔣桃方才躺著的位置，人早已無影無蹤。正想騰身去追，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卻席卷了他，一時間竟直不起腰來。

    “這個死丫頭！”

    靈雲子咒罵一聲，也顧不上計較司徒柳到底是否還在，粗略整理了下容顏，便急急離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