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夏霖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由咒罵了一聲，但還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

    身後的車子又開動了起來，顧筱然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那輛黑色的汽車像是暗夜的死神拖著鐮刀飛了過來。

    夏霖跑得更快了，不停地喊著救命，神情都有些恍惚了，看到顧筱然接近，甚至喊的更厲害了。

    顯然，她以為顧筱然是和楊麗萍是一夥的，拒絕她的靠近。

    顧筱然有些無奈，隻好停下步伐，卻在夏霖即將被撞中的那一刻推了她一把。

    汽車緊急刹車的聲音被拖得老長，顧筱然篤定楊麗萍不敢撞她，也不害怕，直直地往前走去。

    周圍突然響起了不小的驚呼聲，顧筱然嚇了一跳，發現馬路附近圍觀了不少的人，大家都看著這驚險一刻，躲得遠遠的。有的人還拿著手機在直播，就是沒有一個人敢跑過來救她們。

    “有車有車來了，快跑！”不少人大喊著，指著前麵拐角方向，而夏霖好像沒聽到一樣，還是發出尖叫聲，直愣愣地往前跑。

    刺眼的燈光轉了過來，那車十分靠邊，顧筱然想也沒想，猛地加了一把力，把她往前麵綠化帶一推，自己撲在了她的腿上麵，拚命地把她的腳往裏麵推。

    這樣還不夠，她的腿還露在外麵，一定會被車子壓成肉餅。

    顧筱然頭皮發麻，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想掙紮一下，但已經太遲了。

    一陣勁風刮過，群眾的驚呼聲達到了一個高潮，顧筱然的臉都木了，什麽表情都被剝奪了。

    車胎劃過地麵的聲音十分刺耳，和發動機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像是一道驚雷在顧筱然的耳朵裏劈響。

    等這股聲音慢慢遠去時，她隻感覺到腿涼涼的，好似已經麻木了。

    她硬挺挺地躺了一會兒，直到夏霖大罵著將她踢開，她的腳落到了地麵上麵，她才有重活了一次的感覺。

    哦，原來我的腿還在！

    顧筱然僵硬的臉蛋這才活動了起來，擺出了驚喜的神情，周圍人議論紛紛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她往四周一看，發現楊麗萍開得那輛神秘的汽車也走了，人群也敢圍過來看熱鬧了。

    她輕吐了一口氣，膝蓋上的傷處便中了一腳，血跡由幾點浸染開成豔盛的花朵。

    顧筱然痛的差點跪了下來，急忙扶了一下一旁的矮樹枝，整個人也激動了起來，對著夏霖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神經病是吧？老子可是救了你！”

    夏霖整個人都翻不起來，她捂著肚子，惡毒的眼神射向顧筱然，她伸出鮮血淋漓的手痛苦地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你們就是一夥兒的，就是想殺了我的孩子！”

    顧筱然目瞪口呆，怎麽有人還倒打一耙！

    但她看著她身下染了的血跡，才陡然反應了過來。

    該死，她那一推居然害她流產了！車禍沒撞死她，她喊道殺了別人的孩子！

    顧筱然急忙拿出手機，望著四周的人求救著：“你們有沒有車，快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啊！她要流產了！”

    但大家都拒絕了，看向夏霖的目光也滿是嫌棄，顯然有些人有車也不想弄髒他的寶馬。

    顧筱然急忙給打急救電話，力圖讓自己鎮定起來，急忙將司慶墨也通知了。

    她蹲下身子，企圖把她抱著，讓夏霖好受一些，但夏霖一巴掌打了過來。

    “顧筱然，我恨死你了，我要不死，我一定要弄死你！”她眼中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抬起手掌又要甩她一耳光。

    顧筱然臉一黑，直接將夏霖一甩，讓她重新摔到在草地上。

    夏霖正舉著手要打人，一下子摔得痛了，還不敢置信地望著顧筱然，不敢相信她居然會鬆手了。

    顧筱然冷哼了一聲，索性後退了幾步，也鑽入了一旁看熱鬧指指點點的人群裏麵去了。

    “你要去哪裏，我都被你推流產了你還想跑？顧筱然，你要負責，你不能跑！”夏霖失控地尖叫著，在血泊中掙紮了幾下，似乎想爬起來，但她依舊動彈不得，隻能扭著腦袋衝著顧筱然命令著，以為她會把她一個人拋在這裏。

    由於顧筱然臉上帶著血掌印，旁邊的人不由把她空了出來，仿佛害怕自己也會沾上血似的。這一下就讓她顯眼了起來，顧筱然冷哼著不說話，就看著夏霖在鬧。

    她從包裏拿出紙巾，將臉上的血跡使勁地擦著，倒是有不少好心人借了濕紙巾給她，還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誰在追殺他們。

    顧筱然一概搖頭，隻冷冷地盯著夏霖。

    夏霖折騰了一會兒，嗓子都有點啞了，還站在遠處一動也不動，而周圍的人都遠遠地看著，沒人來搭手，她隻能更加激烈地用言語辱罵顧筱然，希望她能真心悔悟，跑回來照顧她。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顧筱然不覺得她還要救一匹要抓傷她的白眼狼，她隻聽著，神情越來越寒冷，帶著幾分譏諷。

    周圍的人看不過去了，都在催促著她：“那個是你朋友吧？快點去照顧她吧，她真可憐！”

    顧筱然隻冷冰冰地回：“不，是仇人，是情敵。”

    “那你也要救救她啊，她在喊你了，女孩子應該善良一點！”

    有個大嗓門的大嬸用鄙夷的目光望著她，仿佛她做了什麽大惡不赦的事情。

    顧筱然的聲音像被冰封住了一樣，她強硬地拒絕了，“要去你去善良啊！我可被她推了一次，差點被車撞死了，還好別人刹車及時。”

    這話一出，周圍人立即不說話了，期望著別人去善良一下。

    但夏霖在草叢間叫了大半天，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就是別人去上前扶一把她。

    夏霖的肚子疼的受不了，又看見沒人過來，眼淚直掉，她朝顧筱然伸了伸手，聲音裏帶著幾分惱怒，卻忍不住眼淚直掉，“你過來啊，我都要死了！”

    顧筱然冷冷地看向她，語氣像掉了一地的冰渣子，“我叫了救護車，有人救你！”

    夏霖一下子哭的更厲害了，她朝顧筱然那邊爬了幾下，隻感覺到肚子裏一陣絞痛，她抽搐了幾下，覺得自己馬上要死掉了。

    而周圍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漠不關心，她也隻認識一個顧筱然，偏偏她現在對自己鐵石心腸。

    “筱然，你幫幫我！我不說了，我真的會死的！”夏霖崩潰了起來，嘴裏都在胡言亂語，她實在是太害怕了，從來沒有這麽接近過死亡，她甚至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顧筱然看著她的瞳孔也快潰散了，心也開始軟化了起來，她急忙走了過去，握住了她滿是血汙的手，大聲地喊了一句：“夏霖，你堅持一些，救護車馬上來了！”

    夏霖猛地一震，眼中聚散出一點亮光，眼淚從她眼裏流淌了下來，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麵容被燈光打得陰暗而顯得分外真實。

    這是一條生命！顧筱然對自己說，她對夏霖的厭惡也少了些，神情柔和了起來。

    “在哪裏？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會死的吧？”夏霖翹首以盼，目光有迷蒙了起來，她的身子底下還不停地淌著鮮血。

    顧筱然看著她艱辛的模樣，奮力地抱著她，讓她調轉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她的身上。

    “馬上就來了……”顧筱然心中打鼓，但語氣還是堅決的，怕動搖夏霖的心誌。

    “我不想死，不想死！”夏霖收回了目光，抓著顧筱然衣袖的手驟然用力，模樣很是不甘。

    “我不甘心一輩子就是這樣了！我是孤兒，你也是孤兒，為什麽你這麽好命，可以被富人收養，而我拚命地去算計，我什麽都沒得到！這不公平！嗚嗚嗚嗚……”

    顧筱然聽著夏霖淒楚的哭聲，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是的，若不是她被顧家收養了，她現在可能混的比夏霖還不如。

    那又怎麽樣，她再怎麽樣也不會落到夏霖那種地步，因為她都是自找的，自甘墮落，難道她不能選擇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嗎？非要追求極致的物質？

    “那是你自找的。”顧筱然也不會隨便否決自己，因為她的可憐而否定她做過的一切，她反義正言辭地說。

    “哈哈……我自找的？顧筱然，你看看我在司家過得是什麽日子，明明和司慶墨那麽相愛卻被那老太婆給弄得那副瘋癲的模樣！我在你們夏家了，我被你媽給控製著，依舊過得瘋瘋癲癲，我能有選擇嗎？你把我什麽都奪去了，現在連我唯一擁有的愛情也奪去了！你讓我怎麽辦？我怎麽甘心？”

    夏霖的眼睛似乎要流下血淚來，她每一句話都戳在顧筱然的心裏，但顧筱然心中卻也生出無限委屈。

    她難道就過得很勝利嗎？她還被逼得假流產，帶著兒子遠赴外國，難道她沒有被婆婆逼迫過，沒有被夏母傷心過，沒有被司慶墨厭惡過嗎？她夏霖經曆的一切是淒慘，她顧筱然經曆的都不叫經曆嗎？

    “夏霖，沒有誰是順順利利的，我和司慶墨能到這一步也不容易。你該放手了，自己找個真心疼愛你的人好好地嫁了吧！”

    顧筱然看得透徹，但也隻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她明白夏霖是不會聽的，隻會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她在苦難中崩潰扭曲。

    而顧筱然卻在這些苦難中成長，這也是她能堅持到最後的原因。

    夏霖卻死活都不肯放手，反而抓得她更緊了，哭得更加淒厲了，大喊著：“我不放，我不放手，墨墨是我的！”

    顧筱然歎息了一聲，她怎麽可以這麽倔強，又這麽脆弱，這可讓人怎麽辦才好。

    華燈初上，顧筱然抱著夏霖，第一次覺得自己深刻地這個情敵，如此慘烈，如此執著，像是撲向火光的飛蛾，也隻為了那一份光。

    很多年後，顧筱然還記得夏霖慘烈的哭聲，周圍人聲將她們淹沒，而在最危急的時候，夏霖也隻能緊緊地抱著她。

    警笛聲開道，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夏霖已經暈了過去，顧筱然跟著夏霖匆匆地上了救護車，一時覺得疲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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