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來，陪爸喝點酒。我印象咱們也有一年多沒坐到一起喝酒了，今天補上，喝個痛快。”黎爸舉著酒杯，可是這酒杯的重量遠遠大於它本身的重量。

    “好，今天陪爸喝個痛快。”蕭安怎會不明白黎爸的意思，但是這件事他還沒有放棄，至少目前根據胡丹丹反饋回來的信息，他還是有辦法全身而退的。

    “安，爸知道這麽多年你受的委屈，爸覺得虧欠你的。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醫療事業，但是對於家庭，對於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兒子的責任是一點都沒有盡到。這是我虧欠這個家的。你們都長大了，有出息了，爸很安慰。可是我卻沒能給你們一個快樂的童年。我記得小時候黎沙經常會問我，爸爸是超人嗎？為什麽總看不見你。你知道我當時的心裏是多麽酸痛嗎？可是沒有辦法，我依然選擇舍棄家庭。就連你們爺爺奶奶都是由你媽照顧的。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兒子，更愧對爸爸這兩個字。”

    “爸你不要這麽說，自從來到醫院之後我才知道醫生是一件多麽辛苦的工作。一邊是病人、一邊是家人，真的很難做到兩全。爸爸舍棄了這個小家但救助了更多的大家。我們應該為有您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安雖然對於醫生救死扶傷沒有多大的感觸，但是確實是需要花費很大的心血在上麵。他很敬佩黎爸爸，不是因為他的地位有多高，而是他始終不變的信仰。

    “爸，在我們的心裏你和媽媽一樣的偉大。每次我看到您深夜回來無論多晚，都會來看看女兒，給我蓋好輩子。每天一大早也總來給女兒說聲早安，女兒都看在眼裏。”黎沙很愛這個不善言語的父親，他的愛很深沉，但很溫暖。

    “你怎麽知道的，裝睡呢啊？”黎爸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變過的習慣不曾想這個小丫頭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個時候見你一麵好難，媽媽告訴我在夢裏會看到爸爸，可是有一次我就是睡不著，結果就看到您來了。所以以後我知道，隻要到了深夜爸爸就會來看我。”

    “我說你早晨怎麽那麽賴床呢。”黎媽媽也好像解開了謎團一樣，頓時醒悟。

    “安，爸今天讓你媽把你們兄妹倆叫回來，一是為了吃個團圓飯，咱們一家子好久沒有坐到一起好好吃個飯了。二來呢，我想問問關於醫院的事情。這件事已經不是爸爸媽媽能夠控製的了，所以我想讓你主動找院方坦白，澄清事實，給病人家屬道歉，請求原諒。”黎爸將今天的主要目的說了出來。黎沙猜的沒錯，的確又是一件重大的消息，隻不過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安。

    “爸，你也相信這件事是我做的嗎？”安還是想掩蓋事實真相，如果是黎爸單獨找他，他可能會認罪，但是在自己心愛人的麵前，他要幹幹淨淨的。

    “我已經看過當時的取藥清單了，上麵的確有你的簽名，難道這些東西還不足以證明嗎？”黎爸沒有想到安會推翻這些事實。

    “是，的確是我簽的名，那錯一定是在我嗎？您別忘了，我是根據李主任開具的藥單去取的藥，所以很有可能那張藥單就有問題。你們為什麽都把所有的錯歸結在我身上，我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竟然寧願去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相信我。”安有些失措，這麽做本非他的本意，但也隻有如此才能換取大家的同情。他不會將這個包袱背在肩上，否則他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李老我認識了將近40年，他的為人、醫術我是再了解不過了，我不相信他會犯這樣的錯誤。”黎爸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這無疑讓蕭安更加的憤慨。

    “就因為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所以你們才會這樣看我。”安現在並不奢望讓他們為了自己的事情做些什麽，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就連問問經過都沒有，就篤定自己是那個殺人凶手。他太失望了，他對這個家最後的一點點幻想也破滅了。他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胡丹丹，是李主任，是小張，是病人，是所有人，但惟獨沒有自己。他覺得很孤單，如果自己的親生媽媽還在，她一定會為了自己的事情四處奔波，而不是坐在這裏嗬責自己，甚至將自己推上地獄的大門。

    安丟下手裏的碗筷跑了出去，那一刻他是無比的絕望。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對孩子，也許真的不是他的錯，真的是老李搞錯了。”黎媽媽後悔當初那個可怕的想法，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我還是覺得可能性不大，我覺得老李頭不會在人命關天的事情上犯這麽的錯誤。”黎爸也想告訴自己孩子可能是無辜的，但他的職業習慣讓他知道，這一切的幾率幾乎等於零。

    “你們在說些什麽，我哥到底怎麽了？”黎沙還是沒有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她知道這個哥哥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黎沙，快去追你哥，他現在情緒失控很容易出事。”黎爸永遠都是如此，無論多麽關心從來不說出來，隻是把它憋在心裏。什麽苦水都自己咽。

    “哦。”

    黎沙隨後跟著跑了出去，黎沙知道他會去哪裏，所以他不需要給他任何訊息她就可以直接找到他。

    “哥。”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啊。”

    “小的時候你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來這裏，所以現在也是不會變的啊。”

    “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會來這個地方啊？”

    “每次我都偷偷跟著，時間長了我就總結出來了。”黎沙對於自己的偵探能力還是引以為傲的。

    “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呢。”安第一次有被人關心的感覺，除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我怎麽會不關心，你可是我哥。”

    “你真的隻把我當你哥哥嗎，從來都沒有變過嗎？”安多麽希望這個答案不是，他多麽希望她對他還有別的情愫。

    “當然，無論什麽時候你永遠都是我哥。”黎沙從來都沒察覺，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以哥哥的身份自居過，他的愛不是兄妹之間的親情，而是戀人之間的愛情。

    “嗬嗬。”安笑了，笑的那麽淒涼。

    “哥，你怎麽了？剛才你和爸在說些什麽啊，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是不是醫院出什麽事情了？”

    “沒有，哥哥自己可以解決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你是我哥，你出了問題最難過就是我和爸爸媽媽了。”

    “他們自始至終都是你的爸爸媽媽，我隻不過是你們的家的一個寄生蟲。”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爸爸媽媽愛你的永遠比我多，從小有什麽好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他們怎麽可能不愛你呢。我想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在裏麵，你告訴我，我去給你澄清。”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決，這一切我都已經習慣了。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我也要回去了，明天醫院還有一堆事等著我呢。”

    “你真的不打算給我說說嗎？”

    “不說了，哥很累了，你隻要天天開開心心的，哥就滿足了。在這個家裏，哥最擔心的就是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哥懇求你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相信我，相信我是愛你的，知道了嗎？”

    安的一番話黎沙聽得是雲裏霧裏，她不明白這些和父親口中所說的是不是一件事，但她心裏明白，這次安攤上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以至於父親都束手無策。

    安將黎沙送回家門口，但怎麽也不肯進去。那個家對於安來說是冰冷的，隻是自己的收容所罷了。他從來都沒有指望那個家可以給自己帶來什麽，現在自然沒有必要去要求什麽了。他想離開這個家，徹徹底底的。但是他不曾想過，黎沙的家就在那個地方，他如果想要繼續去愛她，怎可忽略了那個家呢。

    “沙沙，你哥呢？”黎媽看見隻有黎沙一個人回來不免有些自責，安還隻是一個孩子，怎麽把這麽大的罪名推到他身上。

    “我哥說醫院還有事情就先回去了，媽，我哥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爸爸說出那些話？”安不肯講，現在黎沙隻能寄托於母親了。

    “你哥取藥的時候可能拿錯藥了，致使病人救治無效當場死亡。”黎媽媽一邊說一邊抽泣。

    “確定是我哥了嗎？會不會是搞錯了，我哥那麽一個細心的人怎麽會拿錯藥了呢？也有可能是病人自己的問題啊。”黎沙不敢置信。

    “我們也想這件事和安安沒有關係，但是現在所有的矛頭已經指向安。”

    “那我哥以後該怎麽辦？他從小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出色的醫生，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黎沙，安從小就和你最親密，這些天你要多關心關心他，我怕他一時想不開出什麽意外。”

    “我知道了媽。爸呢？”

    “你爸又把自己關在書房，昨晚就一夜沒睡，今天估計也睡不著。我給他茶水裏放了一點安眠藥，一會兒讓他休息一下。在這樣下去身體都垮了。”

    “我去看看爸，媽，你也要注意身體。”

    “媽知道了，你去看看你爸吧，給他說說話。”

    “嗯。”

    黎爸爸從來不抽煙，可是今天連著抽了兩盒。書房裏烏煙瘴氣，黎爸爸生疏的吐著香煙，為的隻是麻醉自己。

    “爸。”黎沙敲了敲門進去了，看到父親憔悴的麵容，黎沙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黎爸爸以為是黎媽，所以也沒介意，看見黎沙進來趕緊掐了煙頭，開開窗戶。黎沙從小就對煙味過敏，因此黎爸從來不抽煙，為的都是女兒的健康。

    “沙，這裏太嗆了，咱們去客廳吧。”

    “沒事，我現在已經好多啦，對煙味沒有那麽敏感了。”

    “走走走，還是外麵去。”

    黎爸爸還是心疼女兒，幹脆黎沙就去了爸爸媽媽的臥室。黎爸躺在床上，黎沙靠在黎爸的肩膀上，父女倆就這麽依偎著，就像黎沙小時候一樣。

    “爸，你看你都老了，頭發上這麽多白頭發。”

    “是啊，你都長這麽大了，爸能不老嘛。等這件事過去了，爸就騰出時間多陪陪你媽。你媽一直想去旅遊，可是我一直放不下工作，現在可以提前退休了。”

    “哥的事情。”黎沙嘎然而在，她不知道該怎麽勸慰父親胸口的傷痛。

    “唉，都是爸的錯，苦了這孩子。”

    黎爸爸的眼角擠滿了淚珠，也許是藥勁上來了，也許是太累了，黎爸爸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起來。但是眼裏淚水卻不斷地湧動出來。

    黎沙明白，那一顆顆淚珠都是父親滿滿的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