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天空忽然打了一個驚雷，烏雲密布，積壓了一層厚重的陰霾。寒風猛地刮過，吹起地上的落葉塵土，女子一身黑衣獵獵飛舞，長發如墨，身影筆直挺立。

    不知站了多久，她終究沒有走進去，而是直接走出了弦安居，一匹快馬離開了南鄔城。

    北擎蒼望著窗外的影子消失，心底湧出一陣不詳的預感來，驀地對外喝道：“來人。”

    一個暗衛來到房間，單腿跪下，等候命令。

    “去跟著她，看她要去哪裏。”

    “是。”

    暗衛聽從命令，快馬加鞭地追了出去，隻是走到南鄔城的城門口時，早已不見女子的身影。

    午後，夜展離替北擎蒼拔去了銀針，他匆忙地爬下床來，可是剛一動作，因為腿腳發麻，渾身酸痛，一身的骨頭仿佛都被螞蟻給碾壓過一般，直接摔向了地麵。

    “你現在需要安心靜養，哪裏都不能去，”一覺醒來後的高莫白走近，看見北擎蒼那慌張的麵色，冷冷告誡。

    “她去哪兒了？”眸光幽深黑暗，仿佛深夜中高高懸掛的寒星一般。

    “我不能告訴你，”深深地看了北擎蒼一眼，高莫白毫不客氣地道，將他的手給拉過來，細細一把脈，放下心來，又道：“再過三日，你便可以離開了。”

    “本王現在就要離開。”一雙眸，冷澈如冰，北擎蒼暴怒說道。

    “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隻好用些手段了，”高莫白直視回去，目光灼灼，也不知他如此動作，一支銀針就落在了北擎蒼的穴位上。

    “你可以再要挾我試試看。”

    自古醫者最討厭不聽話的病人，尤其是像北擎蒼這種自大自負之人，以為自己傷勢剛剛好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看著北擎蒼無法動彈了，高莫白勾唇一笑，嘲諷地道：“先照顧好自己，再談如何去照顧別人吧！”

    這個別人，自然說的就是柳雪喬了。

    離開時高莫白深深地看了夜展離一眼，略帶警告的眼神，無由在說著：你要是敢幫他，後果你知道的。

    夜展離忍不住笑了起來，坐在北擎蒼的床頭，瞅著北擎蒼一頭黑線，越發開心：總算有個能製住他的大夫了！

    離開南鄔城後，柳雪喬一路往南，她在路上又聽說了一些戰況，雪靖國大軍已經分兵進攻龍陵渡和越京兩座城池，龍陵渡在老將齊建飛的固守下，固若金湯。可越京則是遭受了一點小小的損失，一戰強攻之下，損失了三萬兵力。

    而東邊秦川、榆林等地，秦君昊開始設防布局，鎮安城遭受敵軍一次小小的偷襲之後，被燒了一倉庫的軍娘，他從四周最近的南鄔城、鄞縣等地抽調糧草，再加上大軍所帶，足以維持一個月的大戰。

    故而南蒼大軍對鎮安城的襲擊，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根本沒對天翊國大軍造成致命傷害。

    這兩日，南蒼已經所有大軍物資全部運往到林浠關，隻要雪靖國攻下越京，他們就再也無後顧之憂。雪靖可以立刻從國內發兵攻入天翊東南一帶，而南蒼則可配合，切入天翊西南內部，再在安城鄞州等地會合，大軍擰成一股力量，對天翊內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如果她沒猜錯，就在這兩日內，秦君昊便會發兵，與林浠關的南蒼國大軍展開對戰。

    他是個自負之人，手中掌控十萬蒼狼衛兵馬，又有鎮安城、榆林等地的邊關軍支持，總共算起來會有二十多萬的兵馬。而莫遲熙隻派了十五萬兵馬前來，這對秦君昊來說，根本是以卵擊石。

    再加上他並不將南蒼國的神威將軍洛白起放在眼中，所以會打先手，一則鼓舞士氣，二則盡管消滅敵人回兵支援雪靖國。

    站在秦川的平野之上，遙遙看去，臨近鎮安城的地方，早已是冷肅森冷一片黑，錯落有致地安紮了許多營帳，有嫋嫋炊煙燃起，隨風又被吹散了。

    這幾日天色都不好，蒼穹黑壓壓的，烏雲壓日，從浠水上空吹來的寒風，帶著淡淡腥氣，頭頂上偶然一兩隻烏鴉飛過，似乎在昭示著一場血戰的降臨。

    遠處青山黛墨，江山秀美，平野遼闊而美麗，連腳下的青草泥土都散發出了清香味道。

    這曾是她所守護的土地，以死捍衛，以血盟誓，對其不離不棄，為保天翊江山，哪怕是死在戰場上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她，卻死在了那些陰謀詭計中。

    她不甘，雙眸在頃刻間變得幽深冷漠了起來，堅忍許多的恨意，盡數在那雙漆黑的眸中浮現出來。

    握緊了韁繩，幾乎可見細長發白的手指，嘴角的嫣紅越來越盛，如盛開出一朵嗜血的罌粟花來。

    她是戰場上的修羅，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朝廷中的那些勾心鬥角，翊天城中那些見不得人的腥風血雨，如果都不能摧毀秦王這座大山的話，也隻有以戰爭的方式解決了。

    座下的馬兒似乎感覺到了主人身上的戾氣，忽然騰起雙蹄，不安地長嘶一聲。

    柳雪喬往平野上看了一眼，清雋秀眉蹙得更深了。

    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回到戰場上的那一天，而這一天，她會站在與天翊國相反的立場上。她柳眉一動，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角一勾，笑得自是嫣紅而冷漠，早就下了決定不是了嗎？還在猶豫是那麽？

    她拉起韁繩，掉了個頭，毫不留戀地往浠水方向去了。

    ……

    這個時候洛白起正在巡視軍情，忽然見一個哨兵匆匆地趕來，神色慌張，忙走過去，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問道：“出了何事？怎麽這幅模樣？”

    將士形色慌亂，是軍中一個大忌，尤其還是在大戰開戰之前，故而洛白起才這麽焦急問道。

    “將軍，有個凶悍的女子來了軍營，嚷著要見皇上，屬下們和幾個將士都打不過她，這才來找將軍。”

    “凶悍女子？”粗眉一動，洛白起腦海中閃過什麽，鬆開將士就往那個方向去了。

    “將軍，”那哨兵也是大驚，若是群攻，那女子早已被他們給抓住了，隻是左護軍非要和那個女子一較高下，是以那女子出手根本不留情，已經傷了好幾個將士。

    洛白起趕到時，那女子正一腳踹開左護軍，隨後一個華麗地回身，毫不客氣地一笑，挑釁道：“誰還想試一試？”

    那姿容絕美，那一笑，仿佛百花齊放，一身黑衣勁裝幹淨利落，長發翩飛，頭上的鬥笠隨著動作而露出了臉上一角。

    這裏已離林浠關有些距離了，那左護軍是帶著人出來熟悉地形的，沒想到半途會碰到這個彪悍的女子。此時見她這麽冷厲一笑，更是不敢再次迎戰。

    見無人敢上，黑衣女子便負手而立，一身風華恍若天成，燦爛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來。

    “沒出息的東西，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洛白起上前，又踹了那左護軍一腳，力道不重不清，所幸那左護軍仿佛早料到他會有此舉動，早已跳開了。

    “你是誰？我不打無名無姓之人，”女子挑釁說道，黑色麵紗下一雙眸冷澈無比。

    一聽這話洛白起更是氣急，敢動他的人，還這麽肆無忌憚地嘲諷，還真的以為這偌大南蒼軍營中，無人打得過一個路邊隨便來的阿貓阿狗嗎？

    他眸光一沉，雙手握拳，指骨被握得哢嚓一響，隨即一掌襲向那女子。掌風淩厲，如刀風一般襲向肩膀，柳雪喬被震得皺眉，往後急退，而又幾個縱身閃避，堪堪躲開那凶猛招式。

    自此她不敢再小看眼前之人，全身心地投入到戰鬥之中。

    不過多時，兩人手掌相撞，各自退開了兩步，正對站著，漸漸地收斂起一身戾氣來。

    “洛白起，”女子口中喃喃。

    洛白起大驚，驚問：“你怎麽知道是我？”

    女子勾唇一笑，“果真是你。”

    中年年紀，身手不凡，剛剛過招能明顯感覺到他擅用長槍，那個左護軍也對他這麽恭恭敬敬，肯定就是有北南宮南白起的神威將軍了。

    同樣也是少年為將，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決勝千裏。

    這一刻，終於相逢了。

    “我要見莫遲熙。”

    “你敢對皇上不敬，”一旁灰頭土臉的一個將士突然走了過來，氣憤說道。話畢，便又感覺到女子那迫人的冷厲視線襲來，頓時嚇得縮了頭回去，躲在洛白起的身後。

    “你就是柳雪喬吧？”洛白起嘴角上揚，浮現出一抹譏笑來，諷刺道：“你不是已來浠水關走了一趟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清冽的瞳孔驟然一縮，柳雪喬冷哼一聲，鄙夷道：“是啊，不過本姑娘不是白走這一趟的，你們連我一個弱女子都抓不到？有什麽本事對抗天翊那威風淩淩的數十萬將士呢？”

    洛白起臉色微變，更加氣憤地道：“我現在要是大叫一聲，你覺得你能離開這裏嗎？小姑娘，說話不要太傲，否則受傷的是自己啊。”

    “小姑娘？”柳雪喬驀地一笑，冷冰冰的臉色轉眼間變得柔和許多，“這倒是個新鮮的詞匯。”

    其他幾個將士們也覺得頗為好笑，真是小姑娘，他們也不會栽在她的手中，而且連洛白起也打不過人家。

    “洛白起，我要見你們皇上，快給我帶路吧！”

    “憑什麽？”

    “你……”

    沒料到這個大個漢子竟然會有這點小脾氣，不由令柳雪喬一怔，忽又笑道：“洛大將軍還是帶我去見你們皇上吧，想必莫遲熙也想見我。”

    洛白起哈哈大笑起來，豐神俊朗，劍眉間舒展，道：“想見我們皇上的人可多了，你又是個女子，讓我怎麽讓你進去啊？”

    怒急，柳雪喬猛地握緊了手，眉間一抹戾氣越發濃重，一身黑衣無風自動，那傲骨風姿，更是讓人仰慕。

    “洛將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