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一怔，有些失望地垂眸，段秋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大姐姐為什麽不肯交給他呢？難道她也不願意他為國公府報仇雪恨？

    柳雪喬厲眼掃了周勝一眼，眼底掠過一抹殺氣，忽然道：“別自作聰明，段秋如果招供，等待他的會是什麽？你想過沒有。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殺手。”

    周勝瞪大了眼，幾分明白了，段秋受宮初月指使，才殺了他的哥哥母親，如果段秋將事情真相全部說出來，那他還能活著嗎？難怪這麽久以來，大姐姐隻是一直關著他，不將他交出來。

    他頷首，略帶歉意地道：“是勝兒錯了，勝兒也是報仇心切，大姐姐千萬不要生氣。”

    柳雪喬走回軟塌，眼底流光浮動，刹那間也收回了眼底的殺氣，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吧！”

    周勝還想說些什麽，見柳雪喬趕人，也不好留下，告辭離開。

    他一走，柳雪喬神情立刻變得黯然起來，她出去一趟，沒想到周勝就成了國公，世事難料啊！

    北擎蒼是在這天夜裏回到翊天城的，他沒有回墨淵居，而是直接來了渺風院。渺風院外開滿了梅花，大朵大朵，嫣紅妖美，冷豔動人。

    他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時，與她大打出手，其實那次來是來給她送解藥的，卻沒想到她脾氣倔強得要死。

    一年多了，她的性格還是那般，一點都沒變。

    一個敵軍的奸細，就那麽值得她傷心難過嗎？那時候他們都要死了，殺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更何況，他與莫遲熙還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就一點沒為他想過，或者說，心底一點都沒有他。

    北擎蒼甚覺落寞，冰天雪地中，孤身一人站在梅花間。大風一吹，紅豔的花瓣飄然飛掠，點點落在他的肩上發上，襯得肌膚越發潔白。月光淡然，投射出皎潔的光芒，地上留下長長的身影。

    斑駁的光影在地上晃動著，空中冷香浮動，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腳尖發麻，也沒去敲開院前的房間。

    忽然間，渺風院的大門卻從外麵被人推開了，嘎吱一聲，爾後走進來一個黑色錦袍的中年男子。

    柳殊看著偷跑來柳府的北擎蒼，嚴肅地說道：“閑王，我們有必要再談一談。”

    北擎蒼嘴角上揚，“正好本王也有事要跟柳大人說。”

    書房，燈火突然亮起，兩人坐下。

    “閑王總是這樣深夜闖入我女兒的院子，要是傳了出去，對雪喬的名聲不好吧！”柳殊說道，眼底浮出一抹憂色。他本隻是猜測北擎蒼會來，故而命人多留意了一下，倒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這是柳雪喬才回家的第一個夜晚啊，北擎蒼就這麽忍不住了。他再怎麽喜歡柳雪喬，也不能如此恬不知恥地闖入一個未出閣女子的院落吧！

    柳殊如此想著，神情嚴肅，嘴角譏笑。

    北擎蒼忽而一笑，啟唇說道，“柳大人，這件事怎麽會被人知道呢，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看著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柳殊就氣不打一處來，冷冷掃了北擎蒼一眼，道：“閑王，實話告訴你，老夫根本沒有要將女兒許配給你的打算，第一，你無權無勢，生活都成困難，雪喬跟著你會吃苦。第二，你與二皇子有仇，將來若是二皇子繼位，絕對不會放過你。所以還請閑王自重，千萬不要再來打擾雪喬了，否則下次老夫見你，就直接命人把你轟出去了。”

    柳殊此時沒有想到，日後會為自己說的這番話，後悔不已。

    北擎蒼輕啜了一小口茶水，清香在口中漫溢，他眉眼稍抬，清扯嘴角，反問之：“柳大人就這麽看不起本王？”

    豈止是看不起啊，柳殊心下冒出這句。現在大軍未歸，北擎蒼他作為軍師，理應待在邊關，卻突然跑回翊天城來，而且一回來就急著見柳雪喬，這分明是受不了相思之苦。

    一個心中裝裝著兒女情長的人，會有一番作為嗎？朝政風雲，變幻莫測，要是北擎蒼還是這個性格，遲早被人弄死。

    又試問這種男兒，他怎能放心將自己女兒交給他？

    柳殊麵上還是極力維持著鎮定，深吸一口氣道：“閑王這話怎麽這麽說，老夫怎能看不起閑王呢？老夫隻是提醒閑王，以前途為重，切不可因為兒女私情就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北擎蒼看向柳殊，忽的收斂了笑意，這個老匹夫話都說得如此明顯了，他還聽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不就是說他沒錢沒權嗎，這種東西他若想要，信手拈來。

    柳雪喬曾說過，她這個父親看似膽小怯弱，但其實算得比誰都精明。對他無利之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看來她所說的，沒有半分假！

    “既如此，那為表誠意，本王還是要努力一下了，”他說道，深深地看了柳殊一眼。

    仿佛麵上有一把利刃掃過，柳殊渾身一顫，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心態，點下了下頭，道出幾個字來。

    “如此，甚好。”

    “那本王還是可以隨意進入渺風院吧？”

    柳殊抬頭，頓覺那投來的目光宛若冰刺，他與北擎蒼極少打交道，之前隻是聽聞此人陰鷙冷漠，此時被他冰冷的目光嚇住，渾身仿佛被冰鎮一般，動彈不得。

    而手心裏不知不覺地竟然也起了冷汗，恨不得立刻將此人給趕出柳府去，麵上還是故作冷靜，繼續不怕死地道：“閑王，如果你真心喜歡雪喬，那就請你多為她打算打算。”

    北擎蒼往後一坐，身子靠在軟椅之上，薄唇輕啟，“這是自然。”

    柳殊微微點頭，“那就好，那就請閑王離開吧，老夫不送了。”

    北擎蒼卻不動，目光在書案上的奏折上掃了一圈，緩緩地開口，道出自己的來意了。

    “柳大人，本王此來還有一事想要囑咐你。在朝為官，保持中立是好，可若是將來天下易主，易的不是個善良愛民之人，你覺得你能保住自己的人頭？”

    剛站起來，才走出一步，柳殊頓時又停了下來，脊背僵直，深深地體會著北擎蒼此話的意思。

    “你想要我好好地保護柳雪喬，可本王也想得到你的一個承諾。”

    柳殊轉過身來，老眼裏掠過一抹驚色，原來北擎蒼見他，還有另外的目的啊！

    “閑王請說。”

    “若有朝一日我為君王，我要柳雪喬，做我的皇後。”

    一字一句，霸道無比，空氣瞬間凝滯。

    柳殊站在原地，久久地愣住，直到腳步聲消失在黑夜中，也沒回過神來。

    等他回過神來時，身體順著軟椅坐下，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前，細細品味北擎蒼此話的意思。

    不久後，他又微微歎息：縱然太子身死，可朝中還有一個二皇子在，葉家勢力龐大，又有兵權在手，北擎蒼又怎能鬥得過他呢？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北擎蒼足智多謀，兩次出征，皆沒讓人失望。可見他之前一直都是在韜光養晦，說不定還真的能繼任那個位置呢？

    一時間，腦中湧出無數個紛亂的念頭，導致一夜幾乎都沒睡覺。

    ……

    柳雪喬睡到半夜，隱約看到窗戶前修長挺拔的身影，她就知道，北擎蒼也已經回來了。

    他一直站在窗外，她也一直看著窗外。直到聽到渺風院的大門被推開，他離去，她才合上了眼。

    可這一夜，因為他的到來，她一直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又連續過了幾日，方子溯將綠衣送了回來，幾月沒見，主仆兩人都甚為開心。柳雪喬替綠衣把過脈，察覺到她身上的傷勢好了一大半後，一顆提著的心放鬆下來。

    “姑娘，離開古茶坊前，方先生讓我轉告，北秋瀟出宮以前，他的侍女香雪拿了一封信入宮，而這封信是一個陌生男子送到秦王府的。”綠衣擔憂說道。

    “嗯，”柳雪喬沉眸深思，半晌才道：“這麽說，是有人知道我不在翊天城的消息，故意告訴她的，可這個人是誰呢？”

    “依奴婢所見，這個人肯定就在邊關，”綠衣信誓旦旦地道。

    “邊關？”在邊關之時，她身在軍營，隻有幾次去見龍鉞時，是單獨而行的，難道在那個時候就被人給盯上了？

    也怪她大意，不過現在人已經回來了，誰也查不到南蒼軍的千墨軍師是誰。即使那人通風報信，要將她截殺在城外，也失敗了。

    “方先生可還交待了了什麽？”

    “方先生說你要的人已經到了，被關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隨時可以審問她。龍鉞將軍也被他妥善安置，讓姑娘放心。”

    “告訴方先生，此人不急，此人不能借我的手送去大理市，還要等玄王會來，”柳雪喬勾唇，嬌豔一笑，目光落在門庭前的梅花上，“離開翊天城這麽久了，回來了還是先去拜訪一下故友吧！”

    “是去秦王府？”

    “不，去飛雪樓，你派人去請明惠郡主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情請她幫忙。”

    綠衣明白，點了點頭，出去準備車馬。

    飛雪樓，葉若顏到時柳雪喬已等了一會，她走入雅間，看見柳雪喬正對著窗外的景致發呆，拔高了聲音叫她。

    柳雪喬負立的手鬆開，轉身看向葉若顏，嘴角輕扯，微微一笑，福身行禮，“郡主安好。”

    葉若顏快步走過去，阻止到她的動作，怒聲地道：“不就幾個月沒見嗎，怎麽這麽客氣啊？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柳家大小姐了。”

    柳雪喬深知葉若顏性格爽直，輕點了下頭，眼底掠過一抹感激之色。剛才她這一禮，可不是因為尊貴有別，而是因為有很多事皆是借由葉若顏的手辦到的，她實在是過意不去。

    “這麽久沒見你，本郡主可是擔心著呢！”

    “郡主擔心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