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順這才大膽開口，“太子之死對皇後和丞相打擊太大，想必皇後內心憤怨，而丞相也對皇上的態度恐有不滿，否則那日皇後也不可能帶著慕雨衣來見皇上。”

    拂開袖擺，目光落在書簡之上，眼底卻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北溟天想起前幾日晚上發生的事來，微微皺眉。

    那日深夜，皇後突然闖入他的寢宮，聲稱有要事稟告。他本不想見皇後，可皇後說是與南宮家相關。

    慕雨衣踏入寢宮的時候，他微微驚訝，慕家不是已經搬離翊天城了嗎？那慕雨衣又怎會回來，一番詢問之下，才知那慕雨衣要說之事，是與柳家大小姐有關。

    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聽說起這個名字來了，前幾日北秋瀟也向他進言，柳雪喬恐與無名樓有關，於是便讓北秋瀟暗中試探。可試探的結果根本不是北秋瀟所說的那般，柳雪喬根本不會武功。

    他也見過柳雪喬幾次，從長相上看，確實與南宮千凰很像。但隻要稍稍觀察，便可發現她與南宮千凰性格大相徑庭。而，宮家與柳家的一對子女素來不和，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皇後帶慕雨衣前來麵聖，他隻會覺得這時皇後小題大做、公報私仇，所以不想多言，可宮黛雲卻不肯走，一直跪在殿外。

    皇後為了太子之死，曾長跪禦書房外，幾次昏厥。

    外麵已有謠言說他狠心，不得已之下，他隻能聽慕雨衣將事情說完。等聽完慕雨衣的話之後，他雷霆大怒。

    試問有哪個閨閣女子會去往邊關？還能殺得了大軍中的秦王和太子？

    可那慕雨衣又道，證人明日便到，柳雪喬性格堅忍不屈，十分狡詐，為了防止她逃跑，建議將她關入大牢。

    慕雨衣說得義正言辭，他略略一思考，擔憂柳雪喬會變成第二個南宮千凰，便同意了這個提議。

    昨日上朝，若不是北擎蒼阻止，柳雪喬已與顧辰對峙，或許已香消玉損。

    如果說顧辰的話不足以證明這個女子的偽裝和城府，那昨夜北擎蒼所做，已可證明柳雪喬不是一般女子。

    刑部大牢走水，她還能逃得了一命，身後還有這麽多的幫手存在，豈是等閑之輩？

    然而宮家所做之事，也實在是欺人太甚，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了。

    “哼。”

    “砰”地一聲，偌大的寢宮內突然發出一陣瓷杯碎裂之音。

    鄧順嚇得跪倒在地，匍匐下身，雙手緊緊地貼在地板之上，等著龍顏平息憤怒。

    “這個宮呈凜，非要朕親手殺了朕的另外一個兒子不可嗎？”北溟天豁然起身，頭上的龍珠一顆顆地晃蕩起來，眼底黑暗幽深，雙眸冷漠似冰。

    “皇上息怒啊！”鄧順顫抖著身軀回話。

    “太子之死非朕所願，縱然朕再怎麽想為他報仇，也不可能再弑 子。”

    寢宮外，冷風蕭索，寒氣蔓延，白霧霜茫。今年好似是這幾年中最冷的一年，湖裏的水都結了冰。

    大門轟然打開，北溟天走了出去。

    待那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鄧順才顫顫悠悠地爬了起來，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公公，皇上可是去早朝了？”

    鄧順尚在發愣間，一個沉著的女子聲音從殿外穿了進來。他急忙走出去，看見是麗妃身邊的丫頭冷筱，拉她到一邊，道：“皇上已去了勤政殿，還未早朝皇上就已大怒，叫麗妃今日小心點伺候著，否則龍顏大怒啊！”

    冷筱明白，從袖底翻出一枚質的極好的玉佩塞入鄧順手中，繼續問道：“那皇上臨走之前還說了些什麽？”

    鄧順低聲說道：“皇上好像在懷疑宮家對付柳姑娘，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對付閑王，而皇上貌似有意保住閑王。”

    冷筱微微頷首，道謝之後大步離開。

    而鄧順則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快步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走至大殿前，他抬頭看了看天，無聲地歎息。

    也許今日之後，這翊天城就要變天了。

    柳雪喬站在殿外，神色沉靜安寧，今日她一襲月白色長裙，簡單樸素，頭上也隻是隨意地挽了一個髻，以一支白玉簪束住。

    群臣們目光各有不同地看過她，魚貫進入大殿中。她是戴罪之身，還沒洗脫嫌疑，隻能在顧辰被召見之時，方可進入大殿。

    未過多時，大臣們皆已走入大殿，少了這些帶著異樣的目光審視，她稍稍喘了口氣。

    回過頭時，不巧正碰到了迎麵走來的北風岩，他依然傲然不羈，麵容冷峻，嘴角始終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而他的目光，則是灼灼地看向了她，似乎她早已成為了他的獵物般。

    這樣的目光，既讓人害怕，又讓人畏懼。

    她隻看了一眼，便低垂下頭去，福身行禮。

    “柳雪喬，我救了你，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北風岩走至柳雪喬身前，冷眼看去，嘴角笑意更濃，淩晨的青光透著幾許冷意，照在他白皙光潔的臉上，浮著淡淡的冷峻。他一雙眼斜睨著柳雪喬，眸光深意不言而明，他渾身上下都危險的透露著一個訊息：勢在必得！

    柳雪喬不想大清早就與他過招，今日她的重點是在與顧辰的對峙上，故而順從地行禮，道謝：“臣女日後定會報答二皇子的。”

    那報答二字，被她咬得很重。

    北風岩聽著那嘲諷的話語，眼底驀地射出一道寒光來，手下輕微一抬，伸向柳雪喬的下頜。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摸上去時，一枚石子忽然襲來，打中他的虎口，被迫放下手去。

    身前墨影閃過，再抬頭時，柳雪喬已不在眼前了。

    “二皇兄怎也與我一般，來得這麽晚？”北擎蒼將人護在身後，迎上北風岩的目光。

    兩道冷厲的目光一交匯，便如鋒利的刀劍相交，原本就冷的天氣因為兩人間的暗鬥，變得更加寒冷了。

    一旁的大臣幾乎能感受到那無形的殺氣在兩人之中升起，許多人開始懷疑，太子之死，究竟會是誰的傑作。

    出現在邊關的將帥可不隻是北擎蒼一人啊，北容修之死，不僅是對北擎蒼有利，對北風岩也是有利的，也難怪皇上會將延後一日在審理太子之死一案。

    重臣各有心思，柳雪喬輕抿嘴角，目光落在北擎蒼的側臉之上，見一道微笑在他嘴角勾起，俊臉上妖美異常，可那笑，卻透著噬骨寒意。

    已經這麽久了。

    他斷腿之仇，夜展離之仇，在他心中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嗎？

    “我可不會像你一般，終日無所事事，連打個戰也受不了相思之苦，半途中逃回翊天城來呢。”

    北風岩冷冷說道，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眼底輕蔑而冰冷地看著北擎蒼。

    此話一出，朝堂之上竟然哄然大笑。皇上還沒出現，眾臣自然沒有顧忌。

    這一笑，也消弭了多日來朝堂之上壓抑窒息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

    聽到他的話，北擎蒼不怒反笑，那笑越發妖冶，道：“貪戀紅塵總比皇兄折損玉容要好吧？聽說近來雅蓮公主已身染重兵，已命不久矣了。皇兄對待美人的手段天下人皆知，可這次，死的是皓月國的公主，皇兄又該怎麽和父皇請罪呢？”

    北風岩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不少，赫連惜畫要死之事他隱瞞得很好，怎會被北擎蒼所知道呢？

    而柳雪喬聽到這個消息，卻是神色大變，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雅蓮公主竟然就被折磨成這個樣子。她看了北擎蒼一眼，眼底露出深深地憂色來。

    “我倒要看看你今日怎麽保住她，”北風岩走近，以隻能兩人聽到的聲音對北擎蒼說道，聲音冷厲，幾分嘲諷。

    北擎蒼勾唇，拉著柳雪喬往外走去，就在剛出勤政殿時，幾個禁衛軍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柳雪喬更是大驚失色，暗道北擎蒼是沒辦法救她，想要帶她逃走嗎？他從來都很聰明，怎麽這次竟然要用這麽愚蠢的辦法？

    她使勁地掙紮著，一麵道：“北擎蒼，快放開我，就讓我與顧辰對峙，我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絕對不會死的。”

    “蠢女人。”

    回之給柳雪喬的是一聲低低的罵聲。

    北擎蒼拉著她往後退了一步，餘光掃了寒潯一眼，寒潯便已出手，幾招下來就將那禁衛軍給纏住。

    “我們走，”北擎蒼拉著柳雪喬，想要離開勤政殿。

    柳殊見此，大驚失色，正要匆忙追上去，卻聽一聲尖銳的嗓音“皇上駕到”，他急忙跪下。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

    又是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大臣們紛紛讓開道路，看見一個太監匆忙跑入，跪下說道：“皇上，樂陵郡郡守顧辰畏罪自殺了。”

    “怎麽會畏罪自殺？”北溟天倏地站了起來，眼底黑沉如墨，冷冷地掃視過那個匆忙趕來的太監。

    “昨夜入夜前大理市的獄卒還去看過顧大人，可今日一早就看見他死在了牢裏，還留下了一封遺書。”

    “將遺書呈上來。”

    當北溟天將遺書上的內容全部看完之時，眼底的陰沉越發深了，眸光掠過殿外那抹墨色的身影。

    這個逆子，要救柳雪喬也就罷了，還留什麽遺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