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國皇宮仿照唐朝的大明宮，前朝有匯演殿，柏鎮殿，黎曉殿三大殿，分別稱為“外朝”“中朝”“內朝”。匯演殿為第三大殿，是皇宮的內衙正殿，皇帝議事多在此殿，故又稱作天子便殿。

    匯演殿內，年長英武的將軍恭敬地稽首長拜，“多謝陛下願意賜微臣一見，臣感激涕零。”

    “明將軍你起來。”葉墨喚著他的名字，語氣溫和，“朕幾日不見你不是因為兄長而遷怒於你，而是時機微妙，朕不願意因為太師的事牽連將軍。”

    “陛下的意思是？”明子離試探性道，語氣中隱有期待。

    “這些日子的流言蜚語，你也應該聽說了。”

    明子離不語，沉默。

    “朕不能說那些流言是真的。朕隻能告訴你，兄長帶罪臣之女離開京城卻是真的，即便葉羽是朕的兄長，可朕也不能循法。”

    “陛下既然覺得王爺罪不至此，那為何還要派兵追捕王爺，還派太師前去。”明將軍的語氣有些激動憤。

    葉墨擱下手中的玉管狼毫筆，親自走過去扶起猶自不肯起身的明子離，“有時候，我們想要保護一個人，就不要太過於心軟，畢竟，兄長不是一般的人，即使派去的人是太師也奈何不了他，這樣反而可以平息百姓之間流傳的傳言。隻能暫時委屈兄長一段時間了，自然有昭雪的那一天。”

    “陛下竟不能自由保護您想保護的人？”寒門出身的明子離並不十分了解世家與皇權的這些年暗中的鬥爭，麵露驚訝道。

    “朕自然想，”葉墨輕歎道，“奈何掣肘也。”

    明子離神色一凜，褐色的眼眸與皇帝黑沉沉的眸子對視許久，忽然深深地垂下了頭顱，“微臣願盡全力幫助陛下擺脫鉗製，一展宏圖！”

    年輕俊美的皇帝看著立誓效忠的臣子，終於露出了笑容，眼眸中蘊藏的情緒，卻誰也看不明白。

    明將軍前腳剛離開匯演殿，一個侍從領著葉羽後腳就進了匯演殿。

    兩個人在殿外見麵的時候，明子離看著堂堂的王爺穿著階下囚的衣服，心裏一動，抿了抿嘴，但還是在那超然的氣度中閉上了嘴巴。

    葉羽朝著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明將軍急忙低頭行禮，眼見著葉羽被侍從領進了匯演殿，才堪堪地轉身離開。

    葉墨負手而立，站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下，看著殿中那穿著一身白色的囚衣的男子，穿著再破敗不堪的衣服，偏偏讓人覺得寧靜超然，身在世外。

    那股子超然，那股子氣度，生生地奪了這華麗殿宇的光彩，不對，是所有人的光彩。

    可為何明明他才是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上，卻覺得葉羽是站在高高的雲端一般。

    “跪下！”侍從皺著眉，怒喝道。

    葉羽不為所動，輕飄飄的瞥了侍從一眼，侍從募得一愣，那深沉的眸子隻輕輕的一瞥，便讓他不敢直視，仿佛奪了心魂。

    半響，才緩緩的彎腰作揖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一個臣子行的禮，卻不是一個王爺該行的禮。

    葉墨站在那裏好一會兒，也不開口讓葉羽起身，葉羽也就那麽靜靜的彎腰低頭，誠然一副好臣子的模樣。

    半響，葉墨才起身走下殿堂扶起了葉羽，皺了眉頭，“皇兄，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怪皇弟不好，讓你受苦了。”

    葉羽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仍低頭恭敬道：“陛下說笑了，陛下要臣做什麽臣隻能領命，哪有什麽苦不苦之說。”

    葉墨看了一眼扶空的手，堪堪地收回了手，長歎了口氣道：“皇兄，這次是皇弟的錯，皇弟給皇兄賠禮。”說著便要彎腰，葉羽急忙更壓低了腰，惶恐道：“陛下不可！”

    皇弟這才沒有彎腰，站起身拍了拍葉羽的肩膀，道：“皇兄可還生皇弟的氣？”

    似乎隻有麵前的人彎腰彎的更低，他才會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皇帝，雲國的皇帝，而不是那個被世家玩弄鼓掌的人。

    “陛下，臣從來沒有生您的氣。”葉羽淡淡道。

    “是沒有還是不敢？”葉墨直視眼前的男子，這個讓他嫉妒的男子，明明同樣是皇子，可是為什麽他就受萬人敬仰，明明自己才是皇帝。

    葉羽不語。

    “皇兄，你帶著罪臣柳長言的妹妹離開了冀州，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葉羽淡淡道。

    “那皇兄又派兵抵抗太師派過去的大軍，是不是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葉羽淡淡道。

    “那皇兄伺機埋伏在沈府，然後火燒沈府，導致沈家上上下下全都葬身火海，確有此事？”

    “確有此事。”葉羽淡淡道。

    旁邊站立的侍衛大驚，皇帝念的每一條都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逃的罪責，葉羽竟然全都輕飄飄承認了，沒有一點遲疑，沒有一點猶豫。

    葉墨眸子暗了案，歎了口氣，轉身走上了殿堂，坐在了那高高的龍椅上，執筆寫了起來，頭也不抬道：“來人，將安樂王爺壓入大牢，秋後再審。”

    不一會兒幾個侍衛從外殿湧了進來，帶著葉羽走 出去。

    等匯演殿大門被關上的時候，葉墨再次抬起了頭，盯著隔著窗戶的那道修長的身影，微微凝神。

    十年之前，還是孩童的葉墨和葉羽就不同了。

    葉羽在誦讀詩經和練劍的時候，葉墨還在玩泥巴，葉羽上戰場殺敵羽紗而歸的時候，他卻還在太師的戒尺在兢兢戰戰地學習治國之道。

    十年之前，葉羽就名聲大燥，而他隻不過一個溫順的太子。

    十年之前，葉羽受萬人敬仰，而他還是個被左右挾持的皇帝。

    明明相差了幾個月而已。

    世人都說應該是葉羽當皇帝，而不是他。

    現在站在高高的殿堂的他笑了，愉悅地笑了，那又如何，受萬人敬仰又如何，武功蓋世又如何，氣度超然又如何。

    還不是一個階下囚？

    他的階下囚。

    途徑黎曉殿的時候，葉羽微微回首看了那緊閉的匯演殿大門，又轉過身從容不迫地朝著地宮大牢走去。

    跟在後麵的侍衛不由得被那超然的背影吸引，隻緊緊的盯著，生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而此時青牆紅瓦的高樓上，一道身影匍伏在屋簷上，眼睛緊緊的盯著那道白色的身影。

    地宮的大牢一向以黑暗潮濕恐怖著稱，老鼠蟲蟻叢生，一不小心就會染上疾病。

    葉羽站在黑暗的地牢中間，即使四周是遍布爬的蟲子，他還是一副從容地模樣，似乎身處的不是地牢，而是山清水秀的庭院當中。

    “公子。”一道空靈的聲音突然響起。

    葉羽微微睜開了眼睛，那道聲音又再次響起，“衛君顧正往雲州北部趕，不出一日便可以趕到。”

    “穆蕭呢？”葉羽淡淡問道。

    “公子，穆蕭……”那聲音停頓了半刻，繼續道：“穆公子和七小姐在一起。”

    “嗯。”葉羽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沉寂了半響，那聲音又再次響起，“公子，要不要我打暈這些勞役，這個地方實在是……”

    “不用。”葉羽一揮衣袍，一陣風輕輕刮起，地上原本爬滿的蟲子一下子都消失不見，就連地麵也幹燥了不少，“你去看著衛君顧，有什麽消息即刻向我匯報。”

    “是！”

    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匯演殿內。

    “陛下，王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隻揮了揮衣袍。”一個侍從低頭道。

    坐在龍椅上的葉墨抬起了頭，眸子沉了沉，“還有什麽？”

    “沒有什麽了。”

    “下去吧。”葉墨捏了捏手中的狼毫筆，沒有特別的動作麽？

    是真的沒有動作，還是動作了沒有發現？

    他翻動手中的奏折，目光注意到白氏白啟明遞交上來的奏折，上麵寫著：陛下，臣的小女芳齡二八，今想要和陛下討要一個人，小女曾在一次宴席上對此人一見鍾情，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安樂王爺，還望陛下成全。

    葉羽麽？

    葉墨的眸子暗了暗，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正好他正愁沒有一顆棋子呢！這下來的正好。

    朝中太師和國師成兩派，每天明槍暗鬥，一刻都消停不下來，朝中的官員差不多都被拉進了兩派之中，隻有處在中間的白氏不偏不倚。

    能在兩個派當中生存，自然是有一定的背景和手段的。

    至於什麽手段，他不好奇，他好奇的是白氏會不會成為他的一派。

    如今朝中權臣霸主，他有很多的事情都又不得自己做主，比如這次關押葉羽，就遭受了大部分的群臣反對，兩派如此統一的反對，倒是讓他詫異，同時也讓他越發忌憚葉羽。

    怪不得葉羽如此地淡定，如此的從容，就是料定了他不能做什麽所以才如此這般。

    即使是關了一陣子，過一段時間又得放出來了。

    他得選擇一個完全之策，一舉殲滅。

    雖然過程很艱難，但是必須這麽做，一張大的網已經向他撒過來了，如果他再不動手，那麽困住的恐怕不是葉羽和朝臣，而是他。

    一個大的局勢必要開始了。

    他有點期待了呢！

    他的皇兄會會怎麽對待他？

    還是像以前一般對他心慈手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