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陳格格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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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勤勞讓我很無奈,看著她忙裏忙外的,又不要工錢,我覺得自己好像個盤剝人的惡霸,很有罪惡感。
於是,我越發上心地教她。可惜她毫無起色,我漸漸地明白了什麽叫“朽木不可雕也”。我也漸漸開始質疑,天道酬勤,是真的麽?
眼看就是冬天了,天氣一天天冷,胭脂武館的人也少了許多,我正好閑下來去給爹娘采辦些東西,捎帶回去。眼看年光將近,不回家過年,委實說不過去了,真是不孝。
陳格格一聽,立刻跟在我的身後,“館主,帶我去給你拿東西吧。”
“我帶小蘭小蕊去就好,你在家看門吧。”
“她們兩個人也沒我一個人力氣大,帶著我吧。”
我看著她熱切的眼眸,無奈,隻好帶著她。逛了許多地方之後,我發現,這陳格格的眼光還委實不錯,幫我挑的東西實在是好看又實用。
逛得累了,我上了茶樓歇息。
陳格格給我沏上茶水,問道:“館主,你過年可回家去?”
我抿了一口茶水,道:“我很想回去,可是家裏有個人我不想見,正在犯愁呢。”
母親為了掩人耳目,一直對外宣稱“一衣不舍”是歸雲山莊的生意,她原本打算等我成親之後,看著我和江辰夫唱婦隨了再考慮尋個地方搬出去住。眼下也不知道搬出去沒有。我若是回去,必定會麵對江辰,也不知道為何,我內心裏一直很抗拒去想他、去麵對他,我隻想讓時間漸漸淡化我對他的感情之後,能有一份淡然理智的心態再去見他。但有時候,我又在懷疑,自己逃避去麵對他,是不是害怕見到他,發現他已經和魚慕溪成了親?
我有點出神。等我回過神來,發現陳格格握著茶壺站在那裏,望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隨口問道:“你回去麽?”
“我,隨著館主。你回去,我便回去;你不回去,我便留在這裏陪你。”
“啊,不用不用,你大可隨意來去。”
她嗬嗬笑了笑,低眉不語。
當夜,我瞅著買來的一堆物品,仍舊在犯愁突然,,到底年底回不回去呢?
突然,我聽見屋梁上有輕微的聲響。
莫非又是有賊?為何大黑小黑沒叫?這賊人可真是不會挑時候,十五的晚上,月亮亮得像個銀盤,居然出來活動,還打主意到武館的頭上,可真是個沒腦殼的賊人。
我提了寶劍,輕輕推開房門,抬眼卻見對麵廂房的屋脊上,坐了陳格格。一架梯子放在她腳下。她抱著個大酒壇子坐在那裏,晃著大腳。
我歎了口氣,這造型,幸好是我看見了,換成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難生愛慕之心啊。
我仰著頭笑問:“你怎麽跑到屋脊上喝酒啊?”
她半晌才幽幽怨怨地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一聽,頓時笑不出來了。這生日,委實淒清了些。
我走到廚房,炒了兩道菜,然後用盤子托著走到院子裏,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道:“陳格格,來,我陪你喝一杯吧?”
陳格格抱著酒壇子高聲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她飛快地從梯子上下來,我覺得她今日的身手甚是靈敏,看來練武一段時間,多少還是有些長進。
“多謝館主。”
“謝什麽。”
她的酒量委實驚人,一杯接一杯,竟然半點醉意也沒有。我心裏想到了江辰,他的酒量就很大,若是有一天和陳格格比試比試,也不知道誰占了上風。
“你別喝得這麽急啊。今天生日,要高高興興地喝才是,你這架勢,怎麽跟借酒澆愁似的?”
她幽幽歎了口氣,“我高興什麽,我的生日,沒人記得。”
她的口氣十分傷感。我怔了怔,頓生同情之心。
她又倒了一大杯,自言自語道:“我將他的生日記得清楚,每年都精心備了禮物。他卻從不記得我的生日,也從沒送過我禮物。”
她說的是誰?她的相公?委實沒良心。我拍拍她的手臂,“這樣的人,還是忘記的好。”
她看了我一眼,搖頭,“忘記不了啊。”
“據說,據說,時間長了就忘記了。”說這話,我心裏也沒譜,半年了,我並沒有忘記當日的一幕。
“是麽?”她幽幽地反問了一聲,又仰頭喝了一大口。
“大約是的。”
她看了看我,又倒了一大杯。我看著酒壇子都要空了,想攔著她,她卻不放手。
我隻好任由她喝,算了,有時候醉一醉也是件好事。不知怎的,我也突然想要喝一杯。我端起麵前的酒杯小抿了一口,蹙了蹙眉,酒一點都不好喝,為何有人那樣喜歡?隻為能解憂麽?
陳格格又開始自言自語,”他是個頂頂沒心沒肺的人,死心眼,一根筋。偏偏我就是喜歡。”
“他不是不要你了麽,你還念著他做什麽?”
“我還是想,有一天他能回心轉意。”
“女人總是癡心,男人可不這樣想。”
“我怎麽覺得有的女人也很狠心,說不要她家男人就不要了,跟扔塊抹布似的!”
我情不自禁失笑,“哪有這樣的女人?”
她瞪了我一眼,“自然是有。”
我後背有點冒寒氣,“你看我做什麽,我又不是!”
“館主也做婦人打扮,莫非已經嫁人了?”
我哽了一下,咳嗽起來。
她放下杯子,過來拍我的後背。
“館主這樣美貌,想必是被相公捧在手心裏的,為何不見你家相公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舉頭將一杯酒喝盡了。我又倒了一杯,正欲接著再次一聲飲而盡。
陳格格擋住了我的手,“你別喝了。”
我將她的手一推,“都是女人,你能喝我也能啊。”
在這個淒冷的夜晚,滿月越發令人生出別離之感,我不知道為什麽感傷,是因為她提到了“相公”二字麽?
我歎了口氣,推開她的手,又喝了一杯。
“人生得意須盡歡,來,我們接著喝。”
其實,我是典型的紙上談兵,虛張聲勢,兩杯是我的極限,很快我就飄飄忽忽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好像是她將我抱進了屋子,好像是她給我倒了熱水洗腳,好像是她給我蓋好被子,然後歎了口氣——因為翌日醒來,那聲歎息似乎還在耳邊。
我思慮再三,決定還是回京過年。一味逃避不是辦法,我應該回去和江辰做個了斷。
年關漸近,我閉了武館,收拾東西,雇了一輛馬車回京。陳格格死活要同行,生怕我回了京城便不再回來,任憑我怎麽說她都不肯信,非要隨我一起。我想了想,回京路上有個人說話也不錯。她雖然麵相老實巴交,可是言語卻也有趣,我對她也頗有好感。
回到京城,剛好這一天過小年。一路上我已經想好了,若是母親還沒從歸雲山莊搬出來,我便先去住客棧。所以,我先去了“一衣不舍”,進去之後卻發現母親不在。
店裏的阿慶喜笑顏開道:“顧娘子如今不在這裏了,她嫁了個有錢的相公,買了座大宅子讓她回家做闊太太去了。如今她住在燕子塢,嗯,柳蔭巷子第二戶人家就是!好闊氣的大宅子,搬家那天,我們都去了。”
我激動地從馬車上跳下來,跳上台階去敲門。“我在蘇州開了個武館,她無家可歸,就住在武館裏,這不我回京過年,她死活要跟來。”
捂著嘴笑了笑,“你這丫頭,真是心軟又心善。快去洗個澡吧。看這風塵仆仆的樣子,哪裏還像個姑娘家。”
聽到“姑娘家”三個字,再一想到我已不再是個姑娘家,我心裏就有根小刺突了出來,那一夜,我一直無法釋懷,想起來就牙根癢癢。
燒好了熱水放在湯池裏。我拿了換洗的衣服過去,泡在熱水裏半天不想動彈,心裏一直在想,什麽時候去見他為好?對他說些什麽呢?他為何沒和魚慕溪成親,是因為我娘和戚夫人反對嗎?越想越心亂。
我起來穿好衣服,出了浴室。想起陳格格一路風塵,也該洗洗才好,於是對丫鬟道:“你讓廚房再燒些水,一會兒讓陳格格也來洗洗。”
已經將我的臥房安排妥當,讓我先躺著休息休息,等會兒起來吃飯。我躺在床上,心裏十分感慨。我活到十六歲,今日才算是真正有個家。這裏才是我的家,無論我何時回來,都有爹娘迎著我、寵著我。
我將臉蛋趴在枕頭上,心裏非常安樂幸福。從小到大,我缺的好似就是這樣一種歸宿感。
枕頭上繡著鴛鴦戲水,碧綠的葉子仿佛能滴出水來。我用手捋了捋耳後的頭發,突然想起自己的金鎖,方才洗澡的時候放在了浴池的台階上。我從床上起來,返回浴室。
推開浴室的門,我一怔,陳格格正在裏麵洗澡。她見到我也是一愣,似乎有些慌張。
我忙笑道:“我東西掉在這裏了,拿了就走。”
她笑了笑,“是這個麽?”
我一看,她手裏拿的正是我的金鎖。
我忙走過去,從她手上接過金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