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老爺子的電話，吳東不自覺地看了小文和李自若一眼。李自若向他露出一個微笑，小文卻在李自若不注意的時候給他吐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李自若又陪了小文一會兒，起身要去上班。吳東沒有挽留，一直把她送出門口。看著李自若離開的身影，他有陷入了糾結和沉思當中。薑雪不久就來了，到時候不知又是什麽樣的光景。

    他轉身回到診所，看到小文正在診所裏翻動東西。他咳了一聲，小文立刻停止了動作：“大叔，你回來了！”

    吳東指著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小文乖乖地走到椅子旁邊，卻不肯坐下。吳東也沒多說，自己坐了下來：“說吧，你這些日子裝病是為了什麽？”

    小文撅著嘴不說話。

    吳東拿出手機：“你已經成年了，有些事該自己處理了。”他把手機遞過去，“這是你繼父的電話，他正在給你母親籌備葬禮。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跟他一起走。”吳東想到陳家的狠辣，又補了半句，“尚海是個是非之地……”

    他不想說得太明白，太多事他不知道怎麽開口。小文並不去接手機，神情也變得冷峻起來。吳東從沒見她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小文看著吳東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吳東心裏一跳。這個小丫頭是個鬼機靈，不知道她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那天你說，是汪雅害死了我媽！”小文捏緊了拳頭。

    在小文母親出事前，小文母親其實已經意識到了危險，她囑咐小文要照顧好自己，然後又把名下的資產全部轉移到小文名下。小文大大咧咧不明白母親的用意，但也覺察到母親似乎是在安排身後事。

    直到吳東發現奔馳車下有炸彈，並追上去的時候，小文才發現母親真的是在安排後事。她最初哭得死去活來，並不是裝的，但之後她卻清醒了過來。她清醒之後，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讓她繼續裝睡。那場爆炸太震撼了，這不是意外，是赤.裸裸的暗殺。

    一個小女孩一夕之間失去了最親的人，她立刻像個刺蝟一樣自我保護起來。吳東和汪雅窗口聊天的聲音都被她聽在耳朵了，她明白汪雅和陳家有不可化解的仇恨，也隱隱覺得這似乎和母親的死有什麽關係。接著吳東和汪雅決裂，帶著她離開的時候，說出的那句話才讓她明白了一切。

    吳東對汪雅說：“你要報仇是你的事，但你已經害死了小文的母親，所以請你以後離小文遠一點。”

    這句話讓小文再次體會到一種心碎感覺，她甚至覺得留在吳東身邊都是一種危險。她偽裝成一個癡呆病人，其實是在保護自己。這些天她一直在偷偷觀察吳東，看他是不是真心在照顧自己。這些日子的吳東的細心溫柔，讓小文冰涼的心恢複了一些溫暖。她覺得她可以信任吳東，但汪雅卻已經變成了她的仇人。

    小文扶著椅背，一拳重重砸在上麵：“汪雅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她的。”

    吳東沒想到小文的心思會這麽深沉，他趕緊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汪雅姐姐，並沒有想要害死你母親。”汪雅雖然有責任，可這件事並不全是她的錯。

    “你還在替她說話。”小文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你在這裏開診所，其實就是舍不得她。”

    小文一句話說穿了吳東的心事。吳東表麵上和汪雅決裂了，但其實並沒有真的放棄她。他還信守之前的承諾，在尚海留了下來。他始終沒有辦法真的去恨汪雅。

    “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吳東不打算將小文母親死去的真相告訴她，至少不是現在，“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尚海，等你再大一些的時候，我再告訴你真相。”

    “你還在保護那個賤人。”小文推了一把椅子，轉身向樓上走去。

    吳東剛剛鬆了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這下更麻煩了，小文這個惹禍精，不看著她，她遲早得捅出大簍子。

    下午大使秘書打來電話，說小文母親的葬禮已經安排妥當了，定在明天上午舉行，到時會派車來接小文過去。

    吳東掛斷電話，走上樓隔著一道門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小文。小文沒有說話，但吳東卻隔著門聽到，她在低聲哭泣。

    吳東唉聲歎氣起來，下樓後呆坐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氣悶，決定出去走走。他看了樓上一眼，叫道：“小文，我出去辦點事，你在家不要亂跑。”他出門時留了個心眼，把門鎖上了。

    他前腳剛走，小文後麵就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確定吳東已經走遠了。她才走下了樓。

    她開始到處翻動。診所裝修後留下了許多箱子，雜七雜八地放了很多雜物。小文一邊翻動，一邊喃喃自語：“他到底放哪兒了？樓上沒有，樓下也沒有，難道他帶在身上了？”

    小文在樓上樓下轉悠了好幾圈，始終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忽然她的眼睛落在了診所門口的櫃台上。早些天診所裝修時吳東總是坐在這裏，如臨大敵似的。

    小文走到櫃台前，前後左右看了一遍，沒有發現特別處，她拉開抽屜裏麵什麽也沒有。她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忽然一伸手摸到了抽屜底下，那下麵用膠帶沾著一件冰冷的東西。小文費力地拔了出來。那是一把點四五口徑的貝雷塔手槍。

    小文母親去世後，吳東一直不敢放心，生怕陳家會斬草除根。他把手槍藏在桌子地下，在診所門口一連坐了好幾天。後來汪雅托人帶來消息說：陳家不會對小文動手。吳東相信了一半，但還是把槍藏在這裏，以防萬一。

    小文拿著手槍，露出驚喜的表情。她那天不小心看到了吳東腰上別著手槍，從那天便動了從他身上偷槍的念頭。不過，吳東生怕手槍會嚇到她，一直沒有帶在身上。小文已經偷偷找了好幾天了，現在終於找到了，她興奮得手都微微有些顫抖了。

    她從網上查了開槍的方法，在心裏演算了很多遍。她拉開槍栓，打開保險，環顧左右想要找一個射擊目標。忽然她咚咚咚地跑上樓，拿出一個鴨絨枕頭，將槍口抵在枕頭上，然後對準了診所門口的玻璃門上。

    鴨絨枕頭充當了消聲器，但子彈打在鋼化玻璃上還是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玻璃門嘩啦一聲碎成一片。

    貝雷塔手槍射擊流暢，後坐力小，即使沒有受過訓練的人，也能輕鬆使用。配合小口徑的子彈，五十米以內，普通人的命中率也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鴨絨枕頭爆出了一撮羽毛，滿天飛舞中是小文驚喜的表情。她伸手揮動，撥開眼前的羽毛雨，然後把手槍別在腰上，大步走出了診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