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一酸，心頭一痛，眼眶裏的淚就在打轉著。

    低頭拿著筷子夾起碗裏的食物，淚水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趕緊拿起紙巾擦去，卻被他發現了。

    他最看不過的就是她的淚。

    “怎麽了？”他問。

    他不想她哭，最不想看見她哭，不想她難過，不想她受到傷害，卻深深地傷害著她。

    “沒什麽，有點辣。”她說著，趕緊擦去眼淚。

    是的，隻是有點辣而已，她的心裏不難過，什麽都不會讓她難過。

    “我點的這些菜還合你胃口嗎？”她問。

    “嗯，不錯。”他說。

    “我還沒見過你吃火鍋呢！你以前怎麽都沒吃過？”她問。

    “以前，呃，有點忙。”他想了個借口。

    忙？

    關曉寧看著他。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吃東西。

    是啊，他是挺忙的，他總是很忙。可是，她知道這不是他的理由，他就算是有空，也想不起來和她一起吃頓火鍋。

    其實也沒什麽可以責備他的，畢竟他是真的很忙，而且，關鍵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就那麽有限的時間，哪裏想的起來吃什麽火鍋呢？別說是從火鍋，就是其他的事，他們也很少做。現在留下那麽多那麽多的遺憾——

    沒事，蘇逸清，我會和你一件件做的，沒事。

    她心裏這麽鼓勵著自己，哪怕明知自己這樣做未必有什麽好處，未必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她就是要堅持自己的心意去做，去守護他！

    這麽想著，關曉寧的心輕鬆了起來，卻猛地看見他夾了一塊羊肉，就趕緊去搶。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怎麽都被你吃掉了？我還沒吃呢！這塊是我的！”她搶了回去，蘸著料，道。

    他簡直無語了，這家夥怎麽——

    都多大了，還搶東西吃？

    可是，這一幕不禁讓他想起當初關曉寧到他家那陣子的情景，動不動就和他抬杠，和他爭，總是不聽他的話，搶飯吃，給他搗亂，就差和他搶廁所了浴室了。

    時過境遷，現在想起來，真的好像在昨天一樣。

    他還沒有調整好心情，而顯然她是從分手的事件裏解脫出來了，和他不一樣，也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生怕她和八年前一樣，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麽讓他擔心的了。

    蘇逸清並不知道她的打算，如果知道會怎麽樣呢？

    看著他坐在自己的身邊，關曉寧的心裏苦澀難言，卻又透著絲絲的甜蜜。不管怎麽樣，隻要他在就好，隻要可以看到他就好。

    “哎，你打算給我什麽職位啊？”她問他道。

    他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隻是想要離開醫院的話，就自己隨便找個職位幹——”

    “我是認真的啊！我是真的想在你公司工作的。”她打斷他的話，急急地說。

    他不相信她，關曉寧怎麽會不知道？

    “為什麽不想當醫生？你以前的誌願不是做醫生救死扶傷嗎？”他問道，語氣淡淡的。

    “現在不想了，太累了。”她說。

    “做生意就很輕鬆嗎，你覺得？”他說。

    “當然不輕鬆，隻是，做醫生——”關曉寧看著他，神色認真，“想要拯救的沒有辦法拯救，卻隻有不停地看到人世的悲涼，看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助。”

    他望著她，沒說話。

    “有個美國電影，你看過沒？”她說。

    “什麽電影？”他問。

    “尼古拉斯凱奇和梅格瑞恩演的《天使之城》。”她說。

    他搖頭。

    “梅格瑞恩演的是一個心外科醫生，每天都和死神打交道，凱奇演的是一個帶靈魂上天堂的天使，他來帶死者的時候，看見女主麵對病人的死亡而無助悲傷。”關曉寧說著，不禁苦笑了下，“我是沒有主刀做過心髒手術，可是也能感覺到那種無助，時常被無助包圍著，覺得自己學藝不精，想著要努力多做一點去挽救生命，可是，經曆的多了，才知道救人不救人，好像不是醫學可以決定的，更多的是說不清的東西。”

    “你也開始迷信了？”他說。

    她搖頭，道：“不是迷信，是覺得自己很渺小，我不知道那些大醫生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我——”

    “沒有人可以拯救世界拯救人類，可是總有人在這樣的無助之中，用自己渺小的力量盡全力去努力。”他說著，關曉寧望著他，“一個人能知道自己的渺小是一件好事，可是，如果一味的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逃避現實，就變成了消極厭世，絕對不可取。如果你是覺得做醫生壓力大就想轉行，那麽，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沒有一個行業是輕鬆的，每個職業都有自己的壓力和局限，在你決定換工作之前，最好把這些因素考慮在其中。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說完，他喝了口酒。

    “你幹嘛這麽認真？”她說道。

    “我隻是提醒你不要把其他人的工作想的很簡單，你隻是覺得做醫生有很大的心理壓力，就想著其他的工作會輕鬆，那你最好還是放棄轉行的念頭。我知道醫生的壓力很大，可是那是你很多年的夢想，你就這樣放棄——”他說。

    關曉寧生氣了，他怎麽這樣？難道他非要她說出來她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幫他才放棄做醫生嗎？她怎麽會厭煩醫生的工作？明知道壓力很大，可她還是一直在堅持，如果不是為了他，她怎麽會想著離開醫院？他還這麽說她，他還以為她是逃避——

    她盯著他，卻是沒有辦法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許久，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又不是說很多年的夢想就一定是自己想做的事，可能隻是執念呢？執念了很久，然後終於發現自己做的不對，想要改正——”她說。

    執念嗎？對他的愛也是執念嗎？執念到現在終於發現不該愛了，所以就放棄了，是嗎？這樣也挺好，挺好的，讓她恨他，總比讓她難過流淚的好。

    他心想。

    “好吧，那你就準備好，過幾天身體養好了——”他說。

    “我的身體很好。”她打斷他的話，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