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金卯家, 濃濃的生肉腥味撲鼻而來，魏之禾倒還好, 段施尉已經捂住了鼻子，一個是人類，這麽刺激的畫麵，對他還是有點刺激的, 蘇梓倒還好，雖吃素，可卻也是見血腥的妖。

    金卯還告訴他們, 他兒子金皓明非新鮮不吃，作為父母又不能讓他餓著，隻能每天挑著新鮮的買, 他們一家人在半個月內老了近十歲，平時看起來光鮮靚麗的金奶奶現在臉上都快要泛起死氣了，似乎隨時都要被孫子的行為急得一命歸西。

    金皓明剛吃完兩盆生肉，嘴角和牙齒上還沾著生肉的新鮮血液, 他的雙眼中泛著血絲, 看到魏之禾等人，朝他們冷冷看一眼, 嘴角也不擦, 直接進房間，並將房間落了鎖。

    他的一係列動作都證明一點, 這根本不是一個人類該有行為。

    室內的妖氣濃重得幾乎可以滴出水。

    魏之禾在猜測金皓明是被妖物附身還是中了妖物的法術, 還沒有近距離接觸他就已經將自己關進房間。

    金卯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兒子自從變了一個人之後，力氣就徒然增大，兩個成年壓根兒按不住他。

    魏之禾在他家裏轉一圈說道：“金先生，我可以接你家的事。”

    金卯是喜憂摻半，喜的是他兒子的事有人幫忙解決，憂的是他的兒子正在承受著他所不知物種的困擾，也是他們全家的困擾。

    金卯客客氣氣地問：“那現在魏先生需要我們幫點什麽忙嗎？”

    魏之禾：“能把你兒子叫出來嗎？”

    金卯有點為難：“一開始還能叫得動，現在我們根本叫喚不動，他完全不理會我們。”

    這麽說也就是叫不動的意思。

    魏之禾自然不為難他，隻說：“有鑰匙嗎？把他的房間門打開。”

    不查看一下金皓明的身體，怎麽會知道妖物到底對他施的是法術還是在他身上做了別的手腳，吃生肉和猛喝水的行為怎麽看都是滿滿惡意報複，幸運的是，妖物並沒有直接要他的性命，隻是想折磨他。

    聯想到這一整棟樓住著一群妖，魏之禾還是得檢查金皓明的情況才能做決定。

    “有的，隻是皓明不喜歡我們進去，我們都不敢用鑰匙開門。”金卯說完就讓妻子去找鑰匙，他妻子眼角還泛著紅。

    拿到鑰匙後，魏之禾也不需要他們去開門，而是自己親自走到二樓房間門前。

    越靠近這個房間腥味兒越濃鬱，這種味道和血腥味兒還不一樣，去過菜市場的魚類區域就知道那種腥到你發吐的是什麽味道，各種難以言喻的魚腥味。

    魏之禾先是敲敲門，金卯在配合他喊門：“多多，開開門，爸有話和你說，多多？”

    多多是金皓明的小名，然而無論金卯怎麽喊叫，怎麽拍門，裏麵就是沒有回應。

    敲門也隻是出於禮貌，沒人應，魏之禾也不客氣，鑰匙一插，房門順勢打開。

    室內的窗簾被拉上，大白天的，整個房間卻十分昏暗，床上沒有人休息的痕跡，倒是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

    魏之禾直奔浴室，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金皓明現在像是個破布娃娃一樣歪倒在浴缸裏，頭頂的花灑還嘩啦啦流著水，直衝他的上半身，將他上半身全部打濕，魏之禾連忙將花灑關掉，探了探金皓明的鼻息，還活著，沒有性命危險，不過卻陷入了昏迷。

    所有人齊力將金皓明從浴缸裏拖出來，金卯緊張地給他換衣服，生怕金皓明感冒，金家人一時間手忙腳亂的，被突然昏迷的金皓明亂了心智。

    金奶奶還有點埋怨金卯請來的魏之禾，不停犯嘀咕，大意是他們要是不來她孫子就不會昏迷之類的話，弄得金卯非常尷尬，倒是金卯的老婆知大體些，把自個兒子收拾妥當後主動問魏之禾金皓明到底是怎麽回事。

    魏之禾到金皓明的浴室裏檢查一遍，並沒有發現妖物爬過的痕跡，魏之禾又檢查浴缸，同樣沒有，看來問題還是出在金皓明身上。

    昏迷中有的金皓明倒像個正常人了。

    段施尉悄悄問魏之禾：“皓明是不是和我以前一樣被附身了？”他既然認識金卯，自然也認識金皓明。

    魏之禾搖頭：“和你還不一樣，他身上沒有被附身的痕跡。”

    蘇梓靠過來，說道：“也沒被施法術。”

    魏之禾點頭，忽然覺得蘇梓是個不錯的小助理。

    經過蘇梓的半恐嚇半嚇唬，段施尉現在的心理素質提高了一點點，沒那麽怕蘇梓的靠近，其實隻要想一想，有魏之禾在身邊蘇梓怎麽可能會傷害他，而且他確實有點可愛。說白了，段施尉純粹就是個顏狗，色膽包天。

    “不過，他為什麽會突然昏倒？不會是因為你來吧。”蘇梓疑惑地摸摸下巴。

    “不知道。”魏之禾向來不愛居功。

    他們的時間十分有限，魏之禾沒打算等金皓明醒來，便開始向他媽打聽他之前接觸過的人和事。

    魏之禾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問她：“在他這樣之前有沒有發生過哪些得罪人的事，比如小區內人員相關的。”

    金卯的妻子王美琴還皺眉，支支唔唔，直到她被魏之禾的冷眼掃視一下，那是不含感情的眼神，令她有所畏懼。

    王美琴：“有是有一件，但是我覺得應該這件事和皓明應該沒什麽關聯吧？”

    魏之禾：“不妨說來聽聽，有沒有關聯還是得由我們來判斷，還得調查一番才知道，不知前因後果，找不到起因我們也無能為力，那你們就隻能另請高明了。”

    王美琴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幾個月前，皓明交了個女朋友，就是我們樓裏的住戶，算是我們的鄰居，因為人一直在外地上大學，所以我們並不太熟悉，不過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在一家外企上班，工作挺不錯，人也溫柔，脾氣非常好。”說到這兒，王美琴頓了下，“我當時聽我兒子說起她時，還特意打聽過，對她挺滿意的，要是做我們家兒媳婦也沒什麽，我們也沒那種門當戶對的說法，隻要孩子喜歡我們也不會太過反對。”

    “然後呢？”魏之禾隻想聽轉折點。

    王美琴歎氣道：“相信金卯也和你提過，我兒子還不太定性，和人家姑娘在一起沒多久就說分手了，小姑娘也明事智沒有和皓明繼續糾纏下去。我還惋惜好久，多好的小姑娘啊，可惜我們沒有緣分。我以為事情到這兒就結束，直到有一天，小姑娘的家人跑到我們家來敲門。”

    魏之禾：“來鬧事？”

    王美琴搖頭說：“不是，他們告訴我們，他們要找皓明，說是小姑娘懷了他的孩子，問他要不要負責，還罵我兒子無情無義。我當時有點生氣，就說了些氣話，和他們吵了一架，後來他們沒再找過來我們。之後，我們兩家人在樓裏見到就跟陌生人一樣，沒過一個月，皓明就開始變成這樣了。我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是怎麽處理，魏大師，我們家皓明一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看……”

    魏之禾沒有興趣安慰她，一個女人看著再溫柔，但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多過分多傷人的話都能說得出口，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不會偏頗任何一方，也沒有必要。

    魏之禾問得嚴肅：“他們家住幾樓？姓甚名誰。”

    王美琴說：“在一五零一室，姓曹，女孩叫曹菁菁。”

    魏之禾：“行，我們會下去看看，金皓明現在暫時不會生命危險，你們最好把生肉全部收起來，別讓他再吃了。”

    金卯幫金皓明換完衣服出來，問要不要他一起下去，魏之禾拒絕了。

    他們的鄰居對金家肯定沒有好感，看到金卯估計就會直接吃閉門羹，索性魏之禾帶著蘇梓下去轉一圈，段施尉不想和金家人待在一塊，也跟著下去。

    金卯隻好繼續在家裏盯著兒子的身體情況，其實他覺得魏大師一來，金皓明就有了反應，說明請大師過來還是有明顯效果的。

    魏之禾三人下了樓。

    一五零一就是十五樓的第一戶人家。

    這兒的物業管理還不錯，標識都非常清楚，一梯四戶，左右各兩戶。

    出了電梯，零一室在左側。

    小區雖是舊，但是二十年前建的房子，空間和格局都是按照華夏傳統風水學建造的，南北通透。

    零一戶和零二戶是對門，不過兩戶對比起來還是有差別，零二戶門外擺放著鞋架，幾雙鞋子還擱在外麵，十分有生活氣息，而零一戶的門口卻是栽種了兩盆金桔，隻有樹沒有桔，和對麵的風格不太相似。

    十五樓同樣有妖氣，四戶人家都是妖。

    看來這金卯家的事情和零一室的人脫不開關係了。

    蘇梓幫魏之禾按下門鈴，魏之禾突然惡趣味一把，指著左右四戶人家，對段施尉說道：“四麵楚歌，這兒的住戶全是妖。”

    段施尉果然被刺激得頭皮發麻，抱緊魏之禾的手臂：“之禾，你，你會照顧好我的吧。”

    魏之禾將他手指掰開：“我的工作一直非常危險，以後別跟來了。”

    段施尉：“我發誓，下次你花錢請我我都不來！”

    魏之禾說：“蘇梓，待會照顧他一下。”

    蘇梓嫌棄地看段施尉一眼：“拖油瓶。”嘴可以說是十分毒了。

    被毒了一波的段施尉：“……”

    按了兩次門鈴，門開了，他們家裏有人。

    出來開門的是一位個頭比較壯碩的男人，頂著個平頭，手臂上還紋有紋身，在魏之禾看來更像是一個種族的圖騰，而不是時下年輕人流行的紋身圖案。

    “你們是？”男人聲音意外的溫柔，完全不像一個壯漢會有的嗓音。

    魏之禾想了一下，手抵著門框自報家門：“你好，我姓魏，捉妖師，有件事情想向你們了解一下。”

    男人露出不屑的笑容：“捉妖師？神經病！”他想也不想就要將門帶上。

    魏之禾早料到自己自報家門後所麵臨的待遇，他手腳並用，直接將門推開進入，速度快到男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這是最簡單的方式，要是按照警察那種辦案方式，估計他能吃十次閉門羹。

    “不急著關門，想和你聊聊，我知道你是妖。”

    男人氣急敗壞，想出手，可是看魏之禾模樣年輕，到底沒下手。

    男人說：“不管你們是誰，請你們馬上出去，否則我告你們私闖民宅。”

    魏之禾從男人身上聞到淡淡的腥味兒，並不是很濃鬱，和金家裏的妖氣不太相似。

    “曹菁菁是你的什麽人？”魏之禾沒理他，直接問。

    “關你屁事。”

    “看來是你是她哥。”

    這時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從裏麵走出來，她身穿一套灰色的簡便家居服，年齡在二十四五上下，確實如王美琴說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隻不過她十分瘦弱，看起來像個失了魂的人，她看了魏之禾等一眼，視線定了定，落在他們身上。

    曹菁菁問男人：“哥，他們是……？”

    男人皺眉說：“你不用管，他們是走錯地方的。”

    魏之禾卻說：“曹菁菁，我有事找你，金皓明是不是你前男友？”

    曹菁菁愣了一下，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唇，點點頭：“是，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曹菁菁的哥哥曹青山拿魏之禾等人毫無辦法，隻好放他們進去，但眼神裏充滿警告意味。

    “我警告你們，別瞎說。”

    魏之禾看他一眼：“你心虛？”

    曹青山暴怒：“放屁！”

    魏之禾完全不受曹青山情緒的影響，他隻關注眼前這位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倒的女人，作為一隻妖，她似乎過於柔弱，臉色慘白如白紙，似乎妖氣耗損嚴重。

    “哥，你別那麽大聲，喊得我耳朵疼。”曹菁菁出聲製止易暴易怒的哥出手。

    曹青山：“哼，看在我妹的份兒上放你們一馬。”

    魏之禾實在不想理他：“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金皓明這個人，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他最近的情況，有點糟糕，甚至可以說不太好。”

    一進門，魏之禾便知道曹菁菁兄妹倆應該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但是他們應該知道一點什麽。

    整棟樓住這麽多妖，他們之間肯定有聯係，妖怪之間相互幫對方打聽點什麽比人類的八卦容易多了。

    曹青山繼續表現得憤憤不平：“是那個孫子壞事做多，他活該！”

    魏之禾平靜無波的目光掃向曹青山：“看來你知道不少，不會是你幹的吧。”

    曹菁菁也算是有社會工人經驗的人，非常清晰，在人類當中平時看起來人畜無害，越是不愛咋呼的人類，才是危險的存在。

    比起一根筋的哥哥，曹菁菁反而更識相：“不是我們幹的，但是我也覺得金皓明活該。”

    魏之禾：“可以和我說說嗎？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最好不要有所隱瞞，妖物在社會生存也不容易。”

    “那三位請坐吧，我的事情整棟樓裏的人都知道，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曹菁菁苦澀一笑，“作為一隻妖，我給我的同類們丟臉了。”

    “菁菁，不要這樣說自己！”曹青山對她的話十分不認同，“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曹菁菁送他哥一個白眼，接下來沒有什麽兄妹情深的場景發生，魏之禾也不太想看。

    魏之禾問道：“說說你了解的金皓明，當然，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想了解一下你和他的關係。”

    曹菁菁想了一下說：“我和金皓明其實隻是普通的男女朋友，應該算是各取所需吧，他不知道我是妖，我也是發情期的時候找上他的，然後不幸懷上他的孩子，我沒想過要他負責，自己生下孩子也能養活，我們倒不是太在意孩子的父親。就是我哥思想比較古板，覺得這樣不好，上去和金家人吵過一架。這就是我和金皓明的事情，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種癡男怨女、虐戀情深的故事，沒那麽多細枝末節。”

    魏之禾繼續問她：“那金皓明平時的作風如何？你作為他的前女友，應該有所了解才是。”

    曹青山搶在他妹開口之前回答：“不學無術，始亂終棄，一無是處，不要臉，渣男！”

    一蘇梓心說：你妹的眼光是多差啊，這麽個渣男居然還用。

    臉色蒼白的曹菁菁實在是想把她哥扔回房間裏鎖上，丟臉死了。

    看出曹菁菁對自家傻哥哥也很無奈，都憋著沒說，蘇梓和段施尉就坐在一旁圍觀，他們也不吱聲，第一次跟魏之禾出來查東西，感覺也挺有意思，段施尉漸漸的也就沒那麽怕了。

    曹菁菁不得不再次開口：“哥，你先別說話，你的聲音有點大，我耳朵真的有點疼。”

    曹青山委屈地坐在一旁冷哼。

    曹菁菁繼續說道：“我和金皓明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也就三個月左右，他那個人確實有點花心，但是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每次交女朋友時，不會和另外一個人牽扯不清。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他不會找其他人，我們是和平分手的，除了他見一個愛一個之外，我們分手分得利索外，我和他的感情史差不多就是這樣。對於他為什麽弄成現在這樣，我懷疑和他交的女朋友有關係。我和朋友經常去一個酒吧，金皓明也去的一家，我懷了孩子之後，就再也沒去過，不過我朋友告訴我，在我們分手一周後，他好像和一個女孩子走得很近，也是妖族的，但具體是哪一個物種，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蘇梓總結：“他這次這麽慘，其實是在為他的濫情和花心買單？”

    曹菁菁說：“也許他是惹了不該惹的妖。”

    魏之禾問他：“你知道那個女孩長什麽樣嗎？”

    曹菁菁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朋友見過，我問問她有沒有照片吧，稍等一下。”

    曹青山不滿道：“你何必做到這種地步，那個男的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麽關係，孩子都沒了。”

    曹菁菁：“……哥，我和你說了很多次了，我和金皓明真的是和平分手，有小孩是意外。”

    盡管兩兄妹為此事經常吵架，但是他們到底沒有對金皓明做出什麽傷害，魏之禾也沒多管，拿到金皓明新女友的照片後，魏之禾看了一眼，便記住她的長相。

    臨走前，魏之禾還問了問曹菁菁：“你有金皓明常玩的朋友的電話嗎？”

    “有的，我把我認識的電話也給你吧。”

    “好，謝謝。”目前為止，魏之禾遇到的陌生妖中，配合度最高的一隻。

    得到有用的信息後，魏之禾蘇梓段施尉三人再次返回金家。

    電梯裏隻有他們三人，蘇梓心眼兒本來就比普通妖多好幾個，他向魏之禾提出自己的疑問：“總覺得這個曹菁菁有點奇怪，她也太配合了。”

    魏之禾刷開手機看了一眼剛得到的照片，說：“也許是個熱心腸。”

    蘇梓：“你說的你自己信嗎？”

    魏之禾笑而不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