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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這都昏迷一夜一天了,這不,又到晚上了,我想著太太一定會餓,就在醫院的餐廳裏替您熬了粥。”

    童媽站在一旁一邊盛著粥,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

    昏迷一夜一天?!

    她怎麽隻感覺她睡了很長的一覺而已?!

    顧萌萌震驚地看向站在那兒的厲楚恒,厲楚恒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領,目光偏侈了開來,沒有對上她的眼。

    他憔悴難受,是因為……她在生產過程中失血了嗎?

    “太太,我喂你喝。”

    童媽拿起熱氣騰騰的粥碗說道,麵容慈詳。

    “不用了,讓厲楚恒喂吧。”

    顧萌萌看向厲楚恒的臉,輕聲說道。

    “啊……好。”童媽愣了下,很快會意過來,放下粥碗,走了出去,輕輕地將病房門關上。

    在顧萌萌的目光中,厲楚恒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坐下,低眸瞥了她一眼,然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稀得如水般的粥在唇邊吹涼。

    下一刻,才將粥遞到她的唇邊,喂她喝下去,溫柔得不像他。

    “很香的粥。”顧萌萌淺笑,目光柔軟地看著他的臉,感覺那一股暖流淌進胃裏,很是舒服。

    厲楚恒卻一把將勺子放回粥碗中,布著血絲的眼緊緊地盯著她仍然過白的臉,壓抑的聲音從喉嚨裏滾動而出,“顧萌萌,我後悔了!我不該讓你生!我覺得我現在就他媽是一王八蛋!”

    他一直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

    可當醫生護士把她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就後悔了!

    那不是什麽好地方,是一堆的刀子儀器在她身上剝離著……

    護士出來通知失血情況,連說不嚴重,可那個時候,他腦袋裏眩暈,是空白一片……

    童媽她們全把擔憂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是一手撐著牆壁才沒讓自己倒下。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第一次腳步虛浮得那麽厲害。

    他突然意識到,他強留下這個孩子,會讓她受多大的折磨,十月懷胎,在手術室裏進行著沒人敢擔保是百分百安全的剖腹產……

    ……

    顧萌萌抬起手,撥了撥他淩亂的短發,心口泛著疼,“我這不沒事嗎?”

    “以後再也不生了!”

    厲楚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貼到自己冰涼的臉上,唇貼進她柔軟的掌心,厲聲說道,不懂是說給她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種懊悔散發在全身,讓她看得不忍。

    “好。”

    顧萌萌欣然答應,微笑著想讓他放鬆,“別自責了,跟你沒關係,要這個孩子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厲楚恒擰了擰眉,眼底沉得更厲害。

    不是他當初一再堅持,這個孩子早就用藥拿掉了,何必受這麽多苦?!

    “我怕你出事!”

    厲楚恒突然很用力地說道,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恨不得揉進自己的掌心中合二為一。

    “厲楚恒……”

    “我怕你下了手術台,我怕你被我害死,我怕你就這麽沒了,我很怕……”厲楚恒低喃著說道,一字一句,帶著些微的顫抖,拿著她的手一再緊貼著自己的臉龐。

    早知道會這樣,他不會讓她生。

    他不該讓她生的……

    之後,他進去過一次手術室,是親自推已經昏迷的她出來,他見到那些滿是鮮血的紗布,嘴唇都發抖了。

    沒人知道他將她推回病房的過程中腳步一直是虛浮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空氣之上,踩不到地麵。

    她就這麽昏迷著,臉色蒼白。

    他的眼裏隻看著一包血袋吊著正輸進她的身體,一點一點滲進他的體內。

    那包血似乎在告訴他,生命往往比想象中脆弱。

    比如,她現在就昏迷了,不能開口跟他說上一句話。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都去伸手探她的鼻息,明明看到她在呼吸,卻還非要去探得那一點溫熱的氣息,才確定她是活著的……

    這種幼稚的舉動,他重複了一次又一次。

    ……

    顧萌萌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反複蹭在自己的臉上,像個孩子一般,喃喃地懺悔著,懺悔得她心疼。

    “厲楚恒……”

    顧萌萌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用指尖一點點劃過他有些涼的臉,安撫著他,半晌才道,“厲楚恒,懺悔之前先喂我吃粥好不,真餓了。”

    “……”

    這話立刻換來厲楚恒的一記眼刀子,厲楚恒冷冷地瞪她一眼,“沒心肝的女人!”

    就不知道多說幾句話安慰安慰他!

    她倒好,昏迷這麽久隻當睡一覺,什麽都不知道,一臉的無關痛癢!

    瞪歸瞪,厲楚恒手上還是拿了粥碗繼續喂她,每一口都用自己的唇試探過溫度才喂進她的嘴裏……

    一口接著一口。

    顧萌萌忍著傷口的那一點痛,張嘴吃下,忽然想到一事,“那寶寶呢?”

    “護士帶著。”厲楚恒繼續喂她,聲音低沉。

    “抱過來看看。”顧萌萌想到在手術台時看的那一眼,皺巴巴的孩子,清洗之後應該可愛多了,“對了,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剛以為厲楚恒的難受是因為她生了個兒子,但其實他是在自責……

    那到底她生了個什麽種類的孩子?!

    “誰知道,我沒看!”

    厲楚恒冷哼一聲,繼續喂她。

    “你沒看?你這麽緊張會沒看?”顧萌萌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不想看!”

    厲楚恒冷冷地道,當時那個護士就是出來一麵告訴孩子出世了,一麵告訴她失血了,他還哪顧得上看那個孩子。

    早知道他死都不會讓她生。

    割了一刀又一刀,不是鬧著玩的。

    顧萌萌看著他一臉賭氣的模樣,很想笑,心下了然,聲音輕輕地道,“那現在讓護士抱過來看看。”

    “不要!”

    “……為什麽?”他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說不定就是呢。

    “不要!”

    厲楚恒把一口粥喂進她的喂裏,顧萌萌半躺在那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已經飽了,厲楚恒把碗隨手放到床頭。

    “寶寶都出世了,你不會還不敢去麵對孩子的性別吧?”顧萌萌突然明白了他的別扭,“厲楚恒……”

    他一直那麽期待能有個女兒……

    厲楚恒忽然俯下身來,像個孩子似地靠到了她的肩上,喃喃地低聲道,“過完這個月我們再去看,嗯?”

    “又過一個月?”顧萌萌愣了,他是不是……害怕去麵對?

    他那麽想要一個女兒。

    “我陪你過完這個月,我們再去看。”厲楚恒的臉埋在她的肩上,低低地說道,有種暗啞,有些別扭。

    “厲楚恒,我之前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到的都是關於len出世時候的事,我記得我在手術室沒來得及看他一眼,我記得……當時你也要我坐完月子才準去看,然後,這一等,我就等了四年。”

    顧萌萌說得很輕淡,仿佛沒什麽情緒,可厲楚恒僵硬的身子卻是一顫。

    “厲楚恒,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性別沒那麽重要的,重要的……他是我們的,和len一樣,是屬於我們兩個的。”

    顧萌萌輕聲說著,轉過頭,唇印在了他淩亂的短發上,輕輕地吻了吻。

    顧萌萌說得很輕,但心裏卻已經急不可待了,她真的很想馬上見到寶寶……

    她不要把孩子生下來再等一個月……

    她想立刻見到……

    但她現在躺著,也隻能把厲楚恒哄好了才能見到寶寶,哪有她這麽憋屈的媽媽……

    不過很顯然,她的懷柔政策隻起了一半的作用。

    “等傷口愈合得差不多再抱過來!”厲楚恒退了一步,靠在她的肩上悶聲說道。

    “……”

    顧萌萌咬咬唇,看著他這樣於心不忍,又忍不住想看看寶寶,於是打著商量問道,“要不,我讓童媽抱進來,你出去一會?這樣你就不用立刻麵對了……”

    哪有這麽不敢麵對自己孩子性別的爸爸……

    “不行!”厲楚恒這一次否決得非常痛快,“你得陪著我!”

    “……”

    要不是看在他為她自責的份上,顧萌萌很想一枕頭就砸過去了。

    他不要看孩子,為什麽攔著她也不準看?!

    為什麽!!

    顧萌萌終究也沒能在厲楚恒強勢的攻勢下見到孩子,她躺在病床~上等待著複原,事無巨細,厲楚恒都一手包辦了。

    隻是偶爾去衝個澡換衣服才會消失在她的眼裏片刻,但顧萌萌也沒鑽到空子。

    因為他連洗澡都在她病房的浴室裏……

    她連喊童媽速度抱孩子過來,再速度抱回去的時間都沒有……

    厲楚恒完全就不踏出病房一步,手機也不開,就這麽一天一天地守著她。

    每次厲楚恒的黑眸掃過她時,都是泛著一種幽幽的光,跟威脅警告似的。

    有時候,顧萌萌甚至覺得,他不是在照顧她身體,而是看守著她,不讓她去看孩子,讓她陪著他一起煎熬……

    哪有這麽變~態的男人!

    厲爵西和曼文來過,將一大束新鮮的花插~在她床頭的花瓶中。

    “我去看過寶寶了,那眼睛、鼻子、嘴都像你,長得很漂亮。”曼文這話是對顧萌萌說的。

    “都像我嗎?”顧萌萌一聽到寶寶的話題立刻一掃憋悶的心情,想到那天在手術台上看的一眼……

    都看不出像誰。

    “是啊。”曼文笑著道,接收到厲楚恒陰深深的目光隻好道,“當然,性別我不能告訴你。”

    “……”

    顧萌萌鬱悶了,其實她本來真不在乎孩子的性別。

    但現在搞得每個進進出出的人每天跟她講孩子的健康情況、孩子的容貌、孩子今天笑了、孩子今天哭了……

    每次她聽得投入時,對方就來一句:性別我不能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