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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楚恒猛地從海邊站了起來,轉身要走,驀地餘光掃到一抹白光。

    厲楚恒轉過頭,冷冷凝望向海麵,朝著留下來收拾東西的搜救員吼道,“拿望遠鏡給我!”

    “是,三少爺。”

    搜救員忙不迭地把最好的望遠鏡遞過去。

    厲楚恒雙手握住望遠鏡朝海麵上望去,鏡頭裏有一個叢林小島,有隱隱約約的白色東西,像是建築物又似乎隻是樹而已,被樹林遮得看不真切。

    距離太遠,站在這裏不用望遠鏡,那個島就隻是一點而已。

    “把快艇開過來!送我過去!”

    厲楚恒冷冷地下了命令,莫名地就想登上那個島看個究竟。

    “是,三少爺。”

    手下的辦事效率很高,厲楚恒踏上快艇,快艇用最快速度都行駛了很久才抵達島的邊緣。

    厲楚恒登上島,目光幽冷地環視著四周,幾個手下跟在他周圍。

    穿過樹林,樹林的另一麵完全是白茫茫的海灘,空曠得一覽無餘,一幢白色洋樓立在遠處,證實了他剛剛沒有看錯,這個島上有人居住……

    厲楚恒朝著那幢洋樓走過去。

    太陽落在海麵泛起粼粼的光澤。

    複古式的洋樓,獨立式的一套,沒有豎立圍牆,洋樓前隻長著一些綠色植物,幾顆顏色淡雅的花從中生長出來。

    沒有任何的客氣,幾個手下手執著槍,直接上前踹開了門。

    厲楚恒低下眸,隻見玄關處的地板上鋪著兩雙鞋寬的高低道,厲楚恒一腳踩上去,很軟,並不會讓腳不適應。

    “像是盲人道。”一個手下出聲說道。

    這意味著這裏的主人可能是個盲人,跟太太沒什麽關係。

    這不過是座有人居住的海上孤島而已。

    厲楚恒冷冷地睨他一眼,那人立刻噤聲,不敢多嘴,跟在厲楚恒身後走進去。

    厲楚恒的步子繞過盲人道走向客廳,充斥著法式味道的裝修布置,厲楚恒粗略地掃了一眼,這裏整理得特別幹淨,沒有任何的雜物,凡是尖銳的桌角、椅角都用軟膠封上……

    這裏的確住著盲人。

    空氣有著濃烈的清新劑,主人應該還在才對。

    手下們四散開來到各屋尋找,厲楚恒停留在客廳裏冷眼看著這裏的布置,拉到牆邊的櫃子抽屜,抽屜比外麵還幹淨,什麽零碎的物件都沒有。

    厲楚恒走向廚房,拉開櫃子,他看到了筷子。

    在法國用筷子的人……

    厲楚恒的目光立刻變得銳利,櫃中的碗碟數量很少,仿佛隻為一人準備,流理台上擺著玻璃杯、馬克杯,無一例外都隻有一隻。

    “三少爺,隻有這些。”

    一個手下站到廚房門口。

    厲楚恒轉過頭,目光陰沉地看向他,隻見他手裏拿著一些襯衫、西褲,還有未開封的男式內褲。

    這裏住著一個盲人,男的。

    厲楚恒死死地瞪著那些衣物。

    “砰——”

    厲楚恒猛地拿起流理台上的玻璃杯朝地上砸去,目光陰戾駭人,牙關咬得緊緊的。

    這種失望……已經讓他熟到沒有任何知覺。

    “三少爺,附近都找不到任何船隻或快艇工具,應該是主人駕駛出去了,所以找不到。”又一個手下走過來稟告道。

    “給我閉嘴!”

    他沒眼睛看嗎?!要他們一個一個來提醒他來錯了?!

    厲楚恒冷吼一聲,手下們立刻閉上嘴。

    濕掉的鞋邁過那一地的玻璃碎片,厲楚恒大步走出去,直接朝門口走去,離開洋樓。

    洋樓麵朝大海而立,一出洋樓,溫暖的海風襲卷而來。

    厲楚恒的臉色陰沉難看到了極點,頎長的身形停頓在洋樓房的郵筒前,木製的郵筒裏塞著各種沒有取出來的早報。

    郵筒被綠色植物纏繞著,上麵有著深深淺淺的刻痕,像劃去些什麽。

    厲楚恒陰冷地睨了一眼那個郵筒裏的早報,然後頭也不回地抬腳離去,幾個手下立刻跟上。

    他們的身後,翠綠的葉子被海風吹拂而起,露出郵筒下方一些歪歪曲曲的刻痕,是兩個字母:lg……

    厲楚恒的背影越來越遠。

    葉子若海浪般起伏,那些刻痕若隱若現……

    這是一家極其安靜的家庭診所,醫生替顧萌萌換藥的時候,眼睛上的層層紗布被解下……

    顧萌萌隻看到一些白茫茫的光,連東西都看不太清。

    連續幾天都處在黑暗中,這一點白光已經讓她很激動,醫生用燈照著她的眼睛。

    顧萌萌很不適應,出聲道,“我覺得我眼睛好多了,不需要再貼著紗布。”

    “恩?!”醫生站在她麵前詢問,那個“恩”字帶著法式腔。

    他是在問她身後的救命恩人。

    “我把她用的藥全都帶過來了,藥效並沒有多好,她腿上隻消腫了一點,她臉上的傷口也沒有愈合。是不是該換藥使用?”

    那溫潤的電子男聲在她身後響起,沒有任何語氣起伏,很平淡。

    “我開的藥是最溫和的,你要換的話也可以。”醫生回答道。

    “我覺得我已經好多了。”顧萌萌駁斥了他的話,“我不想再接受治療,醫生,能不能借你的電話用一下?”

    她的眼睛還沒有適應眼前的光,看不清東西。

    她知道之前他帶著她離開了海邊,是從海上離開的,如果他居住的地方沒有信號,那這裏一定有。

    有著片刻的沉默,顧萌萌聽到醫生有法式腔的中文回答道,“不好意思,他並不想讓你打電話,我們是好朋友。”

    簡單的一句話解釋了很多,同時也拒絕了她的請求。

    “……”

    顧萌萌死死地抿唇,手不由得握住了拳,眼睛睜著拚命想看清眼前的一切,“雖然我這麽說不識好歹,但他這麽做的確就是綁架,而醫生你是幫凶。”

    “相信我,他隻是想讓你養好傷。”

    她輪椅後的人並沒有出聲,醫生站在她麵前說道,用手晃過她的眼前,專業地問道,“能看清嗎?”

    顧萌萌搖頭,她隻能看到一些光線移動。

    “不要緊,我檢查過,你的眼睛並沒有大礙,為免傷口感染,你再綁兩天紗布。”醫生說著就將新的紗布貼回她的眼睛上,一邊又道,“你很勇敢,我剛看到你的時候你眼睛都出血了,到處都是刮傷,但他說你這兩天從來沒叫過痛。”

    顧萌萌沉默。

    她知道他算是個好人,可他禁錮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禁錮了多久。

    她沉默,她身後的人比她更沉默。

    她摸不清他的想法。

    “恩,你知道我這裏沒有護士,自己去隔壁拿藥。”醫生這話是對著他說的。

    顧萌萌坐在輪椅上,聽著他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遠離,出聲問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孤獨的人。”

    醫生一邊替她貼紗布一邊說道,“從我認識他開始,就沒有見他笑過,他也不常出來,隻是偶爾會到巴黎。我並不了解他,但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有故事的男人……

    她也感覺出來了。

    “他年紀多大?”顧萌萌又問道。

    醫生笑得有些無奈,“我發現我對你的問題都不怎麽能回答出來,他看上去很年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們東方人都不顯老的緣故。”

    “他是不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顧萌萌繼續問道。

    “我被太太拋棄喝得爛醉倒在海邊的時候,是他把我救了起來。”醫生一五一十地說道,“但我更多的隻是感覺到他的孤獨,他總是一個人,沒有電話,沒有手機,從來不和人聯絡,出來才會上網。”

    “……”

    “他的家,隻有我和你進去過,而我們倆個,都是因為被救才會進入他的家。”醫生繼續說道,“他很孤獨,但我相信,孤獨的人都渴望溫暖。就像他連報紙都是自己買了塞在郵筒裏,似乎在營造會有人送報去他家的假相。”

    他的那個家,是送不到報紙的,可他卻還自己買報紙……

    顧萌萌安靜地聆聽著,醫生跟她說了很多關於那個救命恩人的事,滔滔不絕的。

    其實醫生對他同樣感到好奇,但並沒有探聽過他的過往。

    他孤獨,離世而居,有故事,孤僻不與人交談,卻又會善良地救人……

    顧萌萌努力想把這個人往楚世修的身上去靠,但卻重合不起來。

    她記憶中的楚世修,不是醫生口中的人。

    ……

    “相信我,他不會對你不利。”醫生最後做了一個總結。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否則我已經死亡。”

    顧萌萌坐在輪椅上認真地說道,她臉上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應該是她此時麵朝著窗口的陽光,“我的老公、家人都在等我回去,我不能留在這裏。醫生,我能拜托你替我打個電話嗎?沒有別的,就隻是和我的老公說一聲我還平安。”

    隻要和厲楚恒說一聲她還活著就夠了。

    她沒有別的乞求。

    “這個……”醫生遲疑了,似乎在躊躇,隔了半晌,醫生還是道,“對不起,我跟他是朋友,你不要擔心,他說你眼睛能看見以後,就讓你離開,他不是要綁架你。”

    醫生的話落,顧萌萌就聽到了那輕微的腳步聲。

    是他回來了。

    顧萌萌的希望又落空了……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有多久,她隻知道他一直陪在她身邊,連她睡覺時他都在,甚至她洗澡、上廁所的時候,他就呆在浴室外麵。

    她其實很害怕,她看不見,他想做什麽都行,但他都很規矩。

    除了必要時抱她、攙扶她,他不會碰她一下。

    可這樣的日子她很煎熬,她要走,她想見到厲楚恒,在這個人身邊,他對她再好,她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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