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潰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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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結束,秦延拿出了三百貫茶鹽引來,
“那花,帶回家去安置這些兄弟們的家眷,”
“這,小女子不敢收,”
那花急忙的推辭。
“拿去吧,既然以後跟著某,以後就得讓你等後顧無憂,這是家主的責任,”
秦延一不小心成了秦家的家主。
‘如此多謝官人,’
米擒那花倒也沒有過於推辭,畢竟這時候家主安置下屬倒也平常。
下午,秦延休息了一下。
沈清直來訪,帶來了賀禮,不過他的賀禮比較清雅,不過是幾部書籍再就是筆墨紙硯,雖然看著不起眼,價值卻是不菲,尤其是那個端硯,是沈括送與他的珍品,這次轉送給秦延。
從沈清直口中秦延知道沈括明日就要出發返回延州,沈清直也是一同返回。
“三郎,和我等一起返回延州如何,”
沈清直如今和秦延廝混的不錯,正是戀奸情熱的時候,當然希望和秦延一起上路,秦延天馬行空般的說辭見解對他吸引力多大,相比之下老爹那裏的幕僚太過無趣。
秦延倒是不無不可,隻是他還要等待米擒那花,她才回去安置家裏,無論如何明日出發是不成了。
最後沈清直隻能較為失望的離開,好在他們很快就在延州相聚,不過是等待幾日就是了。
三日後,秦延一家人會同米擒那花、米擒長旺等近二十名藩騎一起向西南的延州進發。
這些藩人多數人是一人雙騎,備騎上堆了或是帳篷或是兵甲,或是一些雜物,總之就像出門行軍打仗般的行頭,不愧是戰鬥的民族。
其實在大宋境內行走不必如此,臨著官道,尤其是臨近一些城寨的地方都有腳店,可以讓行人以及馬匹休息,秦延也一定會將這些藩騎安置的妥妥帖帖的。
不過秦延也沒有阻止,這是藩騎的習性,他們總是處在不安全中,隨時準備躍馬迎戰,所以隨他們去了。
他們離開綏德不久,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些衣衫襤褸的廂軍、強壯、弓手,這些人一個個形容槁枯,他們都是半路上因缺糧潰散的。
如今他們都在回鄉的路上,因為他們是因為缺糧逃散,或是被強行放棄的,因此宋軍心知肚明,也是極為同情,所以對他們返家都是睜眼閉眼,也沒法認真,鄜延路就有兩萬餘潰散的強壯、弓手,廂軍,如果都扣押等待朝廷旨意,恐怕立即能把鄜延路的存糧為之一空,所以他們是被一路放行的。
隻是他們一路上艱難求生,打野物,吃樹皮草根,現下的狀況沒個看,路上不時有人倒斃。
“官人,已經沒有多餘的餅子了,”
周四稟報道。
他們一天走了區區二十多裏,已經將他們帶著的黑麵餅子散了幹淨,都是布施給了沿途的這些軍卒。
秦延看了看四周渴望的眼神也隻能感歎了,這些黑麵餅子還是藩騎的私藏,他們隨時都備著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相反倒是秦延等人沒有準備什麽,因為感覺在境內走動沒有這種必要。
結果這些黑麵餅子起了很大的作用,這就是藩騎隨時準備的好處,給秦延上了一課。
不過就是這幾十個餅子現在也散盡了,這還是緊著給了那些眼看支撐不住的人,否則早就耗盡了。
現下這裏離著有腳店的地方還遠,但是秦延已經沒有可以施舍的餅子了。
“走吧,到了前麵腳店再說,”
秦延看看四周那些人的眼神歎口氣,最起碼現在他是無能為力了。
不是秦延過於心軟,而是這些軍卒和強壯、弓手逃亡過來,非戰之罪。
如果臨戰恐懼而奔逃也就罷了,實在是糧秣斷絕將他們都坑了。
到現在朝廷裏才下旨不再繼續治罪,允許他們自行回鄉。
隻是沿途沒有什麽接濟,因為鄜延路本地產糧不敷使用的,大部分的糧秣是從中原運來,非常金貴,如果賑濟這些軍卒鄜延路的存糧將為之一空,就連普通百姓口糧也要受到威脅,而朝廷困窘也無法賑濟這些人,隻能讓這樣悲催的局麵繼續下去。
秦延一路上救濟了多次,開銷出了數百貫的資財。
這天他們趕到了清澗城外的腳店,隻見腳店對麵擺放了一個施粥點,十幾人在忙碌著施粥,熱氣騰騰的粟米粥很稠。
秦延等人下馬準備進店休息,秦延看了眼對麵,驀然發現當先施粥的女子是如此的眼熟,秦延再次仔細看去,正和女子四目相對,柳葉眉瓜子臉高髻影約,正是馮小娥,
“拜見官人,”
馮小娥嫣然一笑當先施禮道。
“果然好巧,再見有緣啊,哈哈,”
秦延笑著拱手。
馮小娥臉上微紅,旋即消失不見,她低頭給依次上來的人舀粥。
秦延抬眼望望馮記忙碌的人們不禁點點頭,嗯,果然做到了為富也有仁義,馮記不錯。
第二天一早,秦延等人出發的時候,粥點已經開始施粥了,不過沒有看到馮小娥的身影,因此也就沒有告別,不過在秦延看來延州還是會相逢的。
馬隊繼續上路,走了數裏,隻見路邊有一女兩男三人,嗯,一個十三四的女娃兩個七八歲的男娃跪在路邊,一個男子的屍體躺在地上,一塊麻布蓋上男子的屍體。
清瘦之極的女娃舉著一個賣身葬父的牌子跪在寒風裏,兩個男娃在旁邊等著小眼睛茫然的看著,很顯然他們不清楚他們經曆了什麽。
秦延的馬隊走了過去,女孩的眼神暗淡下去,很顯然又是沒有人為她葬父,她還得等待下去。
秦延回頭看了眼,一路上見過了一切的悲喜,他知道這些事兒他不可能都管過得過來,他頂替了不來大宋官府的缺位。
也就是回頭一望之時,他突然看到了麻布下被風吹出來的衣角,很顯然是紅色的,正是宋軍的紅色戰袍,這一點他是絕不會看錯的。
秦延勒住了戰馬歎了口氣,
“三郎,我秦家實在沒有那麽多錢糧救助這般多,”
這幾天看到秦延救助了如此多人,不過花銷也是如流水般,秦伯義相當的肉疼,這次他忍不住阻攔道,
“阿爹放心,錢糧的事兒好說,到了延州孩兒自有辦法賺來,隻是不能這些娃兒凍餓致死,”
秦延調轉馬頭返回。
那個女孩驀然的低著頭,不知道在寒風中她和弟弟還得煎熬多久。
突然馬蹄聲響起,女孩急忙抬頭看來,隻見幾騎來到她的麵前,女孩的黑漆漆的眸子盯著當先的秦延,臉上充滿了渴望,
“家裏沒有人了嗎,如果某為你買了棺木葬了你阿爹,送你等歸家如何,”
秦延輕聲問道。
“阿爹是廂軍,就在那邊的村子裏,家裏沒有田畝的,阿媽早死,現下沒有人照料我等了,”
女孩磕絆著,接著她放下了牌子跪倒在地,
“望官人葬了阿爹,小櫻和弟弟們願為官人當牛做馬,以報恩德,”
女孩不斷的叩首。
秦延看著女孩伏在地上的雙手,那裏已經凍得青紫,有了凍瘡。
‘起來吧,以後你和你弟弟就跟了我,’
秦延道。
“多謝官人,多謝官人,”
女孩沒有起來,而是拉著兩個懵懂的弟弟一起叩首謝恩。
秦延一伸馬鞭阻止了幾個孩子的叩謝,轉身看向身邊的米擒那花,
“那花,你帶幾人幫著葬了她父,這幾日你照料她,到了延州某再安排就是了,”
米擒那花輕笑了一下,她輕盈的飛下戰馬,拉住了女孩的手,感受到是皮包著骨頭,
‘叫什麽名字啊,’
“奴奴叫唐丫,兩個弟弟叫唐大郎,唐二郎,”
女孩既有些膽怯又有些好奇的盯著麵前的這個藩人姐姐。
“以後叫我那花姐姐吧,”
米擒那花笑道,不過她笑的很是英氣,和撫媚之類的實在不搭邊。
“那花姐姐,”
唐丫怯生生道。
唐大郎、唐二郎傻呆呆的看著米擒那花。
“官人,在這裏等會兒吧,妾身帶著他們去去就來,”
米擒那花回身道。
秦延點點頭,由於有父兄在此,他不好輕離,隻能麻煩那花了。
那花帶著幾個藩人領著姐弟三人爬上了道旁的土坡,其他人在下麵等著。
秦延命周四返回清澗城去購買一副棺木為唐姓軍卒下葬。
秦延命人換過一盆炭火,馬車上人不動彈,就靠炭火取暖,否則人要凍僵了。
秦伯義讓秦延上車取暖,被秦延拒絕了。
自己取暖,讓下麵的人寒風中挺立著,這不是此時此地該做的,秦延不是那些安然享樂之輩,他需要的是讓下麵所有人都知道,爺是和他們同甘共苦的。
秦延手拿馬鞭在道旁溜溜達達走著,讓身體保持一定的溫度。
東北方煙塵蕩起,又有人馬向西南而來。
灰塵中青色的馮記旗幟露了出來,秦延微微一笑,真的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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