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春雨接連下了三日，這天終於放晴，範明先後接了他們三人一並到了上海大劇院，劇院外烏泱泱圍了一大撥方梅的迷粉，人人手裏托舉著方梅的藝術照，男女幾乎各占了一般，人氣可見一斑。

    三人好不容易擠進了大門口，還沒站穩，就差點被後麵推搡的粉絲擠倒在地。

    “真可怕！”孔霞飛理了理衣角，半是無奈著抱怨。

    “森林以後也會有這麽高的人氣，這樣的場麵都不算什麽，是不是？”喬伊看著有些晃神的森林大聲道，前世她確然成為了人人追捧的大明星，街頭巷尾都是她的小道新聞，而方梅卻漸漸被人遺忘，落魄街頭。

    三人說話的空檔，一位女粉絲扭過頭看了四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森林身上，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梗著脖子，“是醜小鴨就別總幻想變成白天鵝，也不回家好好照照鏡子。”

    森林臉色一白，隻做聽不到，拉著喬伊徑直往裏麵去。

    今日的試鏡會主演不過走過場，但是配角就大不同了，剛進去裏麵就烏泱泱坐滿了人。

    範明慌忙打開手裏的盒子，裏麵放著一頂粉紅色的法式小禮帽，倒是很用心做了功課，配上森林的粉色小洋裝。

    “這個預先預祝你今天旗開得勝。”他說著將帽子戴到森林頭上，瞬間她成了這身歐式古裝扮相的點睛之筆。

    孔霞飛偏過頭望著別處，她今日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喬伊推了她一把，三個人又順著人群繼續往劇院後排裏走，觀眾席前排已經坐滿，隻剩下最後兩排還有幾個位置。在劇院最前排，製作人、投資人、導演零零散散坐了一排，呂尚被眾人簇擁著坐在正中間，麵前桌上滿是各類水果、茶點，地位自是他們所不能比的。

    八爺坐在左側的第一排，打蠟的頭發發著光，麵目更顯白嫩，活脫脫的小白臉，灰綠色的夾襖大開著，裏麵隻穿了件花布衫，倒是他的浮誇作風無疑了。他低頭與身邊的工作人員交代著什麽，時不時往台上看幾眼。

    趙子龍和幾位投資人坐在八爺後麵一排位上，長簷帽遮住了這人冷肖的麵孔。

    劇場的右側則坐著這次電影的主演和配角們，方梅一人就占了一排，她依靠著木蘭花真絲軟墊，身邊聚集著五六個工作人員，端茶遞水，毫不誇張。森林和其他演員那邊就稍顯寂寞了，足足又五六十人端正坐著，一個個麵色緊張，手裏也都拿著台詞，醞釀著情緒，等被叫到名字後上台表演。

    他們在後排耐心等著，森林的號還在後麵，“她的演技自是無人能比的。”

    範明重重點了點頭，難得附和她一句，“她必定可以。”

    孔霞飛意味深長看了喬伊一眼，酸溜溜道，“確實無人能比，但範大哥，你果真的去找了六爺？”

    範明遲疑了一下，麵帶尷尬，“我去了，也見了六爺，但是他沒有明說會不會幫忙，所以，我心裏也沒底。”

    喬伊心頭嗤笑，目光幽幽落在八爺的方向，趙子龍仍舊低頭小憩，似乎今日全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這次導演指定要演的一幕並不算很難，就是弗洛拉勸阻茶花女不要跟阿弗列德到鄉下，但是卻被茶花女拒絕的場景，劇情很簡單，表演也稀鬆平常，喬伊看過個人依次演了十幾遍，此刻已經昏昏欲睡。

    “我出去買點水，你們倆現在這邊等著。”範明說著已經擠過人群朝門外去了。

    孔霞飛仍舊一副專注的神色看著台上，還不忘擠兌喬伊幾句，“厲害死了你，怎麽到哪裏都能睡覺，上輩子肯定是個缺覺鬼！”

    喬伊眯著眼，聽她這般諷刺也不生氣，“據我說知，你父親也是這部戲的投資人之一！”

    這樣沒頭沒腦一句話撂下來，孔霞飛已經麵紅耳赤不能言語，她們果然是天生的死對頭，縱使沒有範大哥，也是天生的死敵。

    她這幾天一直求著父親插手電影選角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讓森林永無出頭之日，可是父親這次竟然完全不理會她，今日更是連麵都沒露。

    “喬伊，你真是個討厭鬼！難怪我見你第一眼，就不喜歡你了。”孔霞飛咬著牙說完，扭過頭認真看戲了。

    喬伊透過手指的罅隙裏偷偷瞄了一眼孔霞飛，第一眼見她就討厭了？這確實是她的作風了，但是相比那樣虛與委蛇的森林，能被一個人理直氣壯說討厭，竟然也算是值得高興地一件事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孔霞飛沒有轉頭，自顧著又說了一句。

    喬伊沒出聲，不自覺就想白她一眼。

    “你連我討厭你都無視了。”她說完苦笑了兩聲，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遠處範明買好了果汁徐徐走近了。

    “這兩杯是你們的，”他買了四杯果汁，各人分了一杯，看了喬伊一眼，“你若是不喜歡，就不用喝了，我可是不會給你榨果汁。”

    “榨果汁？”孔霞飛邊喝便問，臉上一派詫異。

    範明哼了一聲，憤憤道，“她向來很多講究，你不了解她，所以不知道，簡直把自己當小公主。”

    喬伊置若罔聞，右手指了指台下，森林坐在第二排靠邊的位置，“你看，馬上輪到你心上人了。”

    “上台了，上台了……”

    台上的布置雖然歐式，但是演員的穿著卻都是家常，因而倒是很考驗演技，森林剛演了3秒，就被導演打斷，“情感不對，節奏不對，你會不會演？”

    森林嘴角微微一動，再次醞釀了情緒，剛開始又被打斷，如此反複大概五六次，台下眾人頓時哄鬧起來。

    “你在哪個學校學的表演？”

    “導演，在大同學院表演係，還沒有畢業。”

    導演當即將劇本丟在桌子上，“表演並不是長得好看就行，這是一門藝術，如果你沒有演好角色的心，又怎們能感動到觀眾，你這樣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

    “導演，再給我個機會！”森林祈求道。

    這是台下的議論聲越發大了起來，也難怪台下都是藝術係的人，對八卦最是了解，對前幾天剛出的事情也是有所耳聞。

    方梅步履款款走到台上，纖手輕輕挑起女孩半垂的臉頰，對著導演道，“導演，不如讓我來和她搭場戲，讓她見識一下究竟什麽是演戲，別毛沒長齊，就出來溜達。”

    呂尚一下子從位上站了起來，細聲道，“方梅你願意親自示範，自然是最好不過，大家都學著點啊！”他說完對著後麵一聲大吼，“大家都安靜點，注意學習！”

    又一場戲試下來，森林的演技不隻是可以拙劣，簡直是慘不忍睹，當然也有方梅不按劇本走了一節有關，但這樣的發揮卻是任何人無法比擬的。

    在方梅別樣的演繹下，台下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熱切的鼓掌聲。

    “這群觀眾都瞎了眼，這不明擺著欺負新人。”範明又為森林抱不平，若不是孔霞飛拉著恐怕就要衝上舞台。

    “你才是瞎了眼，你懂不懂演戲，連看戲都不會，你才是胡說！”旁邊幾位方梅的粉絲立刻圍了過來，說的他啞口無言。

    喬伊被眾人隔開，目光幽幽望著台上，森林滿臉淚水哭著跑出了大門，按理說她應該在左側的觀眾席上等結果，心底到底在乎這件事呢，才會受不住打擊。

    等範明和孔霞飛吵鬧結束，他們幾個也順利被這邊的警衛請了出去，外麵天色灰茫茫的一片，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最近上海似乎進入了漫長的雨季，隔三差五總要下一場才罷休。

    “森林還在裏麵，哎，你們怎麽這個樣子，難道就不允許其他的意見。”範明一邊叩門，一邊大喊大叫，又惹來兩個警衛。

    喬伊退到一邊，忍不住同情孔霞飛起來，“你喜歡這樣的人，可真是到了八輩子黴。”

    孔霞飛握了握拳頭，倒是恨不得立刻打她一頓的樣子，跑上去用力拉過範明，“我們等等就是，你這樣子以後她被選上，恐怕也會叫人笑話”

    範明點了點頭，這才作罷，喬伊本想告訴他們森林已經走了，可是話到嘴邊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她頭也不回顧自出了劇院大門。

    八爺似乎在車子裏坐了很久，倒像是在等她的樣子。

    喬伊上前敲了敲車門，笑著打過招呼，“八爺，選角的事都親自跑來監督，可真是盡心盡力。”

    八爺翻了翻衣袖，回過頭瞧著她，眼角帶笑，“突然，我發現，女孩子天生就是會演戲的。”

    他說完對她擺了擺手，車子穩穩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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