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客到了無人可請的地步，這也是夠無奈的。

    前世的十七歲生日是怎麽過的呢？城隍廟的後院裏，簡單的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麵，那時候爹娘都不在了，祖母也從醫院裏失蹤了，等到生日第二天，白秋展就告訴她，失蹤很久的祖母已經過世了。

    她揉了揉眼，過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可卻那麽真切。

    “喬小姐？”

    喬伊抬起頭，林子熙和校長迎麵走了過來，喬伊和兩人打過招呼，顧自往前，林子熙很快卻又追了過來。

    喬伊回頭看了一眼，

    “我請你吃飯吧！”

    林子熙嗯了一聲，隔了一人的距離跟在她身後，仍舊不急不緩的樣子，像是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的樣子。

    風依然很大，她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睛，隔著手指狹小的空隙往外看，路兩旁的香樟樹已經差不多都禿了，地上是一堆堆枯黃的落葉。

    喬伊想不起該對他說什麽，問些什麽，前世說好在教堂裏見麵，他為什麽爽約？為什麽後來一直沒出現？那時候她隻相信他一個，甚至將最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他，可是直到死去都沒見他一麵。這些，如今的他都已經給不出答案了。

    不一會兒，兩人前後腳就到了校門口，小高看著兩人，臉上微微一驚，快步迎了上去，“小姐，今日冬至，老太太在家裏包了餃子，正好讓林先生一道過去。”

    喬伊略顯驚詫看了他一眼，“還真是巧？她倒是凡事記得你。”

    林子熙笑了笑，“想必是一早知道你要請客，為你省錢呢！”

    他向來清冷，和父親一樣呆板，說起俏皮話，也是半分都不好笑，但喬伊仍舊帶笑看著他，“下次請你吃飯，你會過來嗎？林先生應該不會爽約吧？”

    林子熙上了車，距離再一次被拉近了。

    “你若是請我，無論如何也要去的。”他說著轉頭定定瞧著她，手心裏已經捏了一把冷汗，這時節，總是一陣冷一陣熱的。

    其實喬伊的生日正是冬至的第二天，許是這個日子特殊，所以記得的人也格外多些。因而她剛回到家，客廳裏已經滿滿坐了一屋子人。除了原本說要來的大姨夫和姨母，還有已經撕破臉皮的範家人，連孔子健一家都在，另外還有六爺，喬伊想不出這些人怎麽會跑到自己家裏來。

    還沒等她緩過神，喬白楊已經給她介紹一番，又道，“這是大姨夫，這兩位就不用說了，這位是趙六爺，船行的事情談完了，聽說你過生日，明日裏都要到家裏來。”

    喬伊細細看了大姨夫兩眼，這人和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一樣，方方的臉上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眼鏡也是小小圓圓地，透著七分狡黠，三分審視，頭發很是齊整。

    “姨夫！”她上前甜甜叫了一聲。

    “果然是個十分乖巧懂事的丫頭！”賈逸嗬嗬讚了一句，看著她身後又道，“這位是林世侄吧？”

    林子熙上前兩步，淡淡嗯了一聲，麵色僵硬。

    “老爺，老夫人那邊催了。”馮姨壓低了聲音，但是卻也沒有避諱眾人，“小姐，林先生，老夫人那邊餃子要煮爛了。”

    喬伊哎呀驚呼一聲，直接拉著林子熙跑了出去，身後喬白楊氣呼呼大嚷著，多也是叫她注意體統的說辭。

    後院的餃子確實已經煮好了，規規整整擺在了圓桌上，老太太坐在上座，伸著脖子看著門口。

    “祖母，吃個餃子，這麽猴急？”

    “老太太。”

    “今日冬至，就饞這一口餃子呢！”她說著用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裏，催促他們道，“趕緊吃，這是我們包了一個上午的結果，趕快嚐嚐。”

    林子熙順勢夾起一個，讚道，“老太太的手藝果然是外麵沒法比的，我祖父也時常說起你，就是這一手廚藝讓他幾十年都想得很。”

    “老家夥，就惦記一口吃的了！”老太太說著自己又笑了起來，對著愣愣的喬伊道，“我和他祖父是舊識，多少年前就認識了。”

    她說完放下筷子，帶笑看著她道，“當年則安和我們，還有範家那老頭子都是舊友，他們都和我們說娃娃親，可惜三家都是男娃，後來沒結成親家，到了下一輩，好容易有了女娃，你祖父要和範家那老爺子定親，則安也要來湊熱鬧，我拗不過你祖父，後來，就便宜範老頭的孫子，如今，這婚事作罷了，也算是和我心意。他們倆在地底下恐怕也鬧不起來了。”

    “祖母，你和林先生的祖父認識？你以前可從來沒說過！”她突然覺得前世有些事都明白了，祖母為什麽說叫她去找林子熙，那時候他們想必已經見過了？但上一世他們卻從未透露過分毫。

    老太太嗯了一聲，又吃了一口餃子，看著林子熙道，“怎麽放下筷子，趕緊吃，趁熱吃！”

    林子熙溫和笑笑，重新端起盤子，心頭湧起一抹苦澀，那時候喬爺爺沒有選他也是有緣故的吧！隻是，到了如今，恐怕也很難。

    午飯很快就吃完了，喬伊親自送著林子熙出了大門，門口的幾輛車也一並消失了，喬伊一問芸香才知道，大家都已經散了。

    “明日裏，不要出門了，在家裏給你辦生日會，若是有朋友，就一並請過來。”喬白楊不知何時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身酒氣，但是眼神卻十分清明。

    “爹，大姨夫沒住咱們家？”

    “嗯，平直之前過來時添置好了房屋。”他說著走上院子前的綠地，“明日的生日會，你怕不怕？”

    喬伊嗬嗬笑了幾聲，又道，“爹，我過生日，又不是打仗，我怕什麽？”

    喬白楊慈愛地看著她，低著頭笑了笑，倒是不說什麽。

    “範家人怎麽又過來了，還有孔子健，可真是沒一點眼力勁！”喬伊摸了摸臉，又道，“之前那樣的事都做得出，如今又腆著臉貼上來，真是不知羞。”

    “範家的算盤，你爹我倒是看的明白，隻是六爺他？”喬白楊說著看向喬伊，“他和我雖然有些生意往來，但是交情還沒這麽深，你覺得他今日是為什麽而來？”

    喬伊攤了攤手，“你自己的客人，自己不知道，我能知道？”

    “喬伊——”宋宛站在屋前的台階上朝他們招了招手。

    喬伊跳著跑了過去，甜甜叫了聲，“娘。”

    宋宛拉住她，摸了摸她的臉頰，對著旁邊的喬白楊抱怨道，“這麽冷的天氣，什麽話不能進屋子裏說，凍病了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喬伊說著結果她娘遞過來的暖水袋，一下子感覺暖和了不少。

    “爹，你見過林先生的祖父嗎？”

    喬白楊搖了搖頭，歎氣道，“這個人並不是尋常人能見到的，而且你祖母每每都避開我，哪裏能見到！”

    “那，這個人很厲害咯？”喬伊哢擦咬了一口蘋果，不甜不酸，味道剛剛好。

    “傳說中富可敵國的人，你覺得呢？”

    “啊？”喬伊瞪大了眼睛，和宋宛兩人大眼瞪小眼，還有這樣的人物？

    喬白楊淡淡嗯了一聲，又補充道，“幾十年前，我們喬家也是上海一等一的富貴人家！”

    宋宛嗬嗬幹笑了兩聲，看著喬伊，“是啊，幾十年前，我都沒見過。”

    喬伊聽完又笑了起來。

    “但和林家比起來，那就是九牛一毛，而且我們喬家發家也全是借助林家的幫助。我聽說林家的祖上大約是和清王朝有些幹係，但這也都隻是些隱秘傳聞，知道真相的人恐怕也就隻有你祖母了。”喬白楊說著，自己似乎都有些半信半疑，看著兩人急於求證的神情，“這個，真假我也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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