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喬白楊到家時已是夕陽下山，外麵漆黑一片，他孤身一身穿過廳堂前的小巷繞到後堂，隻手抱著一個木匣子，麵色說不出生氣或是失望。

    喬伊坐在後院的門前，手裏握著半隻梅花枝，這時候梅花未開，屋子裏的一些梅花都是溫室裏養出來的，她看著欣喜，從花瓶裏折了一枝下來，拿在手裏把玩許久。

    喬白楊遠遠看了一會兒，也不走進，這光景讓他想起很多年前，這丫頭還十分地乖巧可愛，喜歡坐在屋簷下等他回來。

    一想到這裏，他覺得圖紙的事情似乎又沒那麽重要了。

    他轉身的空檔，喬伊也看到了他，笑盈盈邁著步子小跑過來，身上帶著冬夜裏的寒氣，明顯又等了好一陣子。

    “爹，你又錯過晚飯了。”喬伊說著拉著他往前院去，小聲道，“沒關係，我已經讓廚房給你留了飯菜，就知道你肯定沒吃！”

    她顧自說了一通，喬白楊覺得心裏頓時暖融融的。

    兩人坐在大廳裏，沒有旁人，仍舊是父女兩人，麵對麵坐著。

    “外麵坐了多久？這天氣，寒氣重。”喬白楊倒了兩杯熱水，一杯推到她跟前，又伸手摸了摸她指尖，觸手冰涼一片，她自小體弱，體內一直是寒火不均，見不得涼氣。

    “就一會兒。”她說著看著滿滿一桌飯菜，親自舀了滿滿一碗排骨湯送到他麵前，“你趕緊先吃了吧！待會又要麻煩王嫂再熱一次了。”

    喬白楊嗯了一聲，將手裏的匣子丟在腳邊，一口氣將湯和幹淨，又吃了一碗米飯，幾個小菜剛好就是他的飯量，不多不少，他也全都吃了幹淨。

    “爹，你不生氣了吧？”喬伊眨了眨眼，又遞了一條手帕到他手裏，恭敬站在一邊。

    “不生氣就怪了，今日鬧那麽一出爹看著鬧心。”

    “哦？可是那都是娘的意思。”

    “哼！”喬白楊生氣翻了個白眼，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吞吞吐吐道，“真的都是你娘的意思？”

    喬伊猶豫了一下，又搖搖頭，“爹，你真的就不能將森林趕出去？如果是在我和她之間選擇一個人，爹你會選擇誰呢？”

    喬白楊長舒了口氣，嗬嗬一笑，伸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碎發，這本就不算是什麽問題，更不需要回答了。

    “那爹為什麽就是不願意趕她走呢？”

    喬白楊歎了口氣，顧自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並不是三言兩句輕易能講得通的。

    “不說這個了，好不好？”

    喬伊看著他難過的神色，從口袋裏掏出那皺成一團的路線圖，“這個還給你吧！”

    喬白楊接過去仔細看了印鑒，確實是他蓋過章的圖紙，又有些不放心看著她，“這個給旁人看過沒有？”

    “目前公司的航班都是按照這上麵的路線布置？”

    “這還有假，我都親自帶回家裏鎖進保險櫃裏的東西，還能有假了？”喬白楊又將這東西小心折好放進匣子裏麵，“這鑰匙，你從哪裏來的？”

    “這個還不容易，你洗澡的時候，娘親幫我拿出來的。”喬伊白了他一眼，“這圖紙，森林見過沒？”

    喬白楊摸了摸胡子，沉思了片刻，“初步的稿圖或許見過，但是後麵又大改了一番，這張絕對沒有見過。”

    沒見過，才怪呢？

    喬伊擰眉想了想，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圖紙從公司帶到家中，這其中就可能發生無數次的變動，她能夠得到鑰匙，她未必就不能。

    “公司裏向來不是都會留備份？”

    喬白楊拍了拍她的腦袋，“那個櫃子沒有密碼，任何人都打不開的，我的好女兒，你可真是很會瞎猜了。”

    “那，爹，我們兩個人不如現在打個賭，如果你將這個圖紙給森林看，她要是不泄露出去，我就勸娘不要趕走她。”

    喬伊湊到他耳邊說完，四下裏看了一眼，四麵靜寂，仆人們都被她趕了下去。

    “這次事關重大，我——”

    “爹你是怕了嗎？”

    喬白楊是怕，他很多年前就開始怕了。

    “我總歸是相信她的，你非要如此，我們就賭上一賭。”他說完隨著她上了二樓，書房的門緊閉著，宋宛並沒有睡覺，身上披了件又厚又長的毛呢大衣，側著身坐在窗下，看樣子似乎也已經等了好一陣了。

    喬白楊回頭看了女兒一眼，這女兒心是有多大呀，也不知宋宛方才聽到了多少。

    “這麽晚了，你還沒睡？”

    宋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默然低下頭，“你不也是？”

    “公司有事走不開，你找我有事？”

    “嗯。”

    喬伊從後麵拖過一把椅子，把喬白楊按著坐在上麵，“娘，爹將晚飯都吃幹淨了。”她說完又轉過頭看著喬白楊，“爹，那可都是娘親自給你做好的。”

    喬白楊抬頭看了宋宛一眼，女子一如初見模樣，溫柔嫻靜，這些年兩人感情愈深，有些話已經到了不需要宣之於口就能明白的程度，如今，因為森林的出現，又平白生出了許多誤會出來。

    “我聽說那個喬經理是叫章明？”

    喬白楊聞言嚇得臉色煞白一片，他回過頭急忙忙看著女兒，事先沒說有這一茬呀，她又是怎麽會知道的？

    “娘！”喬伊低低叫了一聲，蹲在宋宛膝下。

    “你別說話！我問你爹呢！”宋宛垂著腦袋瞪她一眼，視線又落在桌麵上，現在上麵已經放了十來張臨摹的金剛經，她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喬伊看著這樣的母親，身形單薄，強裝堅強，心頭越發難受。

    喬白楊垂著頭，自從得知森林身份之後，他就知道會有這一日，隻是，他終究沒能想到周全處理好一切的辦法。這世上本就沒有能夠藏得住的秘密，何況是一個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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