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健道警廳的時候，身後跟了一大批人，還有兩個老媽子背著虛弱的孔太太一並到了後院，這熱鬧場麵也是他掌權以來從未有過的。

    淩晨薄霧彌漫，十來人從後門直接繞過回廊徑直到了大廳門口，森林住的位置正是偏房，孔太太麵上冷然，對此醜事顯然已無力爭執了。

    森林被幾個警衛押到正廳的時候，整個人依舊不見絲毫驚慌，隻是看到孔太太身邊的喬伊，嘴角稍微動了動，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偏又高貴如在雲端，才讓她胸中懷揣了如此多的恨意。

    “你就是那個戲子？”孔太太昨夜暈過去後，今早已經梳理停當，隻是全身仍提不起精神，說話帶著三分氣喘。

    森林望向庭中，孔子健隻默然站在一邊，林子熙自始至終也未正眼看她一眼，在這些人的眼裏，她確實不過是個戲子罷了。

    她心中越是生氣，說話反越是恭敬，“孔太太，我就是森林。”

    “好你個不知羞恥的戲子，竟然也敢謀害警長千金？”孔太太說著就要動手，隻是體力不支仍舊坐了回去。

    “森小姐，霞飛她當真是你殺的？”孔子健心痛十分，抹額長歎一口氣，女兒慘死的麵容仍在眼前，隻要一想起來，他這個做爹的就該被天打雷劈，也不過分。

    “老爺，我絕對沒有謀害小姐，不知道大家為何會說是我謀害了小姐。”森林麵上一副無辜的神色。

    範明從柱子後站了出來，“你還否認？你就是害怕霞飛將你的醜事說出來，所以才痛下殺手。”

    “我的什麽醜事？”她看著範明，又是無辜。

    範明氣噎，從沒料到這女子竟是如此麵目，隻得又道，“你殺了玥兒小姐，嫁禍給她的事實，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森林長長哦了一聲，又歎著氣道，“你看到我親眼殺了玥兒小姐嗎？”

    “是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

    “那我是如何殺了玥兒小姐，你且仔細說說看。”女子麵上絲毫不見慌亂，隻是片刻就已經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玥兒小姐大約是撞破了你的好事，想要逃開，結果你直接對著玥兒小姐的右腿開了一槍，然後玥兒小姐就倒在了地上。”

    八爺聽著依然忍耐不住，過去就是一巴掌打在森林臉上，女子嘴角帶血從地上爬起來，冷笑陣陣，“八爺難道是打算屈打成招了嗎？可，我確實並沒有殺害玥兒小姐，玥兒小姐善良美麗，無論是誰都絕不會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她說著竟悲痛啼哭起來。

    範明被她一鬧，氣得說不出話，這女子的心思之深實非他所能想象。

    “而後，你們就開槍殺了玥兒小姐。”

    森林笑看著他，“可是你並沒有親眼所見吧，據我所知，玥兒小姐分明是第二日死在了懷豐酒樓，這總不會有假是不是？”

    喬伊看了四麵一圈，二爺今日未來算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問責到了此處，已然成了死局，他們已不會再有翻盤的機會。

    這時候，房間裏鴉雀無聲。

    “玥兒小姐是第二日死在懷豐酒樓之中，這個法醫已確認無疑，而那個時候，”她頓了頓，眼神裏帶出一抹哀傷之色看著孔子健，“那時候我正在劇院裏拍戲，上百人都可以為了作證明，你們若是不信，盡可以找人問過。”

    孔子健麵帶猶疑看著眾人，若是玥兒小姐不是她不殺，那她也斷然失去了殺害霞飛的動機，難道這一切不過都是這些人的憑空猜測？

    “孔警長、林先生，請兩位為我做主。”森林說著就勢對著兩人鞠了一躬。

    喬伊翻了個白楊，彎腰安撫著孔太太，剛準備開口，又想起爹爹的話，這件事她既然說過不插手，到底也不能食言，心中更是抑鬱不能發作。

    “所以，打中玥兒小姐的腿是真，殺害玥兒小姐是假？”林子熙抬眼看著女子，清冷地聲音在靜寂的房間裏擲地有聲。

    森林皺著眉頭，這個男人從沒有站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又怎麽能對他有所希冀呢？

    “林先生所言不假。”她直直迎上男子的目光。

    “為何打傷玥兒小姐，你這和殺了她並無差別。”

    一句話徹底將情形又拉回方才劍拔弩張的局麵，即便如此，森林仍是打心底佩服此人的睿智。

    “因為，因為……”她故作別扭的神色，卻又固執不願對他撒謊，“因為她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

    “不能說？”林子熙又問。

    八爺直接一槍打在梁上，大罵道，“媽的，你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出來，你就別指望今日老子能放過你！”

    森林回頭看了孔子健一眼，不打算繼續隱瞞，“其實，我背後的人是何應元將軍，他培養我這麽些年，就是為了得到喬家船行。那日這件事情被玥兒小姐撞破，他就一時狠心，我攔不住他呀！”

    一句話說完，大廳裏很久鴉雀無聲，連喬伊也未料到她如此破釜沉舟的言辭。

    八爺擰著眉不知該如何反應，手裏的勃朗寧在手上打了個旋兒後，慢慢將槍口對準了森林。

    女子目光裏沒有絲毫懼怕，甚至沒看一眼孔子健略帶關切的眼神，言辭犀利如刀，“我相信八爺絕不會枉殺一個無辜的人，我本是一顆棋子，身不由己，玥兒小姐無辜枉死卻是何應元的過錯，若是不敢去淮南報仇，我倒是願意來做這個的替死鬼，也算是償還了這些年的恩情。”

    八爺手裏的勃朗寧轉了一圈，右手緩緩垂了下去。

    範明又從位置上站了出來，“那孔小姐的事情，你又有什麽借口開脫？”

    森林聽罷，隻好笑看著他，“範少爺，我知你對我懷恨在心，但是我現在對你已經沒了感情，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還請你不要對我苦苦相逼。”

    範明氣噎，甩手推退了下去。

    喬伊嗬嗬笑著從上麵走下來，拍著手掌道，“森小姐果然厲害至極，黑白在你這邊竟然毫無二樣，你既然此刻已經背叛了何應元，就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下場？”

    “我的性命已經在你們手裏，我難道還有選擇的餘地。”她說完又看向孔子健，“將軍知遇之恩自是難忘，隻是如今鬧到這個境地，我斷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說罷，又細細垂頭哭了起來。

    外間，白二爺已經到了，他一進門就將森林護到身後，看著孔子健，又掃過眾人，臉上透著幾分怒氣，“十來個英雄，欺負一個小姑娘成什麽道理？”

    林子熙看了何驍一眼，小聲提醒道，“火車要開了。”

    何驍答應一聲，本以為今日就能輕易處置的丫頭，如今弄到這個地步竟然隻得敗興而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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