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應該也是冬日吧！”白秋展淡淡打斷兩人的談話，“我因為淘氣所以騙了父母早些回來，那天不是個好天氣，出奇地冷。”白秋展說了一句，就轉過頭講不出第二句來了。

    喬伊隻是抱著他坐在軟塌上，屋子正中央炭火燒的很旺，可這人身上卻像是一個冰窟窿一般，冰涼冰涼地。

    八爺看著他又是不忍，“二哥，還是我來說吧。”

    白秋展隻低頭看著明滅的火光，輕輕順著女孩綿羊毛一般細軟的碎發。

    “我聽過一些傳言，真假且不論了，”他說著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我記得那些日子我爹娘背地裏天天都在討論這些事情……”

    喬伊隻聽著他回憶了一把童年，又道，“你可以打住了。”

    白秋展麵上仍舊隻是苦笑，“你且說吧！我一直都是相信他們的為人。”

    八爺歎了口氣又道，“十八年前，林家夫婦到從上海離開之後不久，經過昆山北邊的望山時遇到了伏擊，車上麵除了林家夫婦，還有你祖父。”

    “可是——”喬伊隻是震驚說不出話，祖父不是自然死亡嗎？她這些年從沒有好奇過這件事，祖母也從未提過呀！

    “看來你祖母從未對你提過，但是你父親必定是知道的。”他說著又看了眼白秋展，“可就是後來，人們卻在伯父伯母的車上發現了林家夫人。”

    白秋展隻是壓抑著情緒，手下捏著喬伊的手臂微微有些疼。

    “三人在半山出了意外，被我們的人發現的時候，據說隻有林太太身上受了致命傷，而伯父伯母都是意外身亡。”他說完又看了白秋展一眼，適時住了口。

    “你說的不錯，林太太的卻是在我父母的車上發現的。”白秋展隻說了一句，放下手裏的兩隻鼻煙壺出了房間，這些年他未曾一日不後悔著。

    雖然白家人對林太太的屍體動了手腳，可是仍舊有一些人都議論說是他父母殺了林家人和喬家老爺，又綁走了林夫人，最後意外跌落山穀而死。

    這些年過去了，恐怕也隻有他相信，自己的父母絕不是這樣的人。

    “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無論你祖父還是林家夫婦，或者伯父伯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當時幾乎是都歸咎於意外死亡。”八爺拉著喬伊又道，“依我對伯父伯母的了解，他們是絕對做不出這等事情。”

    喬伊抬頭隻看著他，“你那時候比我大不了多少，還哄我？！”

    八爺顫巍巍從位上站起來，喬伊忙扶著他到門外，白秋展已經不見蹤影了。

    “所以，當時沒有人追查真相嗎？”

    “沒有，那時候林子熙已經被他祖父帶出國，而你們家，老太太倒是查過，最後總之並沒有繼續追究，而二哥他那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也就是那段時間，他失蹤了很久，後來就被老大帶回了青幫。”

    喬伊聽著隻是震驚，“我隻是願意相信他的。”

    她手裏又看著兩個鼻煙壺，“這兩個東西我一並帶走了，若是有機會，就物歸原主如何？”

    八爺點頭，“也好！”

    喬伊回家後，徑直去了後院，祖父的靈堂就是三進院子的最裏邊，她悄悄繞了進去，隻是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馮姨拉著她起來，“這裏陰氣重，小姐身子單薄，還是別待太久。”

    喬伊嘴裏答應著，卻半晌動也不動。

    馮姨從外麵端進來一杯熱茶送到她手裏，“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喬伊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又道，“我祖父是如何死的？”

    馮姨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她隻笑著，“就是自然死亡，走得很安逸。”

    “你不說，我直接去找祖母了。”她說著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馮姨忙拉住她，“你是在外麵聽到了什麽？”

    喬伊抬眼看著她，眼神一淩，滿臉焦急，她不相信白秋展的父母殺了自己祖父，這絕不是真的！

    “果然這裏麵另有內情？”

    馮姨隻是又不住歎氣，“這裏麵哪有什麽內情，就是意外。”

    喬伊看著她又是不信的，八爺的意思分明就不是意外，這怎麽會是意外呢？

    她想著已經跑出了院子，徑直朝著祖母的房間過去，老太太仍舊靠著軟塌小憩，看著紅著鼻子跑過來瞌睡一下子被趕跑了。

    “怎麽這麽大還哭鼻子？”

    馮姨追過來，給她使了個眼色，“方才小姐去了老爺的靈堂。”

    老太太微微一怔，仍舊拉著她到懷裏，“拜過了？”

    喬伊點頭，帶著哭音道，“祖母，你能告訴我，祖父他究竟是怎麽死的？”

    老太太一把將她推了開，整個人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哆哆嗦嗦從軟塌站了起來，馮姨忙扶住她，每個冬日都是對老人家的考驗。

    “祖母！”喬伊輕輕喚了一聲，泄了氣一般，“真的不是意外嗎？”

    老太太隻是歎氣，回頭看著她定定道，“沒錯，那人終於舍得告訴你了，那件事情根本不是什麽意外。”

    喬伊聞言眼淚又掉了下來，“那究竟是誰殺了祖父？”

    “你真想知道，”她歎了口氣，又道，“其實不知道也罷，知道又有什麽用處，你還能殺了那人的孩子去給你祖父報仇不成？何況……”

    喬伊望著一臉凝重的祖母，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與那人的事我也聽說了，這都是冤孽呀，上一輩子的事情，總歸，”她說著擦了擦眼淚，“總歸不能毀了你們下一輩人的幸福，當時我就不打算對一個小孩子出手，隻是一時鬼迷了心竅，這時候你和他如何我也不準備阻攔了。”

    喬伊望著哭個不停地祖母，淚水同樣濡濕了眼眶。

    “祖母！”她又喚了一聲，隻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父親大約也一直覺得當年的事情有蹊蹺，所以並未攔著你們，隻是，我暫時還不想見著那人，你好自為之就是。”老太太說著話又擺了擺手，伸手扒拉下她纖細的手臂，哽咽著聲音，“我困了，你也回去吧！”

    馮姨扶著老太太進了裏屋，喬伊蹲在地上隻是又急又氣，十八年前，她又從懷裏摸一對鼻煙壺，若這些事情果然是白家夫婦做的，那這一對鼻煙壺為何會落在白二爺和胡玉成手裏，當年的事情必定沒有那麽簡單。

    她正想著，外頭丫頭已經小跑過來，“林少爺來了，急著見小姐。”

    丫頭說著臉上帶出幾分的歡喜。

    喬伊收拾了心情，慌忙又將鼻煙壺收到包裏，遞到丫頭手裏，“趕緊，送去樓上我的房間。”

    林子熙這時候過來又是為了什麽？喬伊摸了摸鼻頭，隻覺得站在陽光下片刻，腦袋就有些發暈起來。

    “喬喬！”

    過了一年，這人仍舊沒太大變化，仍舊一身灰色形狀，手上戴著一雙中國紅的毛線手套，格外顯眼，他不說話的時候就是這人最勾人心魄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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