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曦月到警廳這一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並不是隨處散發善良的人，也不喜歡多管閑事，可是聽到那個人反複說同樣一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就這麽做了。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小洋裝，這是孔霞飛生前最喜歡的裝扮，應當可以為她將要說的話加分吧。

    喬伊已經離開上海了。

    玥兒的死，孔霞飛的死，她都不在乎，剩下這些人多是有心無力，

    但唯有她可以幫他們，森林這個女的也是可惡，既然那人已經開了口，她也不介意早些除掉這個眼中釘。

    孔子健坐在大廳裏，看到她也沒有十分驚奇，隻眉梢捎帶著幾分不滿，這麽多年，這個其貌不揚，個性沉穩的女孩子已經漸漸展露出鋒芒。

    “孔伯伯，你見到我似乎不怎麽高興啊？”

    “大侄女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過來是為了什麽？”

    “聽說這副祝枝山的字畫，孔伯伯求了父親很久，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父親特地命我送來給孔伯伯祝賀！”範曦月將書畫放到了桌麵上，另一頭送到了孔子健手邊。

    孔子健嗬嗬笑了三聲，這個人雖然性格粗狂，可是偏也愛附庸風雅，最喜歡收集一些名人字畫了。

    “這當真是祝枝山的真跡？我聽說你父親一直視若珍寶，曾經有人花幾百銀元，他都不願意脫手。”他嘴裏如此說著，手裏已經將畫軸攤開，秋山踏月圖，這幅畫他求了很長一段時間，口裏隻是不住稱好。

    “大侄女，你既然來了，我也不能叫你空手回去，你且說說都有什麽心願，但凡我能幫你達成的，也絕不會猶疑。”他說著這才抬眼看她一番，這個女娃原本和霞飛是同月出生，一身煙霞長裙又讓他想起自己女兒。

    “隻可惜，今年孔伯伯的壽宴，卻是沒有霞飛妹妹在一旁祝酒了。”她說完用手帕遮麵，輕輕啜泣。

    孔子健放下了畫軸，心頭五味摻雜，那個丫頭，罷了，不提也罷！

    “我昨日裏還夢到了她，她哭的十分傷心。”範曦月說著，又從口袋裏取出一本筆記出來，“霞飛妹妹平日裏素有記日記的習慣，昨晚她給我托夢，果然讓我尋到了這個物件，看過後隻是又難過又生氣。”

    “霞飛的筆記本？”孔子健轉過頭瞟了一眼，這個本子他不曾見過。

    “霞飛妹妹是被人害死的，一群鬼魂裏麵，她哭的最是傷心，嘴裏還不停念叨著伯父，怎麽就不願意給她報仇……”

    “我這哪裏是不願意給她報仇！”孔子健歎了口氣，跌坐到椅子上，“曲家，遲早有一日我會將他們連根拔起，讓他們曲家的女兒嚐受一樣的痛苦，好給我的霞飛報仇！”

    範曦月哭的更大聲了，“您的意思是曲——曲鍾害了了霞飛？”

    “不是他還能有誰！”孔子健冷哼一聲，“如今，他越發目中無人了，不過他們曲家注定是鬥不過我。”

    範曦月將筆記本遞了過去，手裏一滑，一張碎紙片跌落出來，“這是——？”

    孔子健彎下腰將筆記本接了過去，低頭拿在手裏細細瞧著：

    今日我得想辦法見到父親，可是他如今已經不愛我了，也不愛我娘親了，他的心裏隻有那個殺人凶手森林，我落得這樣的地步，都是被森林所害，可這一切父親都還不知道，我得盡快見到父親。。

    孔子健握著紙張的手微微蜷縮成一團，目光裏閃過複雜的光芒，然而也隻是一瞬間又恢複了原樣。

    “大侄女今日過來不是為了送字畫這麽簡單吧？”孔子健說完將手裏的筆記本往她懷裏一推，“我既然決定了相信森林，無論你們用什麽法子，都決不能動搖我的決心，若是再有第二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範曦月蹲在地上，撿起落了一半的紙張，目光裏仍舊帶著幾分委屈，“既然孔伯伯連自己親生女兒的話都不相信，那我再說什麽想必也不會有用。”

    “帶上你的畫一起走吧，我就不送了。”孔子健說著一把推開門，徑直出去。

    範曦月咬牙看著這個人，遲早有一日他得死在那個女人手裏，隻是，森林這個女人的手段還真是不能小覷呀！

    白二爺等在門口，半晌終於看到她平安出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範曦月將筆記本小心塞進包裏，隻是帶著笑意看著他故意道，“我已經將孔霞飛和孔太太死去的事情都歸咎到了曲連雲身上，從此以後他隻怕更恨曲鍾了！但你這時候出來送我，就不怕被他盯上了？”

    白二爺笑著偏過頭看她，“他們有眼無珠，瞧不出範小姐的厲害，自然也不會在意我送送你。”

    言下之意，就是孔子健和曲鍾兩人都瞧不上她。

    範曦月走到半拱形麽口，突地停下腳步，隻略略蹙著眉頭，突然道，“若是有一日，在警長的位置和森林中間，你必須做出選擇，癡情的白二爺又會選擇什麽呢？”

    白二爺一怔，仰頭看著天色飄過的一段白雲，美人江山一直就是英雄們的死結，“美麗的女人多了是，可是警長的位置不過就這一個，但凡是個人都知道如何選擇吧！”

    範曦月笑笑看著遠處走廊下邊的一個影子，這個女人果然今日並未離開，不過，她既然能查到她的行蹤，她查到她的行蹤，也就不足為奇了。

    “白二爺果然是英雄好漢，我就提前祝你馬到成功。”她壓低了聲音說完，又道，“前麵的路，你也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是。”

    白二爺也並不想送她，隻是手裏還有把柄在這人手裏，不得不如此罷了。

    門口八爺的車子停了很久，看到她敗興而歸，從裏麵推開了車門，“看來，範小姐的本事還欠些火候，這次事情仍舊沒成。”

    範曦月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氣的咬牙看著窗外，從小到大，家長們眼裏就隻有喬家大小姐和孔大小姐，她在旁邊永遠隻是個陪襯，不起眼也不夠優秀，沒有人關注，更沒有得到多少疼愛。

    可在喬伊那邊處處被比下去就罷了，就眼前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難不成還收拾不了了。

    “八爺別講話說的太早了，這個女人的厲害你也不是沒嚐過。”她說著若有所指地看了他尚未痊愈的右腿。

    八爺嘻嘻笑了一聲，“範小姐果然會找借口，你若是如此說了，想必二哥也絕找不到絲毫理由來怪罪你了。”

    範曦月冷哼一聲，這樣的爛理由，她是絕不會用的。

    那個人看的從來都隻有結果罷了，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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