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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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初春的時節,天氣還算不得暖和,北邊的風很大很紮人,我們又挨過了一個冬天,兄弟們病死了一半,眼看又得斷糧了。
我和當時的二當家眼看著兄弟們挨凍受苦也沒有其他法子,日日就在山頭上轉悠,直到那一日我遇到了真正的賈逸。
他衣著講究,舉止不俗,一看就是富家少爺出身,身後還帶了四五個小廝斟茶遞水,我們觀察了半晌,這幾個人文弱至極,看上去十分容易對付。
可同時,我們也發現了一個事實:二當家調侃說我長得活像他失散在外的孿生兄弟,別說那時候的我們還真是很像,除了我眉毛粗獷一些,臉上多了一顆痣,衣服換下來估計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這不重要,我們需要的是錢。
緊接著我們就跟了他一路,尊卑晚上就上去打劫,左右先解了這吃飯的問題,那天晚上山上安靜地有些可怕,我和當時的二當家不費吹灰之力就殺光了他的小廝,最後就留下他一人。
二當家負責看著他,我負責收斂財物,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富家公子的行李裏頭竟然沒有一點兒值錢的東西,哪怕就是一些碎銀子,心灰意冷的時候,我翻弄坐轎下麵踩腳的位置,終於找到一個雕刻精致的錦盒,本以為裏頭必定是放著金條之類的東西,然而打開後裏頭卻隻是一張文書,當時我氣急了就要罵爹,可還是一眼看到了上麵的落款是翰林學士,之後我半讀半猜看了全信,大意是父親思念兒子,因而叫留學多年的兒子回家。
這是一封言辭懇切的家書,然而對於我其實沒有用處,可當我看過後,竟然打算讓二當家放了賈逸。
也就是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二弟的驚呼,就在他以為製服了真正的賈逸的時候,不防回頭的功夫,賈逸的劍已經刺了過來,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西洋劍法,倒不如看上去那般如不禁風。
他的劍法精妙卻抵不過二弟的力氣,兩人對打的空檔,二弟的斧頭摔在他胸前,他的軟劍也同時刺中了二弟。
賈逸說到這裏慢慢停了下來,他手裏的杯子已經變得冰涼一片,他的心也在這寒冷裏變得更加堅硬無比。
屋子裏安靜極了,眾人的呼吸聲都跟著變得格外清晰。
床上宋星咳嗽一陣,整個人仰麵躺在床上,最後一滴眼裂自眼角滑落,她一句話也沒有安靜地走了。
賈逸整個人都哆嗦起來,他挪到床前輕輕用手蓋住了女子張開的雙眼,他自認冒名頂替賈逸之後,絕沒有虧待過她。
可這,也都是他以為罷了,他們從沒有心有靈犀的時刻,她說起詩詞歌賦麵上總洋洋得意,可是他卻連附和一句都變得蒼白無力,所以他討厭讀書卻又逼迫自己進入到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賈平直坐在一邊,身子僵直。
賈平山趴在床前默默哭泣著,最疼他的人死了,他還被判了死刑,這世上能救他的人就這麽死了。他在哭宋星,也在哭自己。
“所以你為了隱瞞身份,對祖父下手。”賈平遠是為了複仇而來,他料理了所有的事情,這些天將調查進行的很徹底。
常年為祖父看病的醫生突然消失不見,祖父臨時更改財產的分配,並且一分不留給大房的舉動已經讓大家很是不解了。
然而祖父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
賈平遠在他的藥渣裏頭找到了證據,這是一場謀殺,而不是暴病,能夠動手又有充分動機的人就是麵前的賈逸。
賈逸也正看著他,“平遠,你覺得這件事對我們公平嗎?”
“公平?”他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大笑不止。
賈平直站直了身子,望著父親的背影,“爹,您最不該就是對祖父動手,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對我們下手。”
賈逸冷哼了一聲,臉上露出莫測的笑意,“你以為他拿你當親孫子?”
“是。”賈平直沒有猶疑。
“就算有也是之前,自從他發現我的秘密之後對你們何其殘忍,賈家的一切都與你們無關,你知道你母親有多難過嗎?”
“那,本就不該是我們的東西。”
“不該嗎?這些年如果不是我打理賈家上下,你以為賈家還能剩下什麽,不過頂著個學士的虛名,內裏早就不知壞成什麽樣子了!”
事已至此,賈平直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爹,我支持你。”賈平遠突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質問賈平直,“二弟,在你眼中難道父親比不過一個糟老頭子?”
賈平直苦笑不理會他。
賈平遠先一拳對準賈平遠的麵門打了過去,卻被賈逸輕鬆化解,“大侄子,當著我的麵教訓我兒子不太合適吧!”
十來招下來賈逸先收了手,賈平遠無奈氣衝衝收回手,他還不是賈逸的對手,嘴巴卻不饒人,“你如今已經不是我的叔叔,你是誰?恐怕還隻有你知道,你就不必在這裏了惺惺作態了。”
賈逸聽罷又大笑了一陣,板著臉看住他,“毛頭小孩也敢如此說話,若不是今日林老爺子過來,你以為你能查出真相在這裏滿口胡言?”
賈平遠聞言臉色突變,僵直著身子回頭看著在一旁靜靜做了又半刻鍾的兩人,林子熙輕飄飄看了過來,臉上倒也沒有絲毫不耐,隻是垂著的腦袋幽幽看了過來。
這兩人就是這麽坐著,就已經是這個房間裏最不能忽視的存在了。
老爺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眾人中間,“你們這些年輕人吵得厲害地緊,我一個糟老頭子半晌都插不上話,可是——”他臉色突然變了幾邊,最後落在賈逸臉上,“你知道我對你的家事並沒有興趣吧!”
賈逸渾身一淩,竟有些站立不穩。
眾人更是不解,除了賈平直,他心頭傷痛未好,好似突然又被人撕開了一般,痛的不能呼吸。
“爹!”賈平山輕輕喚了一聲,急道,“爹,您就全說出來吧!”
賈逸低頭瞅了他一眼,罵道,“逆子,若不是為了你娘,你以為我能去救你!”他說罷再也不看地上一眼,隻是恭敬對著林老爺曲了曲身子,“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為,您若是有怨恨不可傷及無辜。”
“爹!”賈平遠上前一把攔住他爹,“他們這些人不懷好意,爹你不能為了四弟不顧我們幾個的死活。”
賈逸一把將他推出老遠,最後目光落在向來被自己冷落的兒子身上,“平直,你,罷了!以後你們兄弟要如何便如何吧!”
疾風打窗,如聞悼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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