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事情？”林子熙看著他，十幾年壓抑在心底的東西終於釋然了，可是他並沒有想象中輕鬆。

    “之後的事情是胡玉成告訴我的，真真假假您且聽聽罷！”他說著又望了幾個兒子一眼，“說之前吧，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麽事？”

    “留我幾個孩子一條性命，這些錯事我一人承擔即可。”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老爺子大手一揮，麵色冷硬坐在椅子上，林子熙側目看了賈平直一眼，心頭暗暗歎了口氣。

    僵持之間誰也沒注意到角落裏的賈平山，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勃朗寧，槍口慢慢對準了老爺子，可是他的手還沒按出去，整個人已經頹然倒在地上。

    眾人驚嚇的空隙抬頭望著屋梁之上，上麵不知何時上麵坐了一個人，正是林子熙的手下明心。

    消音槍打在賈平山胸口，一槍致命。

    賈逸驚慌之下抱著賈平山的屍體，手裏緊緊握著他手裏的勃朗寧，這孩子嘴裏念叨叨竟然還是王家小姐的名字。

    賈逸停在耳中不覺好氣好笑。

    他念了第三遍王小姐的名字就徹底斷氣了，賈逸右手緩緩合上他怒瞪的眼珠，他必須得更加沉得住氣，他雖然可以死可是他還有兩個兒子，還有他打下的家業，真的不甘心。

    老爺子從後頭俯下身來，“我方才已經決定放了幾位少爺，這算是他咎由自取，我這個人做事情從不留後患，不過是測試一下你的幾位兒子，沒想到——”

    林子熙上前硬拖住他坐下，輕聲勸阻，“祖父還是坐下聽賈老爺將後事說完，至於賈家兩位少爺，您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老爺子右手回拉著他一並坐在身側，苦口婆心，“年輕人心平氣和是好事，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未必值得讚賞。”他說罷對著上頭揮了揮手，明心一閃身再次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賈逸勉強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就著賈平遠的手重新站了起來，俯身將小兒子的屍體抱到床上靠著宋星躺下。

    他一下子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發箍落下，頭發四散開來。

    “後來，後來是怎麽一回事來著？”他拍了拍自己腦袋，眼睛裏落下兩串淚珠，“後來，我們在山下找到了白家夫婦和林太太的屍體，他們都已經死了，依照白二爺的吩咐，我們將現場未造成白家夫婦殺人後畏罪潛逃的模樣，處理完一切，我們就從後山偷偷下山了。三弟說殺害白家夫婦的人是何應元一槍打中了車輪，導致車子掉下山崖，真假我不曾親眼看到，所以不敢妄言。我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回頭對著林子熙，“所以你的仇人是胡玉成、何應元和白二爺。”

    林子熙對上他的目光，眼神澄澈，“祖父，我覺得——”

    “替你父母報仇，就從眼前這個人開始吧！”老爺子將手裏的勃朗寧放在他麵前，背過身看著地上已然半瘋癲狀態的賈逸。

    “少爺，您放過我爹吧，如果你要報仇就取了我的性命吧！”賈平直上前求饒，擋在了槍口前。

    林子熙放下手裏的勃朗寧，回頭望著老爺子，他知道無論何人求情都隻會火上澆油，所以他隻是沉默著。

    “平直啊，你知道子熙為何不和我求情嗎？”老爺子冷哼一聲，右手一揮將勃朗寧甩出老遠。

    “因為——”賈平直心裏的弦徹底繃斷了。

    “你越是求情，你父親就越是得死，而你越是求情，就意味著你恨我，你若是恨我，我豈能留你。”

    賈逸聞言慌忙從地上拾起勃朗寧，對準了自己的腦袋，他還在哀求，“我這兩個兒子先後背叛了我，我如今已經不恨他們，不過我最心愛的女人和最心愛的兒子都已經死了，我在這世上早已了無牽掛。”

    “爹！”“爹！”

    兩人齊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林老爺子看了他一眼，“你們兩人現在立刻當著你爹的麵發誓，以後不再冤冤相報，否則我即刻殺了你們。”

    “快發誓！”

    “我發誓這輩子不找林家人報仇，否則就讓我爹死不瞑目。”賈平遠說罷深深勾著頭，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從其中緩過來。

    “我發誓這輩子不找林家人報仇，否則就讓我爹死不瞑目。”賈平直隨後也一並發誓。

    賈平遠坐在椅子上，看著老爺子，“老爺子，我不用發誓了吧？”

    老爺子笑笑，看著他臉上露出來幾分和氣，“你若是給我做孫子倒是極好的，現在就由你來為你祖父報仇雪恨吧！”

    賈平遠心裏咯噔一聲，這個老爺子果然——狡猾至極。

    賈逸卻不等他出手先一步扣動了扳機，瞬間腦漿四濺，明心已經從樓上跳了下來，先一步用蔓布擋在了兩人跟前。

    “老爺，少爺，我們該走了。”

    賈逸點點頭，拉著林子熙出了房間。

    出門一時半夜，更深露重。

    林子熙看著遠處燈火闌珊，越發覺得身側淒冷無比。

    “祖父，您來這裏就是為了帶我看這出戲？這些年您倒也安奈地住。”

    “不是我忍耐性好，我一直都在等你出手，可是你一次次令我失望，最後我隻有自己親自動手，總算結果不至於太壞。”

    “在您眼中就隻有結果。”

    “是，成王敗寇，本就是這個道理。”老爺子氣衝衝說完又回頭盯住他，“喬伊為何不喜歡你，就是因為你處處妥協讓步，不夠果敢。”

    “我的事不用您來理會。”

    “好啊，我不理會，就看你如何殺了何應元和白二爺為你爹娘報仇。”他說完徑直朝著大門口去，林子熙隻得跟了上去。

    外頭十來輛車子停在賈家門外，呂警長親自將他們迎上了車子。

    片刻功夫，車子在呂警長的府上停下。

    林子熙雖然不情願，可是如今大半夜他已經無別處可去了，盡管心裏煩悶難受，可到底跟著進了警廳。

    “房間已經備好了，您和少爺可以放心休息。”呂警長小心翼翼一直將二人送到了廂房門外。

    老爺子關門的時候方道，“軍火的命令擇日就批下來，不過這蘇州日後的治安，你還是多費些功夫吧！”

    “是是！”呂警長答應著退了下去。

    林子熙悶悶坐在室內，老爺子洗漱完換了衣服從裏間出來，看他仍舊呆坐著，免不得催促，“明日我即刻趕回北平，你爹娘的仇由你來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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