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慈庵遠遠望過去還是過去的樣子，白色的七層琉璃塔格外醒目，三樓以下區域被樹木掩映遮蔽了，這個位置還能依稀瞧見半山腰上陡峭的的白色石階，不遠處光禿著的山頭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幾百米的距離，望過去竟然看不出三爺到底帶了多少人過來。

    明月白側頭看著二哥，他沒有停下的打算，相反還加快了車速，就憑他們帶來的百十來人，遠遠不是三爺的對手。

    他額頭上的汗密密落了下來，前方煙塵彌漫，三爺的一張臉上隻剩一雙眼睛格外閃著精光，看過來的時候沒有絲毫閃躲的架勢，在他身後一步的位置站著七爺，另一邊半垂著腦袋的人依稀瞧的出是林子熙。

    距離越來越近，八爺已經看到了山上的人手裏的勃朗寧，還有那一個個依稀可見的黑洞洞的槍口，如果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三爺不需要和他們談判，隻要一聲令下，估計他們早就被打成篩子。

    “二哥，停下來！”八爺大吼一聲，右手就去奪他手裏的方向盤，白秋展扭頭看他一眼，叫罵了一聲，腳下猛地踩住了刹車，刺耳的摩擦聲震耳欲聾，八爺匆忙中急急護住了腦袋，最後外頭刺啦一聲響動，車子在即將掉下山崖前停了下來。

    “老八，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

    八爺探頭看著窗外，距離山崖下不過一尺距離，同樣惡狠狠瞪著他，“你才是要做什麽？林家人就算死了，與你何幹！你這樣子拚命，難道忘了她對你的囑托。”

    “你胡說什麽！”

    “如果讓二嫂來選，你和林子熙的性命，你猜她會選誰？”明月白看著他的眼睛裏像是淬了一層冰，“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呢？你在和誰較勁？還是你不相信自己了！”

    “林子熙不能死。”白秋展說罷伸手拉開車門，又走到另一邊，一把將他拖了出來，“老八，我們是兄弟，是不是？”

    “是！是！是！”八爺歇斯底裏大吼幾聲，雙手撐著大腿，至今腿上還在發抖，生死從未有過地靠近，他喘著粗氣抬起頭，十幾米外的距離，五爺坐在車子中，同樣隔著窗子正望著這邊，他手裏的煙卷時明時暗讓他整個人就是蒙在一層薄紗之中，在八爺的印象裏似乎他永遠都是這樣，在對事物的漠不關心和對兄弟的熱心暴躁之間切換，仿佛同時存在的不是一個人，可是現在突然之間他似乎理解他了。

    “老八，待會兒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必——”

    “二哥，你放心吧！我可不願意為了一個林子熙拚命，我可比你愛惜自己的性命。”八爺說罷往前一步，又伸手按了按口袋裏的哨子，“不過，一旦救出林子熙，我就立刻吹哨子，他們必定趕來。”

    白秋展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就答應了。

    五爺的車子打頭走在最前麵，白秋展和八爺重新做進車子後排緊跟在他車子後麵，路上沒有炸彈，一群人妥帖到了山腳下。

    五爺下車後就到了三爺身後站定。

    八爺看了他一眼，鼻子裏冷哼一聲，虧他還以為方才他是擔心他們的安危，還主動為他們打頭陣，原來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白秋展從口袋裏掏出那兩把鑰匙，太陽光下兩把金鑰匙發出奪目的光芒，這是林家藏了快一百年的東西。

    “把鑰匙交出來！”何應元果然在這裏。

    白秋展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望著三爺，“三哥，我們兄弟之間說話算話，今日你放了林先生，我就把鑰匙交給你。”

    “放了他，我要如何打開保險櫃的鑰匙？”三爺冷冷望著他，陽光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煙卷在他的臉上飛過，一閃而逝。

    “你總會有辦法的，林家的後人不止林子熙一個。”白秋展笑了，三爺突然也跟著笑了，事實證明他的猜測不錯，日本的林家後人有人在他手裏。

    “你果然聰明！”

    “三哥也不差！”

    “不過可惜，你對青幫無心經營，這些年就這麽任由它衰敗下去，當年洪老大在的時候是何等風光！若是師父當年將位置傳給我，今日絕不會是這樣的情形！”三爺伸開雙臂近乎嘶吼，這是對白秋展的控訴。

    八爺張了張口，方有些後知後覺垂下腦袋。

    “三哥，青幫太大了，師父走得太早了。”

    “全都是借口！”三爺冷冷看著他，“我不信以你的本事，就這點兒能耐，若是你果真就這點能耐，我還就認了。”

    白秋展低頭望著腳尖，臉上帶出一抹苦笑，他還真沒有說一句假話，事實就是如此，青幫太大了。

    “三哥，你真的高估我了，你知道我剛接手的時候，青幫一天就能發生多少事嗎？光是我看到的需要盡快處理就有一千件，大大小小，關係錯綜複雜，我就是十個腦袋也忙不過來。你想知道師父為什麽離開嗎？”

    三爺一怔，倒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上海灘的老大，無人敢得罪的風光，向來無非就是兒女情長。

    “三哥，師父對我說他累了。”

    “為什麽？他都做了那麽多年，多做幾年又如何！”三爺氣直了胡子，不顧旁邊何應元的催促，隻是定定望著白秋展。

    “因為光鮮背後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師父差一點就死了，”白秋展說到這裏，又低笑了兩聲，“最後，他還是死了，而且死在一個他永遠想不到的人手裏。”

    三爺聽到此處，渾身打了個哆嗦，閃避著他的目光。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師父下手，那個女人我已經找到了，殺死師父的人就是你！”白秋展伸直手臂直直三爺的位置。

    八爺氣紅了雙眼，“三哥，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那個女人早死了，你胡說什麽！”

    白秋展抬頭冷冷看著他，“不錯，她是死了，被你殺死的。”

    三爺回過頭拉住七爺，又看看五爺，麵色淒惶，“你們相信我，我不可能殺害師父的，不可能殺害師父，都是他誣陷我的！”

    “三哥！冷靜一下！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可能殺害師父，你是這世上最適合做師父接班人的人。”五爺拉住他，逼迫他安靜下來。

    何應元低頭思忖一下抬起頭，小聲提醒，“三爺，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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