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獵殺(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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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怔然間,忽聽身後又有食人獸的嘶吼傳來,她忙轉身,抬手凝出靈力之劍,於那食人獸鬥在了一起。但才不過使出兩招,就見身後的食人獸忽然間多了起來。饒是她自負戰力不錯,也在這一波接著一波的攻擊之中,漸漸筋疲力盡,左支右絀。
一定有什麽不對!
這個念頭始終在她的心中盤旋,當身後一股巨力傳來,她腳下一個踉蹌,突然跌倒在地時,依舊鬼使神差地這般想。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一個詭異莫名的夢,她倏然間仰麵倒在地上,頭頂上的天空那樣高遠,而食人獸的嘶吼就在耳邊回響。
我難道要死了?
這種感覺驀然湧上心頭來,她好像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破碎,鮮血淋淋漓漓在冰麵上蔓延開,食人獸的嘶吼像是秋日的風,在她的耳朵裏嗚嗚作響。
再然後,眼前的世界突然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在這時候,從天香城到大涼山的記憶忽然間浮現出來。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從天香城出發後,一路在官道上疾馳,在進入大涼山後,又穿越了巨蟒的叢林,然後陷入食人獸的包圍中,
難道所謂的幻陣,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難道她方才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這好像也不錯,在一片黑暗中,她覺得自己已經感知不到身體的狀態了,那如同秋風呼號的食人獸嘶吼,那灰白色如灰雪的天空,也全都消失了,她隻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依舊清醒,並且還在思考,在推斷。
直覺告訴她,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可是,千幻山不是在天心城的北方嗎?什麽時候平移到這裏來了?
還是說,她現在就是身在千幻山的最北方,隻不過這其中有一段記憶,在這千幻山的影響下,從她的腦海中消失了?
她這般想的時候,隻覺得身體一輕,像是一片羽毛般,高高地飛了起來。
她周圍的世界依舊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兒光,她想從儲物水晶裏取出夜明珠來,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控製,隻能被動地,被一股莫名的氣流,緩緩推向不可知的遠方。
也不知什麽時候,身體再度觸碰到實地時,卻發現周圍陡然換了場景。
她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又變成了一個五歲大小的孩子,穿著現代人的服飾,不安地注視著門邊的位置。
再看看周圍,卻發現這赫然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家。
周遭的擺設都很熟悉,她以為自己已經刻意不去想起,刻意忘記了的一切,一一浮現在自己眼前來。
此時正是暗夜,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月亮的一縷清輝透窗而入,照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然後,忽然間,前生那父親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輕輕打開房門,招呼她趕緊起床。
又是那個血色的夜晚!
她忽然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可什麽都說不出,身體不受控製地離開床鋪,走到房門之前。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
無數人曾經如此希望,如此乞求,可葉瑤卻無奈地發現,盡管她的人身“真的”重來了一次,可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她不能改變任何事情,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動地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操控著,一步步向前走。
一切如同記憶中一樣,她被推進了一個黑暗的衣櫥,和前生的弟弟葉清歡在一起,兩個人瑟縮著躲在角落裏。她心裏害怕極了,後者卻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迷迷怔怔地張開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應該趕緊捂住葉清歡的嘴巴,以免他發出聲音,驚動了前來的刺客。
也許應該站出去,用自己記憶中的一切線索,試圖用自己的人生和命運,換其餘家人的安康。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的意識,就像是一個什麽都改變不了的看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向著更壞的方向發展,從此而一發不可收拾,從此再不複以往。
也許,有一種事情,比不能重來的人生更可悲,便是你明明知道事情會向著更壞的方向發展,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自己那般無助那般軟弱,看著自己滑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即便是異世重生之後,葉瑤也很少想起過去的一切。盡管心裏頭承認,那一切對她來說很重要,可人生總有那麽些記憶,你明知道它們無比珍貴,明知道它們徹底改變了你,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去回想。
現在,在幻境的作用下,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看著事態從一個悲劇向著另外一個悲劇過渡最終無可挽回,莫可奈何!
踹門的聲音很快劃破了長夜的寂靜,電燈忽然間亮起,照出了三條長短不一的黑影。
透過衣櫥的一條縫隙,葉瑤看到三個黑衣人走上前,然後,身邊的葉清歡忽然間發出了一聲低泣,引得房間裏的幾個人驟然一驚。
“求求你們,別傷害我的……女兒。”這句話如同記憶力一樣,隨著低泣聲響了起來。葉瑤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又碎了一次。
就像是早就寫好了劇本,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發展。她走出來後,眼前便變成了一片黑暗,是其中一個黑衣人遮住了她的眼睛,也捂住了她的耳朵,讓接下來的一切變成了一片空白。
再之後,一切就真的換了一個天地。
她在一片陌生的地方,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從心槍心雨裏衝出來,就像是一株走了樣的參天病樹,最終扭曲得不成樣子,以至於徹底毀滅了自己。
仿佛在一個刹那間,度過了前生十六年時光。盡管她無數次地不想再看下去,無數次想中斷這受刑一般的回憶,可一切依舊繼續上演,從而不因為她的拒絕還停止。
這種感覺,就像是把過去的傷口硬生生扒開,看著它一點一滴流血,愈合,結痂!
這樣的折磨並非沒有好處,往常,她想起這些往事時,更多的隻是在意其中的片段,現在卻不得不完成地重新來一遍,重新審視其中的每一個細節,重新體會曾經的每一份煎熬。
當漫天的火光響起,當整個世界變成一片火海的時候,她忽然間明白,自己的痛和恨,也許不是因為愛而不得,不是因為父母的偏心,而是因為她的弱小。
因為弱,所以總是沒有辦法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在意的人,甚至還總要連累身邊的人,讓身邊的人成為自己之弱的犧牲品。
正如以悲劇開頭的故事,往往還是要以悲劇做結束。
卻說那火光消泯之後,畫麵一轉,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也就是她五歲那一年的時刻。
如同上一次一樣,故事緩緩進行下去,那個弱小的自己,依舊在一出出悲劇裏掙紮。
一十六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看著那個有著太多不堪的自己,在人生路上蹣跚前行。
盡管痛徹心扉,卻也隻能眼睜睜看下去。
如是輪回,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究竟重複了多久。
葉瑤想,如果她那雙旁觀的眼睛也會痛,會流淚的話,大概已經從一開始的難過煎熬,慢慢變成現在的平靜了。
她意識到,在這一次次的回溯之中,你隻能去接受你一門心思逃避的一切,隻能去寬容和體諒那個弱小而無可奈何的自己。
回憶常常就是如此,有時候能讓人崩潰,有時候也能讓人堅強。
這就是千幻山的幻境妙用嗎?
不知道是多少次輪回之後,她在心裏頭無聲地想。
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麵前的熟悉畫麵忽然間變了個風格。她仿佛又回到第二世的開始,在荒冷的庭院裏,在生死之間覺醒。
這一世的記憶對於她來說,已經可以平平靜靜地從開始看到結束。也許是因為放下了什麽執念的原因,她想,這樣的一生大概是處處有驚喜的生命。
第二世的輪回隻來來回回循壞了三次,最後在大涼山前戛然而止。
看過了過去,接下來就該說到將來了吧?
葉瑤在心裏頭想。
然而,畫風一轉,卻是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破敗的農家小院,家徒四壁的小小房間,她低頭一瞧,卻見身上正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從這具身體的年紀上看,大概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丫頭,你醒了?”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來,她轉頭一瞧,恰好看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喜極而泣道:“丫頭啊,醒了就好!以後,可莫要如此尋死覓活了!你這狠心的孩子,一門心思走絕路的時候,為什麽就不想想你的娘親呢?”
這又是怎麽回事兒?
難道這回換了別人的人生?
葉瑤在心裏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卻沒有接受到任何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她用陌生的眼神看著那婦人,說道:“我好像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這裏是哪裏?”
還好,她心裏想說的話,馬上就能說出來。看來,這一次的身體,總算可以由著她隨心所欲的支配了!葉瑤這般想著,心裏頭生出些許喜悅來。
那婦人一愣,而後又哭了起來,好半天之後,才又是傷心,又是不可思議地把一切從頭到來。
這是個狗血至極的故事。
原身也叫葉瑤,是村裏頭一個寡婦家的女兒。原身原本有一個意中人,是村裏頭的書生,可那書生前頭考中了功名,後頭就另聘了恩師家的千金為妻,徹底把原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原身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原身身邊的這個婦人,就是她的生身母親,也就是那個崔寡婦。
葉瑤不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一場怎樣的鬧劇,但既然來了,就得想個辦法收場。她不知道該如何打破眼前的幻象,就隻能先遵循著這幻境的規則,把一切像模像樣地演下去。
但是,她並不想一直這麽遮遮掩掩。因此,自從“醒來”之後,她就打聽起附近的情況,在這個貧苦的家中,先把填肚子的願望滿足了再說。
從崔寡婦的話中,葉瑤知道這就是個普通的山村,沒有所謂的靈術師,也沒有什麽妖獸晶幣之類的設定,完全如同曆史上的普通農家一樣,沒有半點兒可以讓人一瞬間翻身做主人的可能。
私下裏,她悄悄嚐試過,原來的靈力根本無從修煉,所謂的神念,也成了根本尋不到半點兒痕跡的東西。
也就是說,她現在就和一個真正的農家少女別無二致,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沒有金手指,沒有外掛的主角。
崔寡婦以替人家縫補衣裳為生,原身以前也是靠著這個補貼家用,可到了她這裏,好像一切都得推倒重來。
那麽,她能做些什麽呢?
葉瑤忽然間意識到,一旦沒了顯貴的身份,沒有資質和靈力,她的本事一點兒都也不比其他人大。
好在周圍有一座山,她在附近尋了些簡便易得的東西,做成一個簡單的彈弓,出了家門,以四處看看為名,繞到了附近的山上。
身體中的靈力雖然沒有了,但好歹還有身體本能在。她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山裏尋些野味來,頂不濟也能找些中草藥來,送到村裏頭唯一的一家藥鋪換銀錢。
她的運氣還不錯,利用簡單的小陷阱,還有還算不錯的身體本能,以及對草藥的了解程度,很快讓貧苦的家寬裕起來。
崔寡婦先是驚訝,後來就變成了開心,完全忘了追問葉瑤究竟是怎麽學會了這些看似不可能的本事。
葉瑤也無意解釋,她從來沒有刻意收斂過自己的疏離,既然對方不願意開口詢問,她也樂得清靜。
然而,很快,麻煩上門了。
也不知是什麽人傳了消息出去,村頭的書生娘子找上門來。她倒不是為了興師問罪,或者對付情敵而來的,而是來做媒的。
“這賈郎君是我家夫君的同窗,文章做得一等一的好,雖然年紀大了點兒,可性情和順,知道疼人!”書生的眼光不錯,這書生娘子雖然容貌普通,但言談舉止落落大方,透著骨子清高氣質。
崔寡婦聽了這話,頓時高興起來了,忙不迭開口道謝。顯然,對於有個書生做女婿,她是喜聞樂見的。至於對方的其他條件如何,那都不重要。
葉瑤恰好背著個籮筐,從山上下來。
她走進家門時,那書生娘子正在說賈郎君的身世如何,相貌如何。
書生娘子見到她回來,馬上端起一個笑臉迎上去,說道:“妹妹回來的很好,姐姐這次可是誠心上門來說親的!倒是要恭喜你了,那等高門大戶,尋常人可根本沒有可能上門呢!”
葉瑤當然是拒絕:“多謝姐姐好心,不過,我年紀好小,暫時不想考慮這些!”
崔寡婦一聽這話,馬上就著急了,斥責道:“你這孩子,怎麽還這個一根筋,不識好歹呢?那等書香門第,咱們能高攀上,那就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而後,又對書生娘子賠笑,好話說了一籮筐。
葉瑤沒有插嘴,等到她們都說妥了,才慢吞吞開口:“我不會嫁,不管你們說了什麽,都和我無關!”
書生娘子臉色不悅,崔寡婦又忙著賠不是,好端端把人送出門去,才回過頭來對自家女兒勸道:“丫頭啊,你難不成還想著……想著那個不可能的人不成?你可要想清楚,難得人家不計前嫌,咱們可不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您怎麽會知道,她一定是好心呢?”葉瑤也不繞彎子,說道:“我說不會嫁,那就是一定不會嫁,您別白費苦心了!”
“什麽?這不嫁怎麽行?”崔寡婦著急了,一條理由一條理由地往外擺,無非是什麽光耀門楣,什麽榮華富貴的話,從列祖列宗的遺誌,到眼前的利弊得失。
要由著事情繼續這麽亂七八糟的發展下去嗎?葉瑤略一思忖,便打斷了她的話,將事實和盤托出:“您有沒有覺得,我和以前,也就是您的女兒大不相同了。事實上,遣詞造句的習慣,一站一坐的動作都不一樣了。”
崔寡婦一驚,馬上又開始抽泣,哽咽著說道:“你受了傷,病了一場,忘記了以前的一切,發生點兒改變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我的女兒啊,過去的那些事情,咱們都不提了不成嗎?”
葉瑤卻沒有半點兒妥協地意思,直言道:“您聽說過借屍還魂嗎?您原來的女兒,早就不在人世了,現在出現在你麵前的,不過是一具被另外一個靈魂接管的行屍走肉罷了!換言之,您的女兒早就死了,而我不是您的女兒!”
“丫頭,你胡說什麽?”崔寡婦打驚,忙搖頭擺手:“莫不是上次的大病還沒好利索,還有後遺症?怎麽這一時半會兒的,你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呢?”
“您知道的,我沒有說謊,也不是在胡言亂語!”
葉瑤抬手,將崔寡婦的身子擺正,使之正對著自己,緩緩說道:“您不過是不想相信女兒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才願意如此自欺欺人的將錯就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她,卻又違心地告訴自己,我就是她,是不是?”
“胡說!”崔寡婦忽然破口大罵:“我自己生下來的女兒,難道自己不知道她是什麽模樣嗎?那一門婚事,你不願意也就罷了,何必如此裝神弄鬼?我告訴你,這門親,兩家結頂了!你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葉瑤搖了搖頭,說道:“看來,也許我真的想錯了。您不是認不出自己的女兒,而是從來就沒認識過自己的女兒。也是啊,一個會自盡的女孩子,也不大可能有一個稱職合格的母親。”
崔寡婦像是根本就沒聽到她的話,仿佛魔怔了一般,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說起自家女兒的往事,一會兒暢想那虛幻的明天。
從她的態度裏,葉瑤的覺得,崔寡婦現在就像是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抱住了一塊並不存在的木頭,說什麽都不肯撒手,憑著那一點兒虛幻的希望,強迫自己相信,一切悲劇都不曾發生過。
葉瑤覺得,這樣的人,的確是懦弱而可憐。可麵對這樣的崔寡婦,要妥協嗎?葉瑤馬上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把話說明白了,對方想清楚了也好,想不清楚也好,就都和自己無關了。
她是如此定義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的,她願意以自己之力,讓崔寡婦過得好一些,但當對方開始得寸進尺,試圖左右她時,她就不願意陪著對方繼續演這一場戲了。
崔寡婦對葉瑤的消極抵抗熟視無睹,像是著了魔一樣,開始張羅所謂的婚事,還尋東家西家說話,把自家的女兒將要嫁出去的喜訊分享給四鄰。
葉瑤懶得在一一解釋給崔寡婦聽,她不可能喚醒一個裝睡的人,不可能讓一個自欺欺人的人看到真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山裏多尋點兒收獲,換成銀錢,留給崔寡婦,然後自己一走了之。
也許是在前麵的幻境裏,看盡了所有虛偽和懦弱的緣故,她格外不喜歡自欺欺人,還要強逼著別人也自欺欺人的人。她隻是把該做的,能做的做好,至於剩下的東西,隻好聽天由命,隨其所之了。
時光無聲無息流逝,崔寡婦一如既往地沉浸在一個嫁女兒,將要有一個身份高貴的女婿的幻夢裏,渾然不知她所謂的女兒又進了山,且再也沒有回來。
葉瑤站在高高的山巔,遙望山下的山村。她不知道,明天這個山村裏會發生什麽,可心裏頭其實也能猜測出幾分。而這其中,沒有哪一種可能,是幸福美滿的結局。
心狠嗎?
也許吧!她想,這就是她葉瑤,這般無掛無礙,冷心冷情的葉瑤。
轉頭,走進山林,卻見畫風又是一轉,再度換到了另外一個新的場景之中。
這一次,她不是山村裏的村姑了,而是變成了其他形形色色的身份。
有時候是落魄歌女,有時候是貴族千金,有時候是亡國公主,這一個個性格身份各色的人物,這一折折故事,在她眼前輪番上演。
到最後,她幾乎記不起究竟體驗過多少角色,從多少不同的故事裏走過了,但其中的每一個自己,都表現出了某種特性,一種近乎無情的坦誠,一種如同因果輪回般般的感情。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當她從最後一個場景中退出來時,葉瑤有點兒漫不經心地想。也許,她該慶幸,自己沒有因此而迷失了方向。
當一切幻境消失時,她發現,自己和另外上百個修為各不相同的靈術師,同時出現在了一片開闊的草地上。
每兩個人之間都隔著很遠的距離,那些人和她一樣,都是一副調息打坐的神態。
就在這時候,她忽地一驚,隻覺得周身的靈力瞬間沸騰了起來,就像是被某種靈力推動著一般,如同決堤的洪水,沿著經脈迅猛流淌。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麽訊息飛進了腦海中。
契機,進階的契機!
葉瑤心裏頭一動,馬上閉目凝神,引導著身體周圍的靈力,任由它們被吸納進經脈之中,匯聚成靈液,在經脈中循環往複。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吸納靈力的過程。也不知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周圍的靈力格外豐沛,隱隱給人一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
葉瑤顧不上多想,一圈圈運轉靈力,驅動著靈力擴張經脈,衝撞丹田。
她凝心內視,發現那靈力在體內打著旋兒流轉時,丹田裏的那一朵返魂花也在流轉。漸漸,另有一朵返魂花的花苞生成,在丹田中,隨著洶湧的靈力而旋轉。
靈力越聚越多,慢慢地,經脈之中已經無法再容納任何靈力,那靈力循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像是防洪的堤壩一樣,阻擋著靈力洪流的通行!
就是這時候了!
隻要衝過了那個壁障,便能順利進階!、
葉瑤在心裏頭這樣想,可忽然間,身體的靈力一下子消失了,而原本在丹田裏含苞欲放的返魂花花苞,微微張開了口,一副將吐芬芳的模樣。
還不夠!
這些靈力還不夠!
葉瑤隻能重新開始聚攏靈力,將靈力吸納進自己的身體,將之壓縮成靈液,一點點充實靈脈。
因此,她進階的速度,便比其他人慢了幾乎一倍。
很快,靈力再次充滿了她的周身經脈,突破的契機就近在眼前。
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聲驚呼。
“怎麽回事兒?怎麽到了最後的關頭,這進階的事情竟然被擱置下來了呢?”
“就是啊,本以為這一次能直接衝進後期呢,可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歡喜!”
“進階的契機,不可能突然失蹤!我分明都感覺到,這一次是百分之百能夠進階的!”
……
葉瑤一聽這亂七八糟的議論,馬上把進階的心思壓了下去,舉目四顧。
這時候,天心城的最好處,一個須發皆白,身子幹瘦的老者猛然站起身來,罵了一句:“該死!這大好的布局,就因為一丁點兒意外,竟然全盤落空了!”
他身邊,一個麵目和霜雪一樣冰冷的女子欠身一禮,說道:“師尊,現在該怎麽辦?陣法已經布置好,現在再去修改的話,未免來不及了!”
“怎麽辦?”老者重重揮出一圈,仿佛一個巨大的鐵棍,從上方直直劈落下來。一瞬間,地麵上裂開了一道口子,仿佛一道難堪的傷疤,橫亙在高台上。
“且不管那麽多了,就算是少了一個人,陣勢也還是要開啟!”他這話方落,就見女子雙手迅速解印,將一個個複雜的靈紋打出去,然後,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注入高台下的凹槽裏。
隨著他的動作,整個高台上散發出了一層淡漠的血光。
就像是一個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那層層血色將老者籠罩了起來。
這時候,葉瑤周圍的人又是一驚。
“天啊,我怎麽動不了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咦,我的靈力都去哪裏了?”
“誰偷走了我的靈力?我也動不了了!”
“該死的,一定是被天心城的老東西算計了!”
“這是什麽該死的陣法?怎麽可能束縛住這麽多人?”
……
葉瑤也發覺,像是有一道無形的枷鎖,忽然從頭頂上籠罩下來,將她死死扣在其中。
她心念一動,閃身躲進了古城中。
幸好,這古城裏沒有那古怪的禁製,她還是可以行動自如。
“這是怎麽回事兒?”葉瑤問古城器靈。
古城器靈的臉色看上去有點兒凝重,徐徐說道:“大事不妙!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九九歸一轉生陣,是一種邪門陣法,專門用來煉製肉丹。”
“肉丹?”葉瑤悚然一驚。
抬眼看向古城之外,卻見原來坐在草地上的靈術師,臉上的血色開始一點點消失,人人眼中都是驚恐和慌亂,仿佛從未見到過如此可怕的場景。
“這種丹藥,咳咳,應該是用來生機之力的!”古城器靈說道:“簡單地說,就是在即將進階的靈術師進階時,將其生機之力收歸己用,用來為自己延壽。根據這個陣法的模樣,這些生機之力能夠變成一種珍貴丹藥,以供壽元將盡的靈術師服用。”
“這麽幹的人,應該是誰?”葉瑤問。
“當然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古城器靈遙遙看向天心城的方向,說道:“他就在那裏,現在應該就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我出不去!”葉瑤說道:“我一旦出去,就會變成這個陣法的養料,變成肉丹的原材料之一!”
“陣法並非牢不可破,我倒是可以把破陣之法傳授給你!”古城器靈說道。
葉瑤點了點頭,聽古城器靈細細說了幾句話後,閃身離開了古城,重新出現在大陣之中。
她用靈力撐起一個綠色護罩,劃破掌心,以鮮血在地麵上畫符。一個血符文完成後,那個禁錮住她的牢籠倏然間被打破、她得以走出來,轉身,麵向天心城的方向,以最快的身法掠出去,向著高台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高台上的老者陡然間變了臉色。
可是這陣法已經開始,再也不可能停下來,他根本不可能再出手攔住那個人,隻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弟子,希望她能擋住那個突圍而出的人。
葉瑤很快就掠到了天心城的城牆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個煉丹大陣的原因,這天心城的護城陣法根本就沒開,連守衛也見不到幾個。
她祭出自己的冰影劍,一路衝殺進去。
一開始攔路的,都是不起眼的靈術師,少有達到宗師境界的,對於她來說,基本上就是碾壓式向前衝的架勢。
再後來,靈術宗師的數目稍稍多了起來,就連幹瘦老人身邊的白衣女子,也加入了戰團。
這就是一場苦戰了,葉瑤幾乎使勁了渾身解數,從儲物水晶也不知取出了多少武器,凡事能扔出來的傷敵的,基本上一個都不曾落下。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幹瘦老人所在的高台上,血霧幾乎凝成了實質,一拳拳環繞著高台流動。
而攔著葉瑤的那些靈術師,七七八八地倒了下去,隻剩下那個一身雪白的冷麵女子,手裏拿著一把長劍,攔在了她的麵前。
兩個人都沒有廢話,很快就鬥在了一起。那女子用的是冰係法術,實力和葉瑤想盡,葉瑤用的則是《日月心經》的手法,招式靈巧而不失狠辣。
當然,她也不是用盡全力於白衣女子周旋,而是時不時就抽個冷子,向著高台上攻擊一下。
比如說,她借著一個縱身騰躍,突然間從儲物水晶裏取出一把弓箭來,半空裏張弓搭箭,連著向著高台處發出三劍。
白衣女子見此,忙舍了葉瑤,轉而去擋住射向高台的三支長箭。
葉瑤卻沒有停手,再次取出一支箭,卻是把熔金焰放到了唱箭上,隨著羽箭發射出去。
羽箭倒還罷了,攻擊力其實不算特別強,可那熔金焰卻不是好對付的,在半空裏一分為三,向著高台飛去。
白衣女子攔得了第一個,卻攔不住第二個和第三個。
一刹那間,原來的高台成了火海,火海燒掉了血霧,又將高台連同高台上的人,一並化為飛灰。
白衣女子驚住了,忙轉身撲上高台,試圖把火中的高手老人救出來。
可那火舌卻趁機躥到了她的身上,迅速將她也困在了大火中,整個地包裹起來。
葉瑤見此,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顧不上坐下來調息,便一閃身進了古城之中。
“如何?”葉瑤麵色慎重地問古城器靈。希望方才被大火燒成灰的那個家夥,沒有練習什麽分身法術。
“應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古城器靈掐指一算,說道。
“那外麵那個煉丹大陣呢?”葉瑤又問道。
“陣眼被破了,陣法自然也就散了!”古城器靈不乏幸災樂禍之意地說道:“這麽多宗師境界的靈術師,他們的怒火,想必能將整個天心城夷為平地了!”
“其中還有不少是出雲國和南詔國的精英!”葉瑤接著他的話說道:“想來,這些人大概會以為,這一次的是故,全是天香國的陰謀。所以,隻要小心策動一番,讓出雲國和南詔國圍攻天香國已經不是問題了!到時候,便是有李長青坐鎮指揮,情況也很難收拾。本來,天香國就全憑借了兩個大宗師的武力威懾,才能勉強維持國家穩定。如果李長青重傷的消息傳出去,大亂指日可待!”
古城器靈淡淡笑了笑,說道:“如此甚好!我已經測算出了最近的一個傳送點,大概三個月後的滿月之夜,就能順利1啟用了!”
“如此最好!”葉瑤點了點頭,她站起身,給自己換了身衣裳,處理好傷口,眼瞅著周圍無人,便悄悄離開了天心城,在城外選了個安靜地方,用了三個時辰的時間,完成了進階,從六階靈術宗師一躍成為九階靈術宗師。
然後,她將自己坐騎雲馬從獸環裏取出來,又取出了地圖,沿著地圖上的標識,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從天心城出了大涼山,又從大涼山南下,一路回到天香城。
在天香城略略停了停,她簡單換了個易容麵具,將修為盡可能地壓低,又上了馬,離開天香城,進而向南離開天香國,經過藍河平原,一路回到水月城中。
當然,這一路上,她還沒忘了把李長青身受重傷,身手大不如前的消息散播出去,就連天心城如何利用千幻山,坑害各國靈術宗師的消息也散播出去了,相信百花樓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她回到水月城的時候,已經是當年的九月份了。
即便是在水月城,天氣也開始轉涼。
她進了城,悄無聲息地潛進自己的房間,在房間裏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鞏固修為,而後便宣布“出關”,重新出現在人前。
這時候,整個瀚海平原一片緊張氣勢,各種戰亂將起的消息到處流傳。
距離古城器靈說的那個時間,也就是最近的一個傳送陣打開的時間,大概還有七天。
葉瑤忽然覺得,若是就這個一走了之,留下這個亂攤子的話,未免有點兒不地道。可是,她的確是想離開的。
當戰亂蔓延開的時候,這片地方還能獨善其身嗎?
該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縈繞在心頭,葉瑤想了一一會兒,沒能尋思出一個答案,便打算先去自家女兒那裏瞧一瞧。
她其實很是擔心,也不知那個孩子在水月城住了七年之後,願不願意就此離開!畢竟,自從出生後,她可是還從來沒有離開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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