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醫院側門邊上的雨棚裏停下，葉晨想著還是朝小二黑遞了個眼色。

    “幹嘛？”

    “這還用說，去看看有沒有人。”

    “你為什麽不去。”

    撇了撇嘴，顯然是一隻懶貓。

    “沒見過你這麽沒用的貓。”

    “也沒見過你這麽膽小的主人。”

    喵了一聲。

    貓叫聲總有點讓葉晨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什麽時候老子竟然跟一隻貓也能打的這麽火熱了。

    小二黑的確是一隻懶得令人發指的黑貓，不過動作同樣很快，慢悠悠地跳上車，斜著打量了無良主人一眼。

    “隻有一個老頭。”

    推開車門。

    葉晨隨手揣了一包剛拆開還沒來得及抽的玉溪，煙不是什麽好煙，不過勝在比空手要強。

    看門的的確是個老頭，六十出頭的五官，皺紋深嵌進額頭，想來是見慣了這種晚上上門，還偏走側門的家夥。

    路有人走的路，道自然也有狗走得道。

    葉晨雖然不是偷雞摸狗的出身，但是多少也知道，來醫院不一定都是看病的，這就跟上酒店不都是開房的同一個道理。

    上層社會的人永遠都不知道有一種職業叫夜裏幹活，就跟大魚大肉的食客，永遠都不知道有一種職業叫地溝油清理工一樣。

    “老師傅，今天方便吧？”

    敲了敲門。

    一人一貓閃身擠進去。

    抬手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支。

    沒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但是也算是闖過細雨冬雷的老者自然明白這一根煙不是白抽的。

    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厚厚的嘴唇上下一張一合，一口透著東北大嘎子味道的地道口音就蹦出來。

    “來收垃圾？怎麽換人了？”

    “可不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最近才打聽到醫院這邊也有貨，想著是不是來轉轉，您看現在方便吧？”

    說著手上剛拆開的玉溪就隨手扔到了桌子上。

    “這煙有點抽不慣，勞您抽了。”

    “你們這些後生，就是嘴巴叼，玉溪是什麽煙還抽不慣，擱以前，一毛六一包的草煙，照樣抽得飛起。”

    吧嗒兩聲，一口濃煙吐出來，老者顯然也是悶得慌，好不容易逮著個上道的年輕晚輩，老前輩的氣勢一覽無遺。

    “那好說，回頭車上還有幾包，一塊兒給送過來，我是抽不下去了，家裏媳婦管得緊，出門才敢叼一根。”

    一根煙抽完。

    老人也不說話，抬頭擰了葉晨一眼，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麽毛糙的樣子，這才朝身後的走廊裏努了努嘴。

    “一樓下午後勤拾掇過一次，你就不用找了，樓上還有急診部那邊，你可以去看看，小夥子，我可說好了，醫院裏不比其他地方，咱們這裏也是大醫院，你垃圾收走，不該碰的東西別亂碰，屋子裏到處都有攝像頭。”

    “叔，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個人進去，想帶走也難，要不我的貓就擱您這兒？”

    擺了擺手。

    老者似乎有些對貓不怎麽感冒。

    “帶著吧，黑貓吉利，進去保不準還是個護身符。”

    醫院裏嘛，總有些不幹不淨的東西，老者怕也是那種操心的命。

    笑了笑，葉晨也不說什麽。

    白了老頭子一眼，小二黑肚子裏也是罵開了。

    老家夥，算你有眼色。

    老子可是一隻人貓。

    人貓你懂嗎？

    會說人話！

    稀罕！

    一人一貓穿過走廊，大概是夜間的緣故，沒什麽人，除了偶爾看到一兩個家屬推著病人在走廊裏閑逛。

    見葉晨帶著一隻貓，有年輕的女孩子朝黑貓招手，小二黑卻並不買賬。

    帶寵物進醫院裏，原本是不允許的。

    不過這會兒也看不到幾個醫生，倒是沒有人攔著，葉晨也樂得悠閑。

    住院部跟急診部是兩棟連體的樓。

    邵薇進的是住院部跟急診部中間的大門，既然急診那邊的護士說沒見過人，那十有是到了住院部這邊。

    醫院雖大。

    但是作為精神科的副主任醫師，沒道理邵薇不認識幾個熟人，如果是在急診部那邊，想來肯定是有人見過她。

    葉晨的猜測也不算錯。

    隻是眼下住院部這麽大，上下總共8層樓，想要找到一個大活人，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皺了皺眉頭。

    小二黑忽然喵了一聲。

    無良主人隻好跟著黑貓一路拐進樓梯間，推開門，空蕩蕩的樓梯顯得有些昏暗，跺了跺腳，自動感應的節能燈立即亮起來，煞白煞白的顏色有些刺眼。

    邁步上了台階，一口氣爬到四樓。

    “你在這裏找找，我覺得這裏有點不對勁。”

    抬頭朝走廊牆壁上的標識牌打量了一眼，盯著上麵精神部的字樣，葉晨也深以為然。

    深吸了口氣。

    剛想邁開步子往走廊裏麵走。

    頭頂的節能燈忽然暗下來，葉晨頓時就有些頭皮發麻地盯著走廊拐角的角落裏。

    滴答！

    滴答！

    滴答！

    黃色的水滴從人影身上低落下來，地上卻沒有半點水漬。

    一人一貓的呼吸近乎於停滯。

    半黃色的光線照在臉上，小二黑一對寶藍色的瞳孔裏，原本藍色的光不見了，泛出一股子殷紅。

    葉晨不免咽了咽口水。

    等那道人影似乎消失，這才清醒過來。

    “你看到了？”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肯定看見了，別管人家那些沒頭沒尾的閑事，你不是找人嗎，趕緊的。”

    沒好氣地朝無良主人吐了聲貓叫，一人一貓這才猛然紮入走廊略顯得昏暗的燈光下麵。

    嘎吱的聲音從背後傳進耳中，葉晨也不大敢回頭去看。

    一直快要走到走廊盡頭，滴答滴答的聲音仍然不緊不慢地跟著身後，葉晨終於忍不住回頭朝那個渾身濕透的人影看過去。

    “小夥子，我忘了告訴你，四樓廁所的衝水器壞了，你要上廁所就去別的樓層。”

    有些愕然地點了點頭。

    身後小二黑卻古怪地叫了一聲，一身的貓毛倒豎，死死地盯著清潔工背後的那道人影。

    “你這隻貓挺古怪的。”

    “晚上醫院裏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別待著太長的時間，吵到人家不好，還有，要是沒什麽事的話，不要去五樓了，那裏的病人都古裏古怪的，不喜歡有陌生人過去。”

    說完轉身離開，葉晨卻有些愣愣地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盯著他的那道人影。

    臉上一片魔怔！

    燈光雖然很暗！

    葉晨仍然看清楚了人影的長相！

    咯噔一下！

    心裏不由得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

    見鬼！

    是邵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