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草和泥巴混在一起糊成的屋頂，蜘蛛從掛著灰的蜘蛛網上快速爬過去，似都在嫌棄這惡劣的環境。

    林湘玉微微轉動眼睛，細數著，原主嫁進方家也有五年了，這五年裏孫氏沒給原主一天好日子過。如今她來了，便有趣了。

    “娘，您醒了，您別怕，爹去給娘請大夫了。”軟糯的聲音響在耳畔。

    林湘玉偏過頭，便見方念念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己，雙眼哭的紅腫，原本就營養不良，導致比同齡人更瘦小，這一哭，更讓人心疼。

    原主乃是大小姐，看不上窮酸相公，連帶著厭惡孩子，與念念半點不親近，不僅不維護念念，反而打罵。而方家老三方安榆，是個愚蠢孝順的，也袒護不了念念，讓念念吃了不少苦。

    林湘玉想到這，坐起來靠在床頭，朝念念伸出手：“念念，上來坐。”

    方念念怯生生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挪過去，靠在林湘玉懷裏，仰起小臉：“娘，您餓不餓，爹說娘有幾頓飯沒吃了，怕娘餓著，要念念給娘煮粥喝。”

    林湘玉微怔：“念念，你會煮粥？”

    念念才四歲，瘦小的如同三歲大，想她三四歲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說做飯，除了享受，什麽都不會。念念卻會煮粥了？火燙著他怎麽辦？柴砸著他怎麽辦？

    方念念眨眨眼，好奇娘親為何這般驚訝，掰著手指學著大人說話的樣子：“奶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半年前念念就會煮粥了，晌午的時候爹在地裏幹活，念念就回來給爹煮粥送去。”

    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湘玉一眼，低下頭委委屈屈的：“隻是娘親一直嫌棄，不肯喝念念煮的粥。”

    林湘玉鼻尖一酸。孫氏太過分，讓一個三歲多的孩子煮粥，讓整日在地裏埋頭苦幹的人中午喝粥，這種損陰德的事也幹的出？她更心疼念念，小小年紀便要操勞，被孫氏壓榨。

    記憶裏方念念做好粥端給原主，卻被原主一巴掌打翻。

    林湘玉既愧疚又心疼，摸著念念的小腦袋：“娘親不嫌棄了，念念可以給娘親端點粥喝嗎？”

    方念念眼前一亮，拍著小手：“好，好，念念這就去。”

    林湘玉看著方念念的背影，歎了口氣。方念念這是被上房的人給欺負的，小小年紀出奇的懂事，心理陰影也可想而知。不止是方念念，他們三口人，在這方家都是人人可打，人人可欺負。

    孫氏嫌棄他們，不準他們三房一家三口去上房吃飯，隻能在自己這小屋子裏做飯，每月給點口糧。

    說來也奇怪，方家在這平安村絕對是排的上名的，家境也還可以，隻對方安榆一家格外苛刻。

    孫氏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大兒子方安臨，娶的是隔壁村村長的女兒田氏，田家祖上是地主，日子過的還算寬裕。方老大也在鎮上打長工，賺的不多，但比種地可強多了。

    二兒子方安才，是孫氏老倆口的心頭肉。前年考了秀才，秀才雖不是官，但在十裏八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去年還娶了鎮上趙商人的女兒，丈人家有錢，今天秋天還要往上考。

    方安才在方家地位最高，他說一，孫氏不說二。

    老三方安榆，也就是她的便宜相公了。心地善良，否則也不會把原主撿回來了，隻是原主看不上方安榆，知道的不多。

    隻知道是個苦大力，方家裏裏外外的活都是她便宜相公的，鮮少歇著。盡管這樣，上房的還是看不上方安榆，有什麽髒活累活都是他的，好處是一點沒有。

    老四方安恢，也是孫氏心尖上的人，僅此於老二。原因無他，老四是郎中，還未娶妻，常在外出診，一月也賺不少銀子。

    老五方小翠，嫁給鎮上開飯館的了，老板娘一個。丈夫對老五疼愛有加，平日裏酒樓有什麽飯菜，都往上房送。

    老六方柳柳十五歲，還未嫁人，是個潑辣的，來往不多，原主也不了解。

    按理來講，方安榆雖沒有賺大錢，但承包了地裏所有的農活，起早貪黑，孫氏咋就對老三這麽苛刻？還是親生的？

    還未多想，門口響起腳步聲。

    “念念，咋是你在做飯，你娘醒了嗎？”一道婦人的聲音響起。林湘玉順著聲音看去，原是村裏王木匠的媳婦兒柳青嫂子。

    她和方家的關係也就這樣了，怎麽也要和村裏的人搞好關係。當下笑臉相迎：“大嫂來了，快，裏麵坐。”轉頭看向念念，“念念，給你王嬸倒杯水來。”

    柳青見方念念小身子一動，毫不掩飾眼底的心疼，邊往裏麵走邊念叨：“不是嫂子說你，念念才四歲，咋啥活都能讓他幹。念念別倒了，嬸子不渴。”

    好話壞話林湘玉還分的清，也不反駁，笑眯眯道：“我發燒這幾日都是念念照顧著，嫂子也知道我家是個啥情況，快別笑話了。”

    說到這，柳青神色一頓，從菜籃中端出一大碗，用頭巾蓋著：“玉娘，嫂子家也不是啥富裕的，多的拿不出，這碗雞湯你收下。”

    林湘玉喉嚨一哽，這……

    柳青還當她要拒絕，提起菜籃子：“你也甭和嫂子推辭，嫂子知道你家是個啥樣子，你大病一場，咋能不吃點好的補補，眼看要春忙了，你可不能倒下，家裏的飯不能讓個孩子做。嫂子還有事就不多留了，這湯別讓你婆婆看見，嫂子走了。”

    林湘玉鼻尖一酸，從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素日裏她和柳青一家也沒太多來往，沒想到這會子竟是他們第一個伸手的。

    回過神來，柳青都走出去了，忙喚道：“念念，快去送送你王嬸。”

    方念念顛顛的出去，又小跑回來，走到床邊，看著那碗雞湯，瞪大了眼：“娘，這雞湯……可不能讓奶看見。”

    林湘玉輕笑出聲，她還當這小包子會問是哪兒來的呢，一聽卻是防備的話。輕點著念念的額頭：“念念說的對，把那粥煮的幹些，雞湯倒進去，就沒人會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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