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偷人的小賤貨

    “鏘鏘鏘……”村子裏敲響了二十多年來從未動過的破銅鑼。

    “二狗他娘，快快，去看那賤人沉塘了！”

    “啊？這麽快，等我一下馬上來……”

    秋日的風異常蕭瑟，毫不留情的一卷，那些留戀枝頭的葉子統統被吹到了遠方。

    桃花村剛剛經曆了大豐收，正是村民們高興又閑得蛋疼的時候，餘家的五姑娘偷人被抓，可謂是爽了一眾八婆的心，救了他們的命！

    一個小小的姑娘暈倒在臭烘烘的豬籠裏，正被她親大伯娘和幾個“正義”的嬸子拖著往池塘邊上走。除了頭上那洶湧而出的血水，根本看不到臉，遠遠近近的還圍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眾人都無半絲憐憫的對著已經毫無知覺的人指指點點，恨不得將世界上所有肮髒的語言都掛在小姑娘的身上，簡直不忍耳聞。

    “賤人！賤人！沉塘！”

    “對對，沉塘，必須沉塘！”

    “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人，再大點還不知道是什麽禍害呢！將來我們村的姑娘還要不要嫁人了！”

    “小什麽小，不知都是被搞過多少次的破鞋了！嘖嘖，那胸脯……”

    “就是一個天生的狐媚子，就知道掛著淚珠子勾人，前幾次看到樹上掛的破草鞋，估摸著也是這賤人！沉塘！”

    “沉塘！沉塘！沉塘！”

    “……”

    一陣鬧鬧哄哄的聲音，竟然沒有一個人為小姑娘說句話。她的親奶奶假意的捂著眼睛，其實裏麵閃現著的全是興奮的光芒。小姑娘的其他家人就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的把她的“惡行”翻來覆去的宣揚幾遍，仿佛要被弄死的不是她們的親人，而是殺父仇人一般。

    更有甚至，村子裏好事兒的婦人們還撿著爛菜葉和石頭子兒往豬籠裏砸，小孩子們有樣學樣，拍著巴掌四處興奮的叫喊：“五姑娘蠢又蠢，大白胸脯紅嘴唇，千人騎，萬人枕，天天做那花巷人……”

    餘草就是被這稚嫩惡毒的聲音給吵醒的，再聽了一遍之後忍不住心中暗罵“臥槽！還尼瑪真押韻！”

    這他娘哪裏來的熊孩子，老師和家長怎麽都不管管，將來還不翻了天了！

    餘草想要幫著教育孩子兩句，卻發現渾身麻木，眼皮子都抬不起來。總覺得額頭上好像有點不對勁，想要伸手摸一摸，壓根兒就沒有力氣。

    “鏘鏘鏘……”

    餘氏族長看著鬧哄哄的場麵，舉著破銅鑼使勁兒的敲了起來，大聲的喊道：“都靜一靜，靜一靜！”

    看見大家紛紛住了嘴，餘氏族長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接著又大聲道：“餘家五丫頭不守貞潔，偷人被抓，今日族裏決定，將她沉塘，以護我餘氏一族名聲……”

    餘氏族長一輩子就認識那麽幾個字，偏偏還自詡讀書人，沉個塘還要長篇大論一番。

    餘老太婆巴不得這小賤人趕緊死，早就聽得不耐煩了，卻隻能黑著臉，不敢惹了族長不快。

    聽著那磨砂般嘶啞難聽的嗓音就在耳朵邊上逼逼，餘草好不容易稍微清醒點的腦子又當了機。

    在暈倒前的那麽一刹那，餘草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又暗罵了一句“臥槽！”，然後就徹底沒了知覺。

    這邊的長篇大論還在繼續著，村裏人剛開始還附和幾句，後來也沒了耐心，直接大喊：“族長不用說了，這賤人敗壞村風，就該沉塘！”

    “六子，幫餘家嬸子搭把手，將這賤人扔下去！”

    “沉塘！沉塘……”

    至始至終，隻有那個穿著補丁麻衣，手持弓箭的男人定定的站在不遠處，麵露不忍，幾次想上前，最後還是沒能邁動腳步。

    這人叫周大，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大傻子。成天隻知道傻幹活，也不愛說話，加上他的家人又沒給他取名字，因為排行老大，所以村裏人都叫他周大傻子。

    此時的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豬籠即將要被丟進水裏，看著餘草兒的那些個親戚拿著大犁耙在池塘邊上守著，隨時都準備著要“幫”上一把，他們臉上竟然還帶著得意的笑……他的心在滴血，仿佛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女子在水中絕望沉浮，就像，就像……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腦海裏蕩漾的全是海水，一望無際，從他的耳朵鼻子還有眼睛洶湧灌入。好多的人在淒喊著“冤枉……”

    絕望與死亡的氣息那麽濃烈，常年將他從噩夢中驚醒，然後便是在漆黑的夜裏睜眼到天明，一夜又一夜。

    “啊！”周大一聲痛呼，抱著腦袋頓在地上，冷汗涔涔。

    可是瞧熱鬧正歡的一眾人，誰會願意搭理他！

    餘氏的族長麵露不喜，嗬斥了那些拆他台的人，繼續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從前朝說到今朝，從今上說到縣官……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仿佛他就是那站在道德最頂端的人一般。

    終於在村民們的鬧哄聲中，餘氏族長終於黑著臉同意動手了，心中不爽，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呢，這群泥腿子真是太不懂禮貌了。

    有一句古話說得好：死於話多，亡於嘴賤。

    “嗷嗚……”

    就在兩大漢拎著豬籠要往池塘裏麵扔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狼嚎。所有人都懵了，拎著豬籠的倆漢子眼眶也瞪得大大的，看著那一頭飛奔而來的大灰狼，全身脫力。

    “砰”的一聲響，豬籠又被扔在了地上，好死不死的，豬籠裏的人又撞到了石頭上，本來都要醒了的，結果，唉……

    眾人先是跟傻逼似的直勾勾的盯著飛奔而來的身影，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跑啊……”然後就一窩蜂的往自己家裏竄。

    有幾個自私的甚至連家中長輩都不管了，更有甚者，孩子也不要了，被亂糟糟的人踩斷了腿，哇哇直哭。

    而那被踩斷腿的，正好是那個罵餘草兒最厲害的熊孩子。

    “嗷嗚……嗷嗚……”大灰狼跑到池塘邊上，看了眼豬籠，又用爪子扒了扒，見裏麵的人沒有反應，頓時不滿的又大吼了兩聲。兩隻綠油油的眼睛更是像探照燈一般瞪著幾個人的背影，像是要把他們的模樣都記下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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