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蓉是大周最好的舞娘，這是全京都老老少少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洛晚的挑戰在眾人的眼裏，無異於自尋死路。

    “不是我不相信姑娘啊，關鍵是她都已經彈這麽半天了，連我這個不會彈琴的人都聽得出來，明明隻有那幾個音調啊。”月瓷的身子來回晃著，鼻尖上已經因為緊張冒了一層汗。

    眉娘見狀，從衣袖裏掏出一方繡帕，細細的擦去了月瓷鼻子上的汗，她輕聲說道：“你也清楚自己不懂音律啊？阿晚的音調雖然單調寥寥無幾，仔細聽來確實層層遞上的，依我所見，阿晚馬上就要迎來她真正想要彈奏的曲子了。”

    “真正的曲子？”

    還沒等月瓷反應過來，小姑娘原本祥和的音調忽的一轉，變得又疾又利起來，夜蓉的舞步錯亂了一下，隻一瞬便沉穩下來，她斜睨了洛晚一眼，心想這人兒居然還有兩下子，竟想通過曲調的轉換擾亂她。

    小姑娘這邊還全然不知夜蓉的心思，隻是因為忽然想起李麗芬的愛江山更愛美人這首曲子，手下便毫不遲疑的彈了出來，洛晚彈得陶醉，撥弄琴弦的手指也越發靈活起來，到最後竟將眾人生生的吸引了過去，夜蓉見勢不妙，想連著幾個空中翻身挽轉局麵，豈料小姑娘琴音一提，夜蓉就這樣在所有人麵前摔了下去。

    勝負已不用多說，隻是洛晚似乎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她見夜蓉摔倒了，隻微微一笑，衝台下的眉娘使了個眼色，眉娘得了暗示，三兩步跳到琅青台上，她解下束發的頭簪，步調輕盈的打了一個轉兒，有去過玲瓏閣的客人認出眉娘，在台下高聲呼出她的名字，眉娘也隻是微微欠身，當做打了招呼，她回身一把扯下紅絹長布，示意洛晚可以步入彈奏的正章了。

    小姑娘點點頭，幾個幹淨利落的前奏彈完，清了清嗓子便高歌唱道：

    “道不盡紅塵舍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

    洛晚的聲音本就輕靈，配上這樣看破紅塵的曲詞，更讓人有一種蒼涼的遺世感，而眉娘身段柔軟，藏藍色的粗布長衫和精致的紅綢纏在一起，更讓眾人體味到唱詞中理不清斬不斷的情愫。

    “紅花當然配綠葉，這一輩子誰來陪，渺渺茫茫來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現，藕雖斷了絲還連。”

    妝奴站在台下聽著小姑娘的唱詞，低聲說道：“愁情煩事別放心頭，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阿晚？”

    一曲終了。

    眾人還沉浸在洛晚的詞曲當中久久不能回神，過了半天，還是月瓷最先鼓掌，這才將所有人從夢幻中拉到現實裏來。

    “好，太好了。”

    “洛十一郎這首曲子真是絕妙。”

    “可謂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

    小姑娘站起來，拉著眉娘的手走到夜蓉麵前，得意的說道：“夜蓉姑娘，我早說過我是不會輸的，多謝姑娘將琅青台拱手相讓，親自送到府門口就不用了，你直接把它運到蕪湖岸邊的琉璃塔台中，杜起先生自然會收下，這琅青台就當是我送他的開張禮物了。”

    說完，洛晚跳下琅青台，剛準備離開忽然又折了回來。

    “你還有什麽事？”夜蓉沒好氣的說道。

    “我還有一事想讓夜蓉姑娘幫忙確定一下。”說著，小姑娘從月瓷的手中接過一個小瓶，她打開瓶塞，放到夜蓉的鼻子下。

    夜蓉原本還惱怒的表情在聞到瓶子裏的氣味時立刻變得敏感起來，她猛然抬起頭，一臉防備的看著洛晚。

    “看來夜蓉姑娘是知道這個瓶子裏裝的什麽了？姑娘是建安王朝的人吧。”小姑娘冷笑道：“我原以為這世上會有真心待我的人，現在看來果然是任何人都不可輕信，夜蓉姑娘，”洛晚貼近夜蓉的耳邊說道：“我知道你是誰的人，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如果他膽敢再踏進振虎將軍的宅邸一步，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夜蓉低聲喊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我嗎？”小姑娘想了一會兒，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叫洛凡，從今日起，這個名字將會成為京都人盡皆知的名字。”

    廣寧王府。

    “她真是這樣說的嗎？”男子緊緊皺著眉，五指握成一個拳頭敲在桌子上。

    夜蓉低著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是，洛十一郎是這麽說的。”

    周寧牧沉思了一下，問道：“你剛剛說那個瓶子裏裝的什麽？”

    “是宿雪白頭，鳳羽國林皇後親自調製的一味毒藥，這藥丸隻能裝在青玉白瓷中，一旦脫離了瓷瓶，無論是在空氣中消散，還是混入飯食裏，都讓人無從查覺。”夜蓉頓了頓說道：“且這藥的製成十分複雜，夜蓉的祖父曾在林皇後手下當差，因而識得這味藥，隻是不知洛十一郎從何處覓得這味藥？而且聽他的語氣，似乎這味藥和殿下有著密切的聯係。”

    “解藥呢？解藥是什麽？”周寧牧似是想起了什麽，低聲問道。

    夜蓉搖了搖頭，說道：“林皇後到死都不肯配置解藥，所以此毒無藥可解。”

    “看來是有人早早安排好了這一切，故意營造我們之間的誤會，本王雖不知這個誤會是什麽，但便是隻看近日她所做出的種種行為，如今她對本王勢必恨之入骨。”周寧牧坐到椅子上，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夜蓉見狀，幾步上前走到周寧牧身後，一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在男子的肩膀上輕輕按壓。

    “殿下最近過於操勞，有什麽事大可交給手下的人去做，您又何苦受這份罪？”

    周寧牧不悅的推開夜蓉的手，說道：“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你不許再碰本王，還有，秋月坊不許找洛十一郎的麻煩，包括新竣工的琉璃塔台，都不可以。”

    “那秋月……”

    “本王的話你聽不懂嗎？”

    “夜蓉聽懂了。”

    “聽懂了就下去吧。”

    “是。”

    出了房門，夜蓉就看見木醜慢悠悠的走過來，一臉的賊笑。

    “你偷聽我和殿下的談話？”

    木醜搖搖頭，說道：“殿下的私房話豈是我這種人能偷聽的，不過看你這副灰溜溜的表情我就知道剛剛在裏麵發生了什麽。”

    “你到底想說什麽？”夜蓉惱羞成怒的問道。

    “我隻想說，夜蓉，你已經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了，如果主子真的喜歡你自然會把你留在身邊，可是恰恰相反，他給你錢和人力讓你開了秋月坊，嘴上說著是讓你給他收集京都各路的情報消息，其實不過是想讓你和他分離開來，去過自己的日子罷了。”

    夜蓉越聽越氣，她沒等木醜把話說完，就已經一個箭步欺身壓過去。

    “怎麽，怪我道破了你的秘密？”木醜一個回身閃過夜蓉的攻擊，“我好心為你，希望你早日對殿下死心，免得以後徒增傷感，為何還不領人情？”

    “用你多嘴嗎？”夜蓉大聲喊道：“你說的這些難道我不知道嗎？能放下的話我何必這般自取其辱？”

    “夜蓉……”木醜張了張嘴，“放棄吧，殿下已經有了想要去珍惜的人。”

    夜蓉身子一抖，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失控的問道：“是誰？”

    “我不能說。”木醜看了一眼夜蓉，“不過，在我看來，她是最適合主子的人。”

    “在你看來？”夜蓉突然覺得很好笑，她捂著肚子大聲笑道：“你是我阿兄，你不來幫著我反而去幫外人？”

    木醜一把拉過夜蓉，嗬斥道：“正因為我是你阿兄，所以才做為你好的決定，夜蓉，放下吧，無論如何你都不可能和主子在一起。”

    “你放開我。”夜蓉推開木醜，“既然你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自己也能查到。”

    “夜蓉，你要做什麽？”

    夜蓉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不會允許這個世界上出現成為殿下軟肋的人。”

    “夜蓉，夜蓉。”木醜剛邁出兩步，忽然猛地一回頭，“誰在那裏？”他死死的盯著圍牆後麵，隻見是木子從暗處慢慢走出來。

    “你剛剛都聽見了？”木醜見是木子，放下了警惕，他苦笑一聲，聞到：“為什麽方才不出來阻止夜蓉？”

    “我有什麽資格來管你們的家事？”木子說完，轉身想要離開。

    木醜嘿嘿一笑，說道：“你不是喜歡夜蓉嗎？以後說不定會成為我妹夫呢，到時候成了一家人，自然也就有資格處理我們的家事了。”

    木子的步伐一滯，回身照著木醜的臉就是一個飛腳砸過去。

    廣寧王府頓時傳來某人的慘叫。

    振虎將軍宅邸。

    “姑娘今日好是威風。”月瓷捧著在集市上買的一大堆小玩意兒，雙眼桃花的看著洛晚。

    “怎麽，這就愛上我不可自拔了？”小姑娘微微一笑，接過月瓷手裏一半的東西扔到妝奴手裏，“跟著我混，以後快活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你們可倒是快活了。”妝奴看了看自己身上能有幾十斤重的行李，在三人背後埋怨道。

    “哈哈。”前麵的三人聽到妝奴的抱怨相視一笑，正當小姑娘想打趣說點什麽時，迎麵而來的一行人打斷了她的話。

    “洛姑娘，杜先生有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