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徽音殿。

    自從洛晚去金遼國之後，周瑾瑜再也沒有出過徽音殿，少年看了看他當時精心準備了一屋子的小玩意兒，想著小姑娘嫁過來之後一定會很歡喜。

    “阿晚。”周瑾瑜拿著洛晚當初給他包紮傷口的手帕，“我怎麽會丟了你呢？”

    “你沒有丟了我。”有聲音從大殿門口傳來，少年身子一僵，立刻向門口望去。

    “阿，阿晚？”

    “我回來了。”

    在花了兩個時辰終於把事情解釋清楚之後，周瑾瑜不可思議的看著小姑娘，“閔自銘就這樣放你回來了？”

    洛晚點點頭，“前提是我要作為金遼國潛伏在大周的奸細。”

    “你就這樣告訴我，不怕我再告訴父皇那兒去嗎？”

    “你不會的。”小姑娘信誓旦旦的說道。

    “為什麽不會？就算我再喜歡你，這也是事關大周未來的生死存亡，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周瑾瑜皺皺眉，洛晚的再次出現雖然讓他欣喜，可小姑娘的變化也讓他措手不及，無法適應。

    洛晚抽走少年手中的帕子，“因為我們不會推翻大周。”

    “什麽意思？”

    “我們隻是不滿周晟為王，隻要另立新王，金遼國就會息事寧人。”

    “你該不會是……”

    “沒錯。”

    寂靜的月色下，小姑娘模糊的麵容讓周瑾瑜有些膽戰心驚，他看到洛晚的嘴一張一合，貝殼白的牙齒在月光下微微發亮。

    “沒錯，我們要推翻周晟和周寧牧，擁你為新王。”

    金遼國，帝都。

    燕綏看著麵前的男子一本一本的批著折子，眉頭皺的越來越深，他讓半夢去倒了一杯茶遞過來，放到男子的桌子上，“阿銘，已經三更天了，如果再不就寢就要上早朝了。”

    “無妨，我還熬的住。”閔自銘喝了一口茶便又投於繁忙的公務中。

    半夢走過來敲了敲男子的頭，“你昨夜就未曾合眼，今日若再不休息，怎麽，不留著你那條小命給那丫頭續命了？”

    大概是說到了男子的心坎兒裏，閔自銘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我這就去睡覺。”

    “就知道那丫頭能治住你。”半夢笑了一下，回身幫閔自銘收拾桌上的折子，“對了，燕綏，你不是有事情要和阿銘說嗎？”

    燕綏點點頭，“阿銘，你就那麽放心讓那丫頭自己一人留在京都嗎？”

    “我既然這麽說了，就要選擇相信她到底，我是未來的一國之王，怎麽可對一個小女子出爾反爾？”

    “我聽說那丫頭已經和太子聯盟了，俗話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覺得還是……”

    “燕綏。”閔自銘冷冷的打斷灰衣男子的話，“你沒有資格指揮我，還有，我再說一遍，她是大周的靜嘉公主，未來的王後，把你的嘴給我管嚴實點兒。”

    燕綏吃了癟，默默點了點頭，他看著閔自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突然記起來，除了杜家人和廣寧王殿下以外，還有一人知曉靜嘉公主的男兒身份。”

    “誰？”

    “廣寧王妃，長煙公主燕餘馨。”

    閔自銘聽到這個名字，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這個燕餘馨表麵無害，卻是把洛晚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如果讓她知道小姑娘以洛凡的身份又回到了京都，卻也不知是福是禍。

    “既然阿銘你這麽擔心，那我就把她……”

    “先不用，如果她對阿晚做什麽出格的事，那時候再處置也並非不可。”

    “是。”

    大周，皇宮。

    小姑娘從徽音殿回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月瓷守在門口一宿未敢合眼，生怕洛晚又惹出什麽亂子，她看到小姑娘在霧靄之下朦朦的身影，離老遠兒便衝過去，“姑娘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和九皇子敘舊來著，一時間忘了時辰，這才回來的晚了些。”

    月瓷努努嘴，猶豫了半天才說：“不是月瓷多管閑事，姑娘現在身份非比尋常，不但是偽裝成男兒身，更重要的是你現在是靜嘉公主，是金遼國未來的王後，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九皇子對你的心思，姑娘，姑娘不可利用這一點來達成你報複廣寧王殿下的目的啊。”

    “……”洛晚盯著月瓷看了許久，這才說道：“阿瓷，你跟在我身邊都已經一年了啊，我有的時候覺得你和我就像早認識了一樣，因此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姐姐看待。”小姑娘拉過月瓷的手，“你總是在我迷失了方向的時候打醒我，這次也是一樣，我現在已經知道我做錯了。”

    “那姑娘就……”

    “但是不行，我已經回不去了，月瓷，我沒有退路了。”

    退，就是死。

    二人又在屋子裏站了一會兒，直到有丫鬟敲響她們的門，月瓷這才得以從洛晚痛苦的眼神中逃脫，她拉開門，問道：“有什麽事嗎？”

    “今日聖上宮中設宴招待燕風國來客，要請洛十一郎清明堂一聚。”

    “卻不知燕風國是何人來訪？”洛晚聽到聲音從月瓷身後探出頭來，模樣甚是俏皮。

    傳話的小丫鬟小臉一紅，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道：“是，聽說是廣寧王妃的兄長，公子湄。”

    “廣寧王妃？”洛晚冷哼一聲，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她微微一笑，溫柔的說道：“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不，不麻煩。”小丫鬟說完就快速跑開了。

    月瓷看著小丫鬟離去的身影，連忙關上門問道：“大郎熟悉公子湄嗎？”

    “之前聽過他的消息，不算太了解，怎麽了？”

    月瓷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道：“我之前有一次曾經到過燕風國出任務，與那公子湄有過一個照麵，感覺那是一個有著魔鬼眼神的人。”

    “哪有那麽誇張？”洛晚一邊笑月瓷的形容詞一邊收拾衣物，“難不成比周寧牧還要殺人不眨眼？”

    “廣寧王是殺該殺之人，但是公子湄不一樣，他隻要一不順心就會殺人。”

    “若真是這麽殘暴的性子，那我倒是真要好好提防一下。”小姑娘聽月瓷描述了半天，也稍微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來。

    月瓷按住洛晚的手，“大郎若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阿瓷，準備準備，我們要去清明堂了。”

    月瓷：“……”我是不是又白說了。

    清明堂。

    小姑娘拿著做好的小提琴走到清明堂門口的時候，周遭已經坐滿了人，月瓷有些緊張的拉了拉洛晚的衣袖，“大郎，我們真要進去嗎？”

    “來都來了，自然要進去。”小姑娘拍拍月瓷的手，“不用擔心，你家大郎這麽聰明，還怕對付不來一個公子湄。”洛晚說完，就和月瓷信步走了進去。

    眉娘因為和宮裏的樂官早就認識，所以提前就等在了清明堂，看到小姑娘走了過來，眉娘低低頭，就朝洛晚走過來，她這一動不要緊，原本沒有注意到小姑娘二人的眾人紛紛把目光移過去，就連一直在低頭品茶的紫衣男子也抬起頭來。

    “大郎。”

    洛晚點點頭，將眉娘歸到身後，和幾個人一起跪在周晟麵前，“草民洛凡拜見聖上。”

    “你就是洛凡？”坐在最上方的周晟居高臨下的看著洛晚幾人，“朕在秋狩大會上沒有得見你一麵，聽說是你的關門弟子代替你來的。”

    “恰逢那幾日偶感風寒，恐驚著聖上和無辜女眷，這才讓阿晚代替草民前來，若有冒犯聖上之處，還請聖上多多見諒。”小姑娘全身跪趴在地上，嬌小的身材在肥碩的衣服下顯得愈發嬌俏。

    周晟咂咂嘴，用手指節扣了扣桌子，“也罷也罷，如今靜嘉公主已經去了金遼國，不知道十一郎可還有另收弟子的打算。”

    “草民正在考慮中，樂器這些東西自是從小練起，便是之前一直有練習，可沒有音樂的天賦，也是榆木一塊。”小姑娘慢慢起身，“歌舞雖是下等人求生的一種路徑，但也是上等人最重要的娛樂方式，所以草民認為，樂師和舞者都應該是受人尊敬的職業。”

    這一番話下來說的周晟又驚又喜，“想不到市民之中也有這般有見識的人，卻不知十一郎可有興趣投身於廟堂之中。”

    洛晚搖搖頭，“官場功名利祿太多，十一郎自問不是什麽有定力的人，見到誘惑難保會動心，所以。”小姑娘無奈的聳聳肩，“所以，還是讓十一郎留在風月場所吧，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哈哈哈，好一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身後的紫衣男子一邊拍手一邊站起來走到洛晚身邊，“卻不知這位十一郎是何許人也，吾下可有榮幸能夠認識一下。”

    月瓷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揪住小姑娘的衣角，洛晚便知道這個紫衣男子的身份了，於是當下便轉過身鞠了一躬說道：“能有幸和公子湄結識，是十一郎的榮幸。”

    “哦，你認識我？”

    “我認識公子的妹妹，長煙公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