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飄渺的房間中，老人講故事的背影顯得異常寂寥，小姑娘坐在他的腳邊，聽得虔誠又認真。

    “所謂的孽緣，大概就是這麽開始的吧。”洛天雄咂咂嘴，“那個時候的六皇子還是個善良的六皇子，他做到了他所說的那樣，他收納了我們所有人，而且也沒有把琦玉阿姐和夫人的秘密說出去，直到後來歡妃娘娘和十八皇子造反，六皇子殿下和九皇子殿下趕回京都的時候一切早已經為時已晚，為了不讓周國落到歹人的手裏，老夫被六皇子殿下封為座下振虎將軍，過了四五年之後，這場戰爭才終於結束。”

    “既然是這樣，那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促使先皇變成了那副樣子？”洛晚回憶起之前周晟囚禁洛世華還有把自己送到金遼國做人質公主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洛天雄口中的善良的六皇子聯係到一起，“還有，既然我阿娘幫助先皇得到了周國，為什麽鳳羽國還會被周國吞並？”

    “鳳羽國不是周國吞並的。”洛天雄歎息著搖了搖頭，“世人都道鳳羽國被周國兼並，其實並不然，當年我們一同隨六皇子殿下回到京都的時候，琦玉阿姐在路上與我們失散了，雖然老夫花了很長時間找她，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她的消息，一年之後，涵陽道長出現告訴老夫琦玉阿姐被道家收歸，現在正在清塵觀修煉，讓老夫不必擔心，涵陽道長法術高強，琦玉阿姐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勢必要比留在老夫身邊安全得多，於是老夫就應允了道長的話，誰能料想琦玉阿姐這一去就是八年，八年的時間能改變太多的人和事，也能改變一個國家的興衰滅亡，在這八年裏，鳳羽國快速的落敗下去，沒有任何原因的落敗，就像是到了季節的花兒必定會枯萎那般迅速又安靜，等到琦玉阿姐回到鳳羽國的時候，那兒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國。”

    “難道是因為……福禍星的詛咒嗎？”洛晚有些緊張的問道：“阿娘既然是因為福禍星轉世所以才會……有不好的人生，那我呢？我又是因為什麽呢？”

    正當祖孫二人聊得火熱的時候，月瓷這邊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姑娘，老爺子，不好了，金遼國派人來接姑娘了。”少女一邊說一邊指著門外已經走進來的一隊人說道：“就是他們，他們肯定要強行把姑娘帶走。”

    “你們是什麽人？”洛晚把月瓷護到身後，一臉防備的看著進入屋子中的一隊人，“月瓷，保護好阿爺。”在對少女小聲說完這句話後，小姑娘把目光落到為首的領隊身上，“閣下帶著這麽多人貿然闖入振虎將軍的宅邸，就不怕我們以私闖民宅之名將你們送到牢中去吃牢飯嗎？”

    “靜嘉公主好大的脾氣。”為首的男子幹笑道：“我們怎麽能算得上是私闖民宅呢？”他一邊說一邊指著月瓷，“剛才我們已經和這位姑娘通報過了。”

    洛晚上下打量了這個男子一番，最後有些輕蔑的說道：“你一個下等人就不要在這裏裝模作樣了，把你們的主子請出來和我談談吧。”小姑娘看到這個男子的臉色一變，就知道自己的推斷沒有錯誤，於是底氣更加十足的說道：“還是說，你們等著我自己去把那位站在最後蒙著麵紗的操作人拉出來嗎？”

    “厲害厲害。”被說的人一把掀開自己的麵紗，露出裏麵剛俊的麵容，“果然是靜嘉公主，真是遺傳了你母親的全部優點。”男人說著，幾步走到人群前麵，他看著臉色微變的洛晚，笑的更加放肆起來，“怎麽，這難不成是一個秘密嗎？哎呦，那我這麽貿然說出來是不是把你的真實身份暴露了啊？不過你放心。”男子徑直走到小姑娘麵前，“就算大周容不下你，你也可以來金遼國啊，就像當初你阿娘和我聯手做的那些事情一樣。”

    “老夫認得你。”洛天雄走過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向男子的臉，“老夫當年見過你，那一日就是你在鳳羽國帶走了琦玉阿姐，之後琦玉阿姐就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大周的皇後，如果不是因為你，先皇就不會和琦玉阿姐反目成仇，一切都是因為你。”老爺子越說越生氣，竟想要上前一步揪住那男人的衣領，“你到底利用琦玉阿姐做了什麽勾當？”

    “話不要說得這麽難聽嘛，振虎將軍。”男子推開洛天雄的手，“當初我和琦玉公主可是合作雙方的，這個計劃我可是毫無保留的說給她聽，她也同意了，既然是在琦玉公主自願的情況下作下的協議，老將軍您說我利用琦玉公主做什麽勾當可就太過分了。”

    洛晚走過來看著泰然自若的男子，眯著眼睛說道：“之前我去金遼國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如果你真的是這麽重要而又危險的人物，那阿銘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提醒我，但是他沒有，那就說明當時的你對我根本構不成威脅，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阿銘的父親，金遼國現在的儲君大人……”

    “閔，永燁？”

    得到洛晚消息快速從秋月坊回來的婦人站在門口，她看著大廳上身影修長的男子，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眉娘，嗎？”閔永燁顯然也沒有意識到會在這種場合下見到自己一直魂牽夢繞的女人，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洛晚，當他捕捉到小姑娘臉上閃過的一絲得意時，他才知道原來從一開始洛晚就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她之所以在這裏和他兜圈子，就是因為吃準了眉娘會拿捏住自己，想到這裏，閔永燁再次把頭轉向了眉娘，“可憐這麽多年來我一直試圖忘記你，結果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是因為你而有了軟肋。”

    “當初半夢和我說，你為了……”

    “為了追你從懸崖上滾落，結果就一直沒能醒過來。”閔永燁接過眉娘的話，“半夢沒有說錯，那天你剛剛離開之後我就後悔了，我很抱歉那些年一直在利用你對我的感情，而且我想讓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我也是真的不想讓你離開我，所以我追了出去，最後竟然出了這種事情，現在想來也是荒唐至極。”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眉娘低下眉眼，肩膀輕輕地一抖一抖，“你利用了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論我怎麽愛你，也無法對抗你的狼子野心，我承認我還愛你，但是我太累了，永燁，夢兒為了救我而死，也是通過她的死才讓我明白，愛情不過是一團灰燼，愛的時候被它灼傷，疼得死去活來，但是不愛了之後，它就隻是黑色的碎屑，永燁，愛你的那段日子讓我覺得很幸福也很滿足，但也僅僅是這樣了，你對我造成的傷害，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對你的愛。”

    “眉娘，我……”

    “我知道阿晚想拿我做你的軟肋。”眉娘說到這裏有些絕望的看向小姑娘，隻看得洛晚心中“咯噔”一下子，“我一點兒也不怪她，可能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更何況夢兒的死雖然因為我，但卻不可避免的也有你的錯，就算我愛你，可是每次隻要一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夢兒，想起我們因為你而互相傷害的事情，我做不到像你一樣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隻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婦人說著，已經從背後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眉娘，不要這麽做。”洛晚一開始就意識到了眉娘的不對勁兒，直到婦人掏出那把匕首的時候，小姑娘一瞬間就慌亂了起來，“我，我並沒有想著要利用你牽絆住閔永燁，我隻是……我隻是想賭一把，哪怕隻是拖延一點兒時間也可以，我沒想要傷害你。”小姑娘回想起這一段時間她因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而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眉娘的內心都已經崩潰成這樣了她都沒發現，隻要一想到這點，洛晚就更加悔恨一分，“眉娘，我知道半夢的死對你來說很痛苦，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當時既然都熬過來了，你現在就更要努力活下去了啊。”

    “那是因為對你的愧疚支撐著我一直活到現在。”眉娘搖了搖頭，“因為一直都找不到你，所以才以這個理由一直苟活到現在，但是現在已經用不到這個借口了，阿晚你已經回來了，以後也不再需要我了，夢兒自己一個人在路上太孤單了，我要去陪她。”說完這句話，眉娘快速的將匕首插到自己的胸膛中，“阿晚，永燁，再見了。”

    “眉娘！”

    皇宮，清明堂。

    周寧牧把所有奏折全部都整理好疊放在一起，木子跟在他身後一直默不吭聲的看著周寧牧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之後才慢慢說道：“聖上，您真的決定好要這麽做了嗎？把這個國家拱手讓給靜嘉公主嗎？”

    “這是朕欠她的。”周寧牧歎了一口氣，“之前朕一直以保護她為理由把她從朕的身邊不停地推走，結果搞得現在她遍體鱗傷，心中充滿了仇恨，再也不是當年朕初次見她那個鬼精鬼靈的小姑娘，不光是阿晚，還有皇後，朕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像父皇說的那樣，他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但最後真正為這個國家做的事又有幾件呢？回頭看來都是為了滿足自己貪婪的欲望罷了。”

    兩人正唏噓感歎的時候，這邊木辰已經衝進了大堂，“聖上，不好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周寧牧看著木辰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朕不是讓你去……”

    “聖上，燕風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和周邊的小國簽訂了聯合協議，現在他們已經全部都集結了兵力攻打大周，微臣趕來搬救兵的時候，邊疆已經失守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