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循循善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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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承君這次回來原本是想與秦氏緩和關係的,見她還是這副懦弱拎不清事兒的樣子,隻覺得腦袋快疼死了,上趕著引狼入室不說,還自己給自己扣個孝道的帽子,難怪那一世二叔一家才住進來,秦氏就被人輕鬆給奪了掌家權。

    “家裏修葺院落,沈府的老宅沒讓人去整理?”

    “沒有,那邊多年不住人,婢仆也都遣散得隻剩幾個看家的老人了,我擔心老夫人住過去不方便,所以……”秦氏猶豫的咬咬唇,她為了這件事都忙了快半個月了,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這回沈承君真是連想歎氣的心情都沒了,耐著性子問:“二娘把哪個院子給老夫人整理出來了?”

    秦氏連忙道:“不是公主的朝暉苑,是東麵的鬆齡齋。”

    沈承君失笑,敢情她以為自己是擔心母親的院子被人占了呢,朝暉苑是沈府裏最好的院落不假,但她還不至於舍不得。何況即使她肯給,那幾個人也沒那個福氣住。

    “鬆齡齋,那豈不是比父親和您住的秋爽齋差了?”沈承君故意問秦氏:“外麵的人知道,難道就不會質疑咱們府裏的孝道了?”

    秦氏顯然沒有考慮到這個,先是一怔,低著頭想了想,遲疑道:“如果騰出秋爽齋,你父親應該不會肯。承君,你是覺得不妥嗎?”

    廢話。沈承君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跟著兩人進門的祁夫人見秦氏在沈承君麵前唯唯諾諾的樣子,怒其不爭的瞪了秦氏一眼,含笑道:“能有什麽不妥啊,咱們本朝從太祖爺起就是最重孝道的,老夫人這麽多年不回京,收拾個院子出來供養老人,想來王妃也不會有異議。”

    她其實也不讚成秦氏把人接過來住的主意,但她更看不慣秦氏在沈承君麵前落下風。

    秦氏瞧著沈承君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裏跟著打鼓,口氣裏更加的賠小心:“要是你不喜歡,稍後等你爹回來了你們再商議看看?”

    如果是上一世的沈承君,秉承著沈戎‘不打不長記性’的教育理念,肯定是一甩胳膊給秦氏來一句‘這有什麽好商議的,讓他們哪兒涼快哪呆著去’,才不愛管秦氏會不會尷尬沒麵子。

    也虧了那輩子在床上躺了好幾年,什麽耐心都給磨出來了。

    “也好,那就等爹回來再說,先擺飯吧。”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秦氏身後的祁夫人,見她慌忙移開了眼睛,才對著秦氏道。

    秦氏正愁不知道跟沈承君怎麽說好呢,見她主動轉移話題,連忙招呼著讓人傳膳,囑咐菜色按照沈承君平日裏的喜好甄選。

    冬夏處理完了那幾個闖禍的人從外麵進來,正趕上下人們開始擺飯,立即笑嘻嘻的湊到沈承君身邊幫她布菜。衣袂隨風而動,幾不可查的血腥氣讓秦氏臉色一白,秀眉蹙緊,強忍著胸口的惡心將頭扭了過去。

    沈承君執筷的手一頓,瞥了眼冬夏:“你先去閑舒閣洗個澡,稍後再回來伺候。”

    冬夏撅了撅嘴,放下布菜的手轉身出去了。她讓人杖責了那幾個刁奴,並沒有讓血沾到身上,她一個習武之人都沒感覺,偏偏二夫人就能聞出來。

    秦氏感激的看了眼沈承君,親手夾了她喜歡的菜在她盤子裏,笑道:“這陣子我胃口不好,你父兄不回來,廚房預備的菜都偏清淡,委屈你了,這會兒時間緊趕不及,前幾天太子讓人送過來幾條鰣魚,等晚上讓人給你清蒸了吃才好。”

    沈承君笑笑,沒等她開口,一旁的祁夫人已經忍不住插嘴:“這鰣魚在京城可算是稀罕物,妾身以前在江南住的時候常見,這幾年來了京城別說見,聽都很少聽到,阿蓉前兒還說養著不舍得吃,到底還是要借王妃娘娘的光呢。”

    這話不難聽出裏麵的酸味,祁氏出身寒門小戶,刻薄貪婪的個性跟上輩子倒是一點兒沒改,前世秦氏隨著沈家入獄後,祁氏第一時間就跟秦氏斷絕了關係,沈承君低笑著抬眸:“祁夫人說笑,二娘一向孝順,什麽好東西對您還舍不得。”

    “母親就是愛開玩笑。”秦氏有些尷尬的看了眼沈承君,她這個養母一貫愛占便宜,前幾天瞧見養在水缸裏的鰣魚,跟她提說要拿幾條回去給弟弟補身子,她沒同意,結果這會兒故意說這種酸話,秦氏就是性子再好,也會覺得丟人。

    祁夫人察覺到秦氏的不滿,轉開了視線悶聲吃飯。

    “前幾天在獵場遠瞧著你氣色還好,你父親還直說你胖了,”秦氏給沈承君又夾了些菜,關切道:“身上的傷可好些了?現在近看著感覺倒是瘦了。回來的時候我還同你父親說,明知你身上不好,還逞強出那個風頭作甚,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名利那些事兒,留給他們男人去做就夠了。”

    沈承君不在意的搖頭:“就是點兒輕傷,塗了藥就無礙了,小時候跟哥哥在校場裏胡鬧,比這傷的嚴重的時候多了去了。”說完又瞧了眼一旁豎著耳朵聽的祁夫人,加了句:“大概是府裏最近的事情給忙的,秋狩之後王爺將王府的掌家權交到了我手裏。”

    “真的?那太好了。”秦氏一臉歡喜的脫口道,她眼瞧著沈承君對蕭桓一片癡心的嫁過去,結果才一個月就發生了蔣琬的事,在沈戎麵前沒少後悔當初要是再堅持反對一下就好了。

    祁夫人乍一聽說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沈承君在獵場露臉的事外麵已經傳揚開了,這才隔了一日又有蔣琬失寵的消息傳出來,她今天過來就是打著給秦氏道喜的機會想再給家裏撈點油水回去的,不想沈承君來的巧,她準備的那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呢。

    這會兒聽說沈承君已經開始在王府掌家,可見外麵安平王妃專寵的傳言不虛,瞧這丫頭小小年紀看著不經事,沒想到卻是個有心機手段的,距離蔣琬那場轟動全城的婚禮才過了多久,就能把曾經的教坊魁首給踩下去了。

    再轉眼瞧秦氏一臉欣慰與有榮焉的樣子,祁氏心裏冷哼了一聲,又不是你肚子裏爬出來的,裝什麽親近。你要是有人家這丫頭三分之一的道行,沈家早就是她們的囊中物了。

    於是跟著象征的恭喜了沈承君幾句,緊接著又歎息道:“王妃有此榮寵其實也都是應該的,您可是和順公主的女兒,王府的當家主母,管理王府的事,舍您其誰呢。”

    秦氏正在一旁正激動,聽到祁夫人的話表情一僵,仿佛是一盆冷水給砸了下來。

    她是真心為沈承君高興的,她年幼家變,對幼年失母的沈承君很有些同病相憐的情結,即使這些年她們的關係一直不冷不淡,但是從她進沈家大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將這個年幼失母的孩子當成了女兒來看待。

    眼下無論她這個繼母多大度,被人忽然提起繼女的生母,心裏難免會有點不舒服。

    沈承君也微微蹙眉,其實從小到大這一類的話她著實聽過不少。

    每當她出席什麽宴會展露什麽才華的時候,總會有那麽幾個人在她耳邊說一些類似於‘不愧是和順公主的女兒’、‘有乃母之風’之類的話。

    在華晟,和順公主四個字幾乎是所有高門貴女的典範,她是集美貌與睿智的傳奇,是高貴跟尊榮的代名詞。

    沒辦法,生母太強大,沈承君的整個童年幾乎就是在和順公主的光環下成長的,也隻有她驕縱胡鬧的時候,其他人才會將她跟母親的顯赫名聲分開,免得她辱沒了女神的高貴。

    所以年少的沈承君常常會做出一些出格胡鬧的事情來毀人眼球,借以反抗那些強冠在她腦袋上的稱謂。

    當然,此刻祁夫人這句話可不隻是平常的冠名那麽簡單了。

    秦氏是繼室,祁夫人挑這個時候說這番話,很明顯是在敲打秦氏。

    沈承君冷笑,當著她的麵都敢這樣直接的提醒秦氏,可見平日裏祁夫人對秦氏這個養女有多專橫。如果是平時,沈承君肯定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發展,沈府秦氏作為女主人當家無可厚非,但絕不允許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不過現在還不行。沈承君深吸了口氣,在心裏的小黑賬上給祁夫人記了一筆,順便再誇誇自己的忍耐力,嗯,很好,又進步了。

    秦氏有些埋怨的看了眼祁夫人,見沈承君已經放下了筷子,連忙道:“這麽快吃好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沈承君笑著搖頭:“已經飽了,本來就不大餓,來的路上還吃了不少點心。”

    秦氏又勸了幾句,見沈承君是真的不想吃了,也跟著放了筷子,她懷著身子本就沒什麽食欲,這頓飯也就是為了陪沈承君才吃的。

    祁夫人見兩人說話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表情有些訕訕,也隨著放下了筷子。

    吩咐人將飯桌撤下去,秦氏同兩人都坐在床邊的矮炕上,又讓人擺上茶果,親自給沈承君倒了杯茶:“你現在剛開始管理王府內務,要忙的事情多,身體可要注意好,我記得我剛接手府裏事情的時候,整天忙得前後跑,那幾天一頓能吃下三碗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