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相遇那些事兒(一)
字數:4974 加入書籤
瞧著蕭桓這麽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反倒讓沈承君覺得難以下手了,認命的伸出手去把蕭桓又按在了床上,用勺子喂給他喝。
蕭桓十分的配合,黑眸深情又眷戀的鎖著沈承君的臉,吞完了一大碗苦藥,沈承君動作利落的將剛剛灑在他領口的藥汁擦幹,言簡意賅:“睡覺。”
蕭桓柔了眸光帶著幾分歎息看著沈承君:“阿君……”
話沒說完,一雙手已然按在他肩上,輕緩的抽走他背後的軟枕,將其按到在床,與此同時溫軟的身體靈巧的越過他,避開他胸前的傷口,翻到了床的裏側,拉了被子蓋到身上,直接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不許說話,我困了,睡覺。”
蕭桓一愣,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背影,纖細而柔弱,觸手可及,他動了動胳膊,想要抬手將人如往日那般攬進懷裏,卻又帶著一絲忐忑,怕這一下就把人給氣走了。
結果手才一抬起,枕邊的人就猛地轉過身來,惡狠狠的瞪著他,吼道:“還不閉眼睛!呼吸那麽大聲音,吵得我都睡不著了!”
蕭桓忽然就笑了,伸手將沈承君拉進懷裏,緊緊的箍住,即使是這樣做會壓迫到他胸前脆弱的傷口,他也覺得十分幸福。
沈承君掙了掙,就聽見耳邊蕭桓低啞的聲音:“阿君還記得以前是怎麽追我到軍營的嗎?”
怎麽可能不記得。
沈承君動作頓了頓,那段記憶雖然遙遠,卻也是她曾經生命裏最最鮮明的時光,張揚明媚,不可一世。
蕭桓身上還是有些低熱,以至於說話時噴出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那時候啊,你可真倔,每天跑到軍營的路上攔著我,結果每次又都紅著臉光顧著激動,說不出話,我記得你當初第一次攔我的馬,抓著我的韁繩不肯放開,非要和我一起去軍營,還搶了丫鬟的糖想要賄賂逐星,結果被逐星戲弄的一身狼狽。”
逐星是蕭桓前些年慣用的坐騎,現在已經退休養老。
回憶起那些年被沈承君追在後麵糾纏的場景,蕭桓薄唇微揚。
那些年裏沈承君每天必出現在他前往營地的必經之路上堵他,風雨無阻,連身邊的副將都大呼小姑娘有毅力,即使是被逐星從背上甩下來,也笑嘻嘻的爬起來拍幹淨身上的土,歡歡樂樂的繼續追著他跑。
提起逐星,沈承君咬牙切齒的哼哼:“那匹破馬,早晚我要拔光它的尾巴。”
蕭桓低低的笑,完全沒有出賣同伴博美人一笑的愧疚感,很幹脆的應承:“好,等回了京城,我讓人拔了給你做毛筆。”
因為持續低燒的關係,蕭桓唇上都有些幹燥起皮,磨得沈承君覺得耳邊癢癢的,聲音裏帶著點微微的沙啞,低沉又偏偏很誘人。
“少忽悠我,我被它欺負了那麽多次也沒見你幫我出過頭。”沈承君很快就想起了這件事,不領情的在蕭桓懷裏翻了個白眼:“也虧了我那時候年輕,折騰得起。”
要是換做現在,再怎麽喜歡,也比不起曾經的那份初心了吧。
其實當時她並哪有表麵上看起來的嬉皮笑臉,當逐星的馬蹄子抬起來的時候,她差一點就被嚇得哭出來,爬起來時整片後背都是濕的,回到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不敢讓父兄們知道。
蕭桓身體僵了僵,抱著沈承君的胳膊又添了幾分力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那時候我對你很壞,以為你就是一時熱血,想要給你個教訓,想看你惱羞成怒氣急而走的樣子。”
結果沈承君不僅不哭不鬧,拍拍身上的灰,連脾氣都沒發,第二天換了件衣服照舊在同一地點等著攔人。
現在回想起來,曾經的他,何等的幸福而不自知。
“阿君,我們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原諒我一次,就這一次,我保證,再不會了,真的,我們再也不吵了好不好。”就這麽一次,像以前一樣不計前嫌的原諒我。
蕭桓覺得跟沈承君吵架,簡直就是自虐。
她被氣著了,他要心疼舍不得,她不當回事,他又憋屈得要死。
沈承君窩在蕭桓的懷裏,咬了咬唇抬頭,望向他漆黑的眸子,問:“那你不再懷疑我了嗎?”
竹筒的事還沒解釋清楚,就這麽揭過去了?
蕭桓低低一笑,輕歎了口氣:“說不奇怪是假的,但我想得清楚,我連為你去死都不怕了,還怕多給你些信任麽。”
“說得好聽!”沈承君呼啦一下從蕭桓的懷裏跳了出來,坐起身惡狠狠的瞪著蕭桓:“我早就猜到了,蕭桓,你果然是不記得我了!”
沈承君一邊說一邊覺得心裏委屈得不行,手撐著床板作勢就要翻身下床,蕭桓也顧不得胸前的傷了,支著身子就擋住了她,雙手抱著她的肩膀低哄:“阿君,你不要生氣。”
“不氣?我為什麽不氣?你個大混蛋。”沈承君顧忌著他的傷,不敢在蕭桓的懷裏麵用力扭,隻抬高了臉瞪他,質問“我問你,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蕭桓毫不遲疑的回答:“你滿百天,父皇在宮裏為你設宴。”
沈承君“……”
“誰問你這個啊,我是問……”沈承君忽然想起自己還真不能這麽跟蕭桓強調,她幼時被那場病吞噬了記憶,自以為跟蕭桓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那一次。
但蕭桓不一樣,在他的印象裏,兩人在幼年時也有過交集。
沈承君剛才那份委屈就這麽一下子就消散了,語氣也好了起來:“蕭桓,你知道我病過一次,那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蕭桓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已經聽沈家父子說過了,想了又想,把中間那些團團繞繞的時間都跨過去,似乎好像沈承君病愈之後,兩人的接觸當真是少之又少。
除了幼年時的兩小無猜,似乎記憶裏最鮮明的,就是這幾年來她的形影追隨。
沈承君一見到他這副表情,就猜到這廝肯定是說不出來了,有些失落:“果然就我一個人記得,你或許壓根兒就不知道那是我。”
蕭桓抱著沈承君的手緊了緊,態度良好的認錯:“是我不好。”
“你不好在哪裏了?”沈承君好氣又好笑的抬頭看他,表情有些無奈:“蕭桓,在我的記憶裏,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昭德十一年,西北邊營。”
西北邊營,處於華晟同天煜的交界地,是蕭桓年少從戎的根據地,從普通士兵做起,實打實賺出軍功的地方。
蕭桓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沈承君,昭德十一年,沈承君也不過**歲大的孩子,怎麽會出現在邊境那種荒涼危險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蕭桓的疑惑,沈承君有些哭笑得垂了眼睛,曼聲道:“那一年周邊幾國蠢蠢欲動,邊境告急,大哥奉旨鎮守西南邊城,我爹卻遭了祁夫人跟沈老夫人的合謀算計,不得不迎娶二娘進門,我那時年紀小心裏氣不過,又聽說邊防吃緊,就攛掇著二哥陪著我偷偷跑了出來,沒成想,跑錯了路……”
沈家二公子沈承風跟沈承君年紀相仿,說白了都是半大點兒的孩子,兩個孩子能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邊境就已經是個奇跡了,但還是走錯了方向,從西南改成了西北,硬是闖進了蕭桓的西北邊營。
軍營當然不是能胡闖亂進的地方,倆孩子理所當然的被拒之門外,沈承風帶著沈承君垂頭耷腦的沒了方向,就開始在邊境周邊晃悠。
從京城一路到邊境,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暫且不說,倆孩子都是富貴人家長大的嬌養娃,誰都沒個銀錢概念,走到半路就用光了銀子,後來還是變賣了通身值錢的東西才勉勉強強到了邊境,這會兒讓他們再走去西南大營,那就跟癡人說夢似的。
也不知道是怎麽走的,倆小人兒就遇上了一隊天煜的兵痞。
那些混賬瞧著倆娃娃粉雕玉琢的樣子,就起了歹意,尤其是發現兩個小家夥還都會那麽幾招花拳繡腿,更是起了逗弄戲耍的心,就像是狼群圍堵羊羔那樣,也不急著咬死,貓抓老鼠般的把倆孩子弄得狼狽不堪。
其實,那時候沈承風是有機會跑的,沈家男兒四歲起學武,即使他還不能以一敵百的衝鋒陷陣,但是脫離這些沒什麽武力值的士兵追趕,還是綽綽有餘的,隻是帶著沈承君這麽一個拖油瓶就難了。
沈承君幾次哭著求他快跑,都被沈承風怒氣衝衝的拒絕,一路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這場戲耍似的狩獵終究是以沈承風殺了他們一個軍士引起眾怒而告以終結,對方怒極紅了眼睛,開始不管不顧的向兩個孩子下殺手,沈承風死死的將妹妹護在身後,隨著身上的傷越來越重,他也再無法強撐,被那些人強按在地上,頭深深埋進了黃沙裏。
為首那人恨極,持著刀揚言要一片片的割掉沈承風的肉,為死去的同伴報仇,沈承君哭喊得撲在哥哥身上,想要替他去死。那是沈承君從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而就是在那一刻,蕭桓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