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花開彼岸,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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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受夠你了。

    這幾個字,沈承君說得很輕,卻擲地有聲,聽得蕭桓臉色驀地大變,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阿君……”

    “蕭桓,你愛我嗎?”不等蕭桓說出什麽,沈承君的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蕭桓回答得毫不猶豫:“愛。”

    除了沈承君,這世上再沒有誰是被他放在心尖上這樣愛著的人。哪怕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個字,卻在傾盡自己的一切這樣做著。

    他愛她,從來都是。

    “嗯,愛就好,你愛了,就代表我沒有白忙活這一場。”

    聽了蕭桓的話,沈承君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身子向後靠在床欄上,看著蕭桓的目光裏帶著幾分報複的快意,反問他道:“那你覺得,我愛你嗎?”

    “阿君,你到底怎麽了?”蕭桓眸光晦暗,放在身邊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

    “怎麽了?”沈承君陡然輕笑出聲,抬眼望著蕭桓愈發凝重的表情,下頜微揚:“蕭桓,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你其實很清楚,我並不愛你,對嗎?”

    “夠了阿君,莫要再鬧了。”蕭桓皺緊了眉,聲音壓抑的說道:“你我夫妻,自是心意相同。”

    “相同?”

    沈承君嗤笑了一聲,聲音裏帶著幾分明顯的嘲弄,挑眉道:“什麽時候,冷心冷情的蕭大王爺,也開始喜歡玩這種自欺欺人的把戲了。我是不可能愛你的,蕭桓,你知道為什麽嗎?為什麽我不愛你?”

    “為什麽。”蕭桓從善如流的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因為啊,沈承君愛你的那顆心,一早就死在了黎華院裏,”沈承君冷冷望著蕭桓,一字一頓:“**縱火,毒發而終。”

    說完,沈承君的手狠狠一揚,懷裏的錦盒‘嘭’的一下被整個打翻,濃鬱的香氣一瞬間在房間裏彌散開來,充盈滿室。

    蕭桓一愣,有些驚訝的看著沈承君,卻見她好整以暇的抬眸回望,唇邊笑意盈盈,仿若剛才的冷言冷語都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

    “答案就在這裏,隻在你敢不敢看。”沈承君低頭,捧起一把散落在身上的彼岸花瓣,朝著蕭桓的方向遞了遞,唇邊笑意漸漸漾開。

    蕭桓沒有動,而是低眸審視的看著她手裏殷紅如血的花瓣,抿緊了唇。

    “等你看過之後,若還能理直氣壯的向我問一聲為什麽,我再來告訴你。”沈承君笑容越深,表情也越發柔和,但給人的感覺卻從骨子裏透著疏離冷漠,她的手輕輕覆在蕭桓的掌心,溫聲軟語:“拿著它,閉上眼睛,隨著你看到的,走下去。”

    蕭桓靜靜的望著沈承君,鼻間香味愈濃,他能感覺到神智在一點點的抽離,仿佛是被什麽召喚了一般,他知道可以再堅持著不被那花香引誘,但是在沈承君那含笑的目光裏,蕭桓終是歎了口氣,將沈承君掌心裏的花接了過來,順從的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房間裏安靜的隻有兩人交錯的呼吸聲輕輕淺淺,蕭桓原本皺著的眉心逐漸放鬆,緊抿的唇角也漸漸平和。

    沈承君身子向後傾靠,看著蕭桓一點一點失神,一點一點沉浸在那片前世今生的幻覺中,臉上的冰冷表情慢慢褪去,唇邊的笑容也變得苦澀。

    彼岸,能夠喚起人前世記憶的幽冥之花。

    那日,當她在石室中被這些花香喚醒了遺忘的記憶,她就隱約猜想,這種名為彼岸的花,或許也可以讓其他人回溯到那一世。

    娘親逆天改命換她重生,將所有人的結局重新來過,那麽曾經的那一世,就該是真真實實存在過、隻是被不小心遺忘的前生。

    沈承君定定的看著蕭桓,看著他的表情從震驚,到迷惑,再到懊惱,沈承君不知道他從那一世裏都看到了什麽,是他對自己的冷心冷情,還是自己對他死生不見的無限怨恨。

    她隻是一眼不錯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人,很清楚的知道,這樣肆無忌憚的相望,等蕭桓再度清醒過來,必將不複存在。

    她想用這僅餘的時間,好好的看著這個男人,將他的眉眼印刻在腦海,永不遺忘。

    然而,這份願望卻沒有得到上天的成全。

    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席卷而來,沈承君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不受彼岸花的控製,不沉淪在那些前世記憶裏,卻終究無能為力。

    時空仿佛一瞬間扭曲,當眼前的畫麵再一次清晰起來,沈承君所在的位置,已經不是朝暉苑房間的軟榻上,而是變成了春日陽光正好的沈家後花園。

    “娘親!娘親抱!”

    銀鈴般的笑聲由遠及近,沈承君抬眼望去,見年幼女孩歡呼著撲向笑容明豔的女子懷中,撒嬌得來回直蹭,精致的麵容與她此時已經有五六分相似。

    這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嗎。

    沈承君無奈的苦笑了一聲,看著‘自己’被從身後伸出的一雙大手抱起,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裏。

    “爹爹!”沈戎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背起女兒健步如飛,惹來女孩雀躍的歡呼,一轉眼,就將身後的女子落了老遠。

    沈承君跟在兩人身後,眉眼逐漸溫軟,她幼時的記憶大多都在那場大病中失去了,父兄雖然寵她,但母親走後,她與父親很少再這樣親近,尤其是二娘進門後,她更是刻意疏遠了父親。

    “玩累了吧?爹爹讓人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糯糍酥,要不要吃一塊兒?”

    假山涼亭裏,父親的大手牽著‘自己’,用最溫柔的語氣問她。

    沈承君看到‘自己’高興的點了點頭,大聲說好,不由得蹙起了眉。

    哪怕記憶不在了,那種喜歡和討厭的感覺不應該改變才對。她從有記憶以來不大愛吃甜食,尤其是糯糍酥那種甜到發膩的東西,更是碰都不碰一下。

    彼岸花不是幻術,按理說不該讓她產生幻覺才對。

    沈承君繼續望去,見父女倆依偎著已經坐在涼亭裏,爹爹正從盤子裏已經拿起了一塊糯糍酥,掰下一塊喂給‘她’,而‘她’,則是晃悠著雙腿張大了嘴巴,準備一口吞下。

    “不能吃!”沈承君忽然覺得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下意識的脫口喊道。

    然而,就好像之前她無法改變夢境一樣,她的話同樣不可能對眼前這一切造成影響,那一塊兒糕點,順順利利的在她眼前被喂進了女孩兒的嘴裏。

    沈承君的心倏地一疼,然後,她看到‘自己’臉上那饜足的笑容變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因痛苦而變得的扭曲驚恐的臉。

    尖銳的疼痛仿佛在肚腹蔓延,沈承君忽然覺得她跟那個自己仿佛一瞬間化作了一體,那個自己的每一分疼痛都發生在了她的身上,她聽到‘自己’小聲的帶著哭腔的喊著‘爹爹’,看到她難受的捂住嘴,結果抹了一手的鮮血。

    而距離她最近的父親似乎麵有不忍,卻最終還是扭開了頭,並沒有對女兒的呼喚做出任何反應。

    委屈、不解、疼痛,所有的情緒夾雜在一處,化作失聲的大哭,平日裏滿是下人的花園,此時卻空蕩的沒了半個人影。

    沈承君能感覺到自己的口鼻、耳朵都有血不停的流出來,疼得抽搐的她還在努力的朝著背對著自己的父親靠近,想要祈求得到他的拯救。

    然而,什麽都沒有,那個人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過一次頭,任憑他親生女兒在身後悲鳴,卻無動於衷。

    那種疼,伴隨著冷徹心肺的寒,一點一點,化作生不如死的絕望。

    就在沈承君被這種感覺折磨得快要發瘋的時候,那股尖銳的疼痛忽然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那種靈魂融合的感覺也隨之不見。

    沈承君發現,她再一次恢複了局外人的身份,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旁觀者。

    不遠處,蜷縮在地上的‘自己’已經被從天而降的一道身影抱入懷中,沈承君看到了父親乍然回身,驚怒又心虛不安的臉。

    “你們是不是瘋了!竟然對她下這種毒手!你們何不幹脆連我一同都殺了幹淨!”抱著懷裏虛弱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的‘自己’,女子歇斯底裏的大聲質問。

    話音方落,涼亭後的花叢中微動,從裏麵走出來的一名青衣少年,緊抿著唇,目光執拗倔強。

    “哥哥……”沈承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唇,隻覺得整個人一瞬間沉入冰窟。

    然而,仿佛是覺得這麽一點打擊還不足以毀掉她似的,負手站在涼亭裏的父親再次開口,每一句話都足以剜掉一顆女兒的心。

    “我疼她護她,那是因為她是你給我生下的孩子,假如早知道她會給你帶來危險,我寧願她從未出生!”

    沈承君心頭陡然一震,眼前的畫麵搖搖晃晃的破碎成虛無,一切再度歸於平靜。

    還是最初的那間房,蕭桓還坐在她身邊,雙眸緊閉,依舊沉浸在彼岸花製造出的夢境中。

    沈承君死死的按住了尖銳疼痛的胸口,喉頭一甜,一張嘴,一口血便嘔了出來,噴灑在彼岸花瓣上,殷紅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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