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誰連累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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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承君悠悠轉醒的時候,鼻間嗅到了淡淡的甜甜的香氣。不會讓人覺得膩,也不會令人覺得淡,甜得恰到其份。

    很好聞,也很熟悉。

    那是她幼時慣用的味道,出自喜愛調香的母親的手筆,後來母親‘離世’,那香氣便隻存在於記憶裏,經年不忘。

    沈承君貪戀的深吸了兩口氣,暈倒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倏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熱烈而又張揚的紅。

    身下是柔軟細膩的華貴織錦,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連綿盛開在豔麗的錦緞之上,將人簇擁其中,配著那鼻間甜美的香氣,竟讓人生出一種仿佛身在花海的錯覺。

    沈承君支撐著坐起身,單手按著仍舊有些脹疼眩暈的頭,目光卻落在了身下錦被最大最豔麗的那朵牡丹花上,一隻可愛幼虎趴在花蕊上,肥嫩的爪子埋在身下,雙眼閉合,正好夢香甜。

    沈承君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記憶裏,母親和順公主酷愛紅色,喜歡熱鬧,最喜歡看她小小一團睡在花海裏的樣子,又因為父親給她取乳名虎妞,所以母親便讓繡娘每每在花蕊裏繡上一隻小老虎,裝飾她的房間。

    眼前這房間裏,有她幼年的味道,也有她幼年的記憶,但這似曾相識的一切,在娘親離開的那一年,便徹底退出了她的世界,成為一家人心底最深的禁忌。

    “公主醒了?”就在這時,房間裏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

    緊跟著是急促的腳步聲,珠簾被挑起又放下,兩道曼妙纖細的身影快步走到床前,恭敬的朝著沈承君行禮。

    沈承君撫著依舊有些眩暈迷糊的頭,抬眼望去,隻見床前這一雙宮裝婢女身後,來回搖晃的珠簾璀璨美麗,閃動著粼粼波光。

    當初在安平王府時,蕭桓為了給她解悶,也在臥房裏布設過這樣一幅珠簾讓她踢著逗趣兒,那水晶隨意一顆便是千金難求,讓無數知曉的華晟貴族們感歎暴殄天物。

    但比起眼前這一幅,也是小巫見大巫,雲泥之別了。

    那兩名宮女見沈承君並不說話,隻怔怔的坐在榻上,相視一眼,便上前來準備服侍她穿衣穿鞋,還未等近身,便見沈承君忽然一拍床榻彈身而起,右手直接扼住了最近一人的喉嚨,厲聲喝道:“說!跟我在一起的人呢!”

    她在這裏昏睡了不知多久,那蕭桓人呢。

    那宮女被嚇得夠嗆,又擔心惹怒了沈承君不敢掙紮,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另一人更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告罪:“公主息怒,奴婢們並沒有見到什麽人,奴婢們被調來溯華閣的時候,這裏就隻有公主一個人,請公主開恩繞過奴婢等人……”

    “公主?”沈承君眯著眼睛細細觀察兩人,見她們的神色驚恐不似作假,伊拉喚她公主,那是順了青嵐那邊的稱呼,而這兩人如此喚她,應該就是為了鳳惜鸞了。

    不著痕跡的平複了一下微微氣喘的呼吸,沈承君淡淡看了眼在自己手上哭泣的宮女,她害怕極了,以至於並沒有察覺到此時沈承君微微顫抖的手指。

    沈承君放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死死攥緊,指甲緊扣著掌心,用疼痛來維持頭腦的冷靜。

    其實她此時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從起身的那一刻沈承君就發現了,她身上的內力被封,一半的力氣都使不上,若手裏這小宮女存了反抗之意,隻需稍稍用力推一下,她就要站立不穩。

    不過此時看這兩個小宮女,應該是沒什麽能問出來的了。

    她記得昏迷前,被定魂珠折磨得劇痛難忍,視線早已模糊,隻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輪廓,但那聲音,她到死都不會聽錯。

    “鳳惜鸞人呢?”沈承君冷聲問道。

    進入禁殿以前,山下鳴鍾據說是來了貴人,如今想來,那貴人應該就是鳳惜鸞了,難怪那麽大陣仗。

    聽沈承君張口就是自家女帝的名諱,語氣還絲毫沒有尊敬之意,兩個宮女都嚇得白了臉,被沈承君扼喉的宮女連眼淚都被驚回去了,另一人跪爬到沈承君腳邊,磕磕巴巴道:“回、回公主,女皇還在前殿處、處理政務,奴婢等已經讓、讓人去稟報了……”

    前殿?

    沈承君環顧了一圈,有些驚訝的挑眉:“這裏是鸞鳳皇宮?”

    著實不像。

    這裏布置得雖然奢華富麗,但這房間格局委實不大,不類華晟皇宮那般恢宏大氣,倒更像是世家女子的閨閣繡樓。所以最初,沈承君還以為她是被帶到了某個別院山莊,不想,竟是皇宮。

    沈承君手上原本力氣就不多,這樣微微怔神的空檔,最初那宮女的脖頸便從手裏滑脫了出去,那宮女還當是沈承君是聽聞身在皇宮不敢動手,大喜之下連忙朝後退了幾步,沈承君一時不防,身形被她拖得向前一晃,堪堪穩住。

    就在這時,房門嘩的一下被推開,從外麵匆匆跑進一個人來。

    那好不容易‘脫險’的宮女一見到來人便如見到了救星一般,大聲哭叫道:“冬青姐姐你可來了,公主醒過來要殺了我們!”

    匍匐在沈承君腳下的那名宮女此時已經震驚的直起了身子,朝著那跑開的宮女厲聲訓斥道:“紅婷,你胡說什麽呢!”

    她與紅婷一進宮就被分來溯華閣服侍,關係不錯,因為女皇陛下常來小坐,溯華閣的人在外麵一向頗受禮遇,且閣內空置沒有主人約束,紅婷的性子難免嬌氣任性。

    但像這般尊卑不分,著實是過了。

    那宮女見紅婷委屈的咬著唇仍舊一副不知錯的模樣,無奈的歎了口氣,回頭望著沈承君再次拜倒,求道:“紅婷有口無心,並不是真心冒犯公主的,還請公主寬恕。”

    沈承君哪裏還管誰有心誰無意呢,在那個叫紅婷的宮女喊出冬青的名字後,沈承君就已經僵硬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

    珠簾晃動,急匆匆從外麵走進來的女子一見到沈承君,立即紅了眼睛,先是上前來將沈承君扶到床上坐下,然後才後退一步跪倒在地,仰頭望著她哽咽道:“小姐,您總算是醒了。”

    沈承君定定的看著麵前的人,久久沉默。

    她還記得她離開華晟前,專門去看過冬青。

    那時冬青雖然已經不像最初救回時那般心智全無,但仍舊誰都不理,誰都不認。

    沈承君放心不下,還專門留了冬舒在沈府裏照顧她。

    而此時,本該身在華晟沈家養病的冬青,卻出現在了鸞鳳皇宮,她的床前。

    難不成,之前冬青是在和她做戲?

    不對,這個念頭隻是剛剛浮起就被沈承君給否定了。

    冬青當時那個情況,哪怕她學藝不精看不出來真假,有她師父淩墨在,總不會也被糊弄了。

    “你們都出去吧,公主這裏有我服侍就夠了。”冬青扭過頭看了眼地上的宮女,抬眸冷冷忘了紅婷一眼:“紅婷以下犯上,不配服侍公主,送她去冷宮灑掃。”

    話音方落,紅婷就睜大了眼睛大哭起來,地上那宮女稍作猶豫,便在冬青冰冷的目光裏起身捂住了紅婷的嘴,將人給拖了出去。

    房間裏登時安靜下來,沈承君看著人一走頓時變得局促起來與方才判若兩人的冬青,低笑了一聲,揉了揉額角道:“看來,你在這裏呆得不錯。”

    既能開口使喚宮婢,又一語能定人前程,比之以前在沈府裏在她身邊時可要實權得多。

    冬青臉色一白,走過來伸出手想要試探沈承君額上的溫度,隻不過手還沒碰到人,就被攔截在了半路。

    “蕭桓人呢?”沈承君握著冬青的手腕問道。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問鳳惜鸞的,現在冬青在,她也省了麻煩。

    “王爺不在這裏。”冬青垂了眼睛,半晌才回道:“那天奴婢並沒有跟去神殿,具體情形並不清楚,隻是聽人說起,仿佛是隨行的神侍裏生了叛徒,將混入神殿的奸細給救走了。”

    救走了?沈承君懸起的心微微一鬆,追問道:“消息確準嗎?”

    “確準。”冬青肯定的點了點頭,“並非是女帝身邊的人特意告知,奴婢是從留在山下的隨侍之人口中聽說的,親眼看見兩人逃脫,據他形容,是朔雲帶走了王爺。”

    “朔雲?”沈承君有些驚訝,“他不是失憶了嗎?”

    不過想想也對,朔雲六親不認的對她下殺招,卻在遇上蕭桓後就本能的收了手,必然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蕭桓受困囹圄的。

    有朔雲帶路,再加上蕭桓原本就安插在神殿中的暗線,想要順利逃出去,也並非難事。

    “朔雲並非失憶,而是被鳳惜鸞用了手段,那是一種很厲害的控魂之法,唯有鸞鳳皇室才能掌握的秘術。朔雲臨陣叛出,鳳惜鸞為此大怒,隨行的好幾個人都被她殺了。”

    鳳惜鸞強勢自負,自以為以術法掌控了朔雲,卻不想算錯了人心。巫術可以驅使人身,但人心,哪裏是區區術法就能把握的?

    沈承君鬆了口氣,“這便好,總算他沒有被我連累。”

    冬青一聽沈承君這麽說,立即急了,脫口道:“如何是小姐連累了他,明明是他在這裏連累了小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