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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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青不敢置信的看著沈承君,幾次努力張了張嘴,口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淚卻劈裏啪啦止不住的滾了出來。

    她家小姐……

    她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麽剛剛生死攸關,小姐臉上竟然還會露出那樣釋然的表情來,也終於明白了她家小姐是抱著怎樣的決絕之意,孤注一擲的來到這裏,與鳳惜鸞殊死一搏。

    沈承君看著麵前想要扶著自己起身,又有些倉惶得不敢碰自己的冬青,微微苦笑,想要說句話來安慰她一聲,結果一張嘴,方才強壓在喉間的腥甜便便先一步噴湧而出,眼前發黑,身子就不受控製的往後倒去。

    “小姐!”冬青尖叫了一聲,伸手迅速的將沈承君抱起,小心安置在床上,轉身就要往外跑,口中哭道:“小姐等一等,我這就去宣太醫!”

    “不準去!”沈承君眼神一冷,用力抓住了冬青哆哆嗦嗦的手,低喝了一聲,道:“你若是去了,便是要害死我們母女!”

    冬青身子一僵,眼睛紅紅:“可是……”

    “沒有可是,”沈承君唇上染血更襯得臉色慘白,一雙眼睛卻明亮的嚇人,用力抓著冬青道:“這是我最後一條後路,若我失敗,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濃濃再步一次我的後塵嗎?”

    “小姐,您先別說話了。”冬青是沈承君身邊幾人裏最穩重冷靜的一個,此刻卻哭得不能自已,她何嚐不明白沈承君是抱了什麽樣的心思,她方才就已經探查過,沈承君這種情況必定是早在啟程鸞鳳的以前,就已經抱了要跟鳳惜鸞同歸於盡的心。

    哪怕鳳惜鸞得逞,她也要鳳惜鸞的算盤落空,在她這具身體裏忿恨而終!

    “是奴婢沒用,守了您這麽久,竟然都沒有發覺到您身體的異常,有負公主所托。”冬青咬了咬唇,運起內力在掌心,貼在沈承君的後背上,幫她順理翻湧的血氣,強忍著眼淚哽咽說道。

    “怪不得你,連師父都被我瞞過去了,何況是你呢。”沈承君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虛弱,眼睛裏卻帶著幾分得逞的狡黠。

    冬青的醫術雖然拔尖兒,但是跟身為藥穀傳人的淩墨比起來,那醫術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她連瞞住淩墨的自信都有了,何況是冬青呢。

    這其實還要感謝自己這副經受過‘桃花燼’洗禮過的特殊身體,當初‘桃花燼’堪稱天下奇毒,卻在她身上僅發作一時,淩墨覺得感興趣研究了很久,她也順道學了不少。

    後來懷著身孕時在黎華院中,沈承君就偷著試驗了許多次一點一點摩挲出來,隻要不拿特定的藥引觸發,身體就如尋常人一樣,淩墨蕭桓等人隻當她是緊張將來如何應對鳳惜鸞,竟都沒發覺。

    也因此,哪怕是鳳惜鸞將她從禁殿中帶回宮裏,由著太醫跟冬青查看了許多次,也都沒有發現異常。

    而就在剛剛,當沈承君發現鳳惜鸞那雙眼睛竟讓她有些神智迷惑難以抵抗,那種貼身藏著的藥引就被她毫不猶豫的服下,也是毒性在身體裏被觸發的關係,鳳惜鸞才會驚訝逼魂奪舍竟做得如此輕易。

    隻是,到底功虧一簣。

    沈承君輕輕垂下眼睛,掩住了眸中複雜的情緒。這種時候,她都不知道是該驚喜母親竟能反壓製鳳惜鸞清醒過來,還是該遺憾鳳惜鸞命不該絕,竟僥幸逃了。

    “小姐,您把藥方給我,讓奴婢給您把毒解了好不好,奴婢求您了。”冬青見沈承君的臉色緩和幾分,收回輸送真氣的手,祈求的跪在床邊哽咽道。

    沈承君身上的毒她並沒有遇到過,也不敢輕易去嚐試解毒,此時隻能求沈承君:“小姐現在身體這樣,鳳惜鸞又不是傻的,哪裏會看不出來,您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哪怕不知道這是什麽毒,可是瞧著沈承君的樣子就知道她此時有多難受了。冬青真是恨死了自己的醫術不佳,竟什麽都做不上。

    “不必急,”沈承君摸了摸冬青的頭,“你幫我去找一些藥材過來。”

    冬青連忙用力點頭,聽著沈承君蒼白的唇張張合合吐出了一大堆的草藥名字,越往後眼淚就掉得越多,這藥是小姐費了多少心思才想出來的啊。

    等沈承君好不容易說完了,冬青使勁擦了一下眼睛,一臉希冀的問道:“吃了這藥,小姐可就會好了?”

    “怎麽會?”沈承君蒼白的臉色帶了幾分笑意,搖了搖頭:“不過是暫時壓製,身體恢複到之前那樣罷了。”

    鳳惜鸞還沒死,她怎麽可能自斷後路呢。

    冬青見她說完這句話後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知道哪怕她再怎麽勸,這個自幼倔強的主子都不會改變主意,無奈的歎了口氣,便轉身出去給沈承君熬藥。

    “若可以,就打聽下母親的情況。”身後,沈承君疲倦無力的聲音響起。

    冬青點了點頭,想起沈承君是閉著眼睛的,又補了句‘知道’,才匆匆退了出去。

    沈承君微張了眼睛看著冬青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門口,目光掃過地上還未來得及收拾的狼藉一片,輕輕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合衣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邊睡得昏天暗地,同一座城裏的某個精致民宅中,也是一片慘淡愁雲。

    朔月從房間裏走出來,手上還托著空了的藥碗,目光掃過庭院皚皚白雪之上筆直跪著的年輕男子,那原本清俊的臉上掛著幾處被人打出來的淤青,下巴上布著細密的青色胡茬,嘴唇也都已經被凍得青紫。

    原本俊美優雅的美少年,此時落魄狼狽的令人不願直視。

    朔月眸光動了動,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王爺醒了之後肯定是要宣你問詢情況的,你若是一直這樣跪著,到時候王爺醒了你卻倒下,耽誤了主子的正事該怎麽辦?”

    雖然氣惱他神誌不清時的所為,但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朔月眼裏還是閃過一絲不忍。

    這大雪地裏連跪了幾日,鐵打的身體也要壞的。

    “你勸他做什麽?鬼迷了心的,若不是念在他將王爺從那虎狼之地裏帶出來,我、我早就……”院外匆匆走進來的朔風見狀,氣呼呼的邊走邊說,但是看到他臉上被自己打出來的傷,到底還是說不下去了,忿忿的扭開了頭。

    朔月見到朔風進門,眼睛一亮,急忙忙迎了上去,急聲問道:“怎麽樣,打聽到什麽了嗎?找到冥血教的那些人沒有?有王妃的消息嗎?”

    “哪那麽容易找,”朔風有些煩躁的低吼了一聲,遲疑了一下說道:“不過我倒是聽聞了另一個消息,那女皇帝剛剛下了旨,說是養在神殿的小公主今日還朝,冊封了她為隆裕公主。”

    “什麽隆裕公主,那肯定就是咱們王妃。”朔月跺著腳瞪了朔風一眼,緊跟著表情又露出幾分疑惑來,道:“不過這個封號,怎麽感覺哪裏聽過。”

    “數月之前,青嵐帝的一名寵妃曾誕下公主,封號‘隆裕’。”兩人身後,朔雲沙啞的聲音響起。

    “沒錯,就是這個封號,那公主不就是咱們的小主子嘛,我記得當時王妃還婉拒來著。”朔風目光一亮,合掌說道,難怪他聽著覺得耳熟,“隻不過,這女帝忽然把小公主的封號扣在王妃頭上是什麽意思?”

    搶了閨女的封號給母親用,這是詞窮了還是怎麽著。

    話音方落,幾人便聽見緊閉著房門的屋子裏傳來一道聲響,幾人連忙止住了談話,不等他們飛奔到門口,隻見那木門霍然從裏麵被踢開,蕭桓一臉陰沉之色的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在哪?”冰冷的目光掃過三個表情不安的下屬,蕭桓沉聲問道。

    朔月幾人相視一眼,默契的都閉上了嘴。

    蕭桓微微眯了眼睛,哼了一聲便朝外走去,身後幾人連忙跟著,朔雲連著跪了幾天,整個人晃了晃,踉蹌的追在後麵,才追了沒幾步,就見蕭桓忽然頓住了腳步,目光直視前方。

    院門外,一個青衣男子正環肩而立,麵容絕美妖冶不似凡人,輕輕一笑,連天光都黯然失色。

    沈承君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裏各種破碎的畫麵交織回放,這種情況自從她與蕭桓放下心結坦誠相待,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鼻間濃濃的藥香縈繞,沈承君睜開眼睛就見到了捧著藥碗一臉忐忑看著自己的冬青,撐著床起身接過來,沈承君聲音沙啞的問道:“打探到了嗎?”

    冬青愧疚的搖了搖頭:“溯華閣附近多了許多侍衛,比以往的守衛更嚴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沈承君並沒有多失望,將碗裏的藥一飲而盡,然後送回到冬青的手中,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挑眉:“怎麽了?”

    “雖然沒打聽到什麽,不過方才有太監來宣了旨,給小姐晉封了公主,封號隆裕。”

    “隆裕?”沈承君目光一冷,原本眼中僅存的些許希冀便淡了:“那就不必再打探了,那不是我娘。”

    或許轉身逃走不敢與她相對的那個人是她母親,但現在這個,肯定不是。

    鳳惜鸞將濃濃的封號扣給自己,恐怕除了惡心她,更是想要警告舅舅,之前種種她都已經知曉,包括青嵐帝這些年在鸞鳳安插的內線。

    這麽看來,鳳惜鸞這麽巧會在神殿裏迎麵撞到了她與蕭桓,恐怕就是青嵐安在鸞鳳的人裏麵出了叛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