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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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共擁天下
【第九十一章 天下(上)】
偌大的寢宮中,一時間隻聽見女子嘶啞的哭喊聲,甚至還能隱約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趙雪尋那精致的玉顏上,此時早已是蒼白如雪,汗水淋漓,可她卻怎麽也不願放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帳簾。
那是她懷胎十月的孩子,是她和天陽的骨血,哪怕是豁出了性命不要的,她也要讓孩子平安的來到世上!
可是張天陽哪裏忍心她這般模樣?俊逸非凡的臉上滿是焦急,聽到雪尋痛苦地哭喊,他的一顆心已經接近崩裂,隻能由著自己不斷呢喃著:“尋兒,沒事.……尋兒,別怕,有我在……”
一旁的醫女連忙出聲:“尋王妃,按照奴婢的法子,深呼吸,再用力!”
雪尋轉而拉住天陽的手,再次深深的呼吸,用力掙紮,配合著女醫努力著。
而天陽則從身後抱著她,給她最溫暖的擁抱,仿佛這樣她就舍不得離他而去。
寢宮裏早已忙得人仰馬翻,小魚兒呈著清水進來,取出的卻是滿溢的血。
來來回回,直到天色漸暗,風雪停息,常山王宮中才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
“哇——哇——”
小魚兒用上好的錦緞裹著孩子,興致衝衝的前來稟告:“恭喜常山王和公主,誕下的是一位小王子呢!”
天陽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淡淡一笑,立刻抱過嬰兒,遞到雪尋的眼前,“尋兒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你要什麽賞賜?我都答應你!”
雪尋努力的支起身子,想說些什麽,可是她實在太累了,似乎生產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你看小王子是像你?還是像我?……給他取什麽名字好呢?”
雪尋輕笑著,想要看孩子一眼,卻覺得眼皮重重的磕下,她強忍著睜開,意識卻幾近渙散,隻聽見天陽的聲音在耳畔回旋。
“尋兒,你怎麽了?尋兒……你醒醒!”
然而雪尋早已因為體力不支,竟昏死了過去。
院外的神醫聞聲而來,立即替雪尋做了一番診治,然後看向天陽道:“老叟已經盡力為王妃封住了經脈,至於尋王妃能不能醒得過來,隻有看她的造化和常山王的能耐了。”
也不知怎的,小王子似乎感覺到了娘親的虛弱一般,竟然再次“哇——哇——”大哭起來。
天陽坐在床榻邊,懷中緊緊摟著孩子,他微微俯下身,用力咬住了雪尋白嫩的耳垂。
“尋兒,快點醒來……我不許你就這樣離我而去!你看我們的孩子都哭了,你快給我醒來!”
……
意識模糊之際,趙雪尋隻覺得耳邊傳來了陣陣的疼痛,然而這樣的疼痛,卻讓她清醒了幾分。
耳畔間,她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喚自己,那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天陽告訴她,她不可以離去……
緊接著,耳邊的呢喃聲又繼續響起,“尋兒,我命令你此刻就給我醒來!我們曆經了千辛萬苦才相守在一起,你又怎麽能放棄呢?!”
緊閉的雙眸如同初醒,緩緩睜開,她果然聽到了他的呼喚……
“天陽……孩子……孩子怎麽樣了?”
雪尋有些吃力地啟唇喃喃著,看著天陽的目光恍若秋波。
見她醒來,天陽這才釋然,滿心歡喜的將雪尋連孩子一起摟抱住,“你終於醒了,剛才嚇死我了……孩子沒事,他很好!”
神醫又仔細的為雪尋把了脈,確定她已經脫離了危險,天陽這才放下心來,忙令醫女等人去準備湯藥。
剛才情勢凶險,雪尋因為早產而虛脫昏迷,生死的關鍵就在於那一口氣,幸好神醫及時為雪尋封住了經脈,張天陽又在一旁言語刺激,才讓她緩了過來。
天陽將孩子抱到了雪尋的麵前,笑道:“尋兒你看,就如同你想的那樣,是個健康的小王子。”
真好,是個小王子……可直到孩子呱呱墜地的那一刻,雪尋才恍然明白,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要他們平安、健康,一切都足矣。
雪尋柔柔一笑,如玉般的麵頰上還帶著淡淡的蒼白,笑容卻猶如蓮花一般柔美,“孩子還未曾取名吧?天陽你看,喚他什麽好呢?”
天陽想了想,道:“不如……叫張敖怎麽樣?”
張敖,敖遊列國,安定天下……雪尋也覺得這個名字寓意不錯,便點點頭,欣然同意。
望著躺在自己枕邊的敖兒,正慵懶的伸著小手,圓潤水靈的眼睛左瞅瞅、右瞧瞧,雪尋不由地笑了出來,心中十分滿足。
天陽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有些不忍地開口道:“你剛剛產子,身體還很虛弱,不如……孩子就暫時交給惠太後和乳娘照看罷……”
“天陽……”
雪尋還想說什麽,天陽卻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急忙道:“尋兒你聽我說,對於我而言,任何事情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而且這段時間以來,惠太後也很擔憂你,她看到我們的敖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為避免雪尋對敖兒難舍難分,天陽即刻喚來了乳娘,將孩子抱了下去。
“敖兒……”
雪尋覺得自己第一次身為人母,卻不能親自照顧自己的孩子,心裏愧疚不已。
天陽在一旁輕撫雪尋的臉頰,為她理好淩亂的秀發,“傻丫頭,等你身子好起來了,我們就一同去看敖兒!”
“好……”雪尋隻好聽之任之,乖巧的任憑天陽安排。
……
尋王妃產下王子之事,早已傳遍了常山王宮,除此之外,她還因為要調養身子,而被特赦搬出了冷宮別苑。
宮中之人皆不知為何,明明已是棄妃,常山王卻還特意派了人手好生照看她。
而趙雪尋自從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張天陽便日日陪在她的身邊,想方設法為她調理身子。
二人對冷宮之事誰也不提,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從未發生過一般。
就這麽休養了半個月左右,雪尋的身子才漸漸恢複。
……
這一日清晨,張天陽說是要帶雪尋出來散散步,卻拉著她的手,直直地走到了議事殿的門口。
“天陽,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剛要踏進門檻,雪尋忽然停住腳步,心中疑惑不已。
天陽下意識地攥緊了雪尋的小手,微微一笑道:“別擔心,有我在呢。”
明明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語,雪尋聽了,卻覺得溫暖無比。
剛進議事殿,便見文武百官早已齊聚在這裏,似乎要商討什麽重要的事情。
未過多久,卻見易凡也來了,她著一身紫色流彩暗花雲錦裙,自是光鮮無比,隻是雙眼迷茫,似乎還不知道來此究竟是為了何事。
大殿上,乳娘突然從帷幕之後抱出了小王子,眾人都為之一驚!
這是雪尋自那日以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心裏激動萬分。
可仔細想來,雪尋又生怕此刻會有人對孩子不利,於是立即拽上了天陽的衣袖,有些緊張。
天陽自然懂得雪尋的意思,回應了一個眼神,以示讓她安心。
“本王今日召諸位愛卿前來,是想要當眾宣布——小王子張敖乃是本王的親生骨肉!我不許任何人再在背後亂嚼舌根!”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明明上次尋王妃在大殿上已經滴血認親,證據確鑿,如今又是鬧哪般?
天陽揚起嘴角,眼眸裏透出幾分淩厲,續而高聲道:“眾位如若不信,我們可以再驗一次!”
身邊的雪尋,眼眸裏漸漸泛起了一層水霧,原來他一直都是相信她的,一直都是……
雪尋從奶娘的手中接過了敖兒,阿信又端來一盆清澈幹淨的水,分別取了小王子和常山王的一滴血。
兩血入水後,不出片刻,果然相交相融!
易凡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逐漸張大了嘴巴,此時常山大臣們的表情,也都同易凡差不了多少。
“原來,那日是我們誤會了尋王妃!”
“是啊!小王子的的確確是常山王的親生骨肉啊!”
大殿之上,眾多大臣都開始議論紛紛,驚歎不已。
唯獨與眾人神情不同的,正是趙阿極和當日驗證的太醫,他們的臉上,各自顯露出慌張。
“尋王妃本是清白的,可是那日,你們其中有人誣陷尋王妃,以為這事本王不知道嗎?!”
台階上的張天陽頓時勃然大怒,他的一聲怒喝,令在場的所有人皆不敢言語。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竟讓太醫全身打顫,整個人都癱在地上,跪了下來。
張天陽邁出步子,走下台階,淩厲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太醫。原本怒不可遏的臉上,突然帶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太醫,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你覺得對不對呢……”
太醫先是一怔,然後連忙點頭應道:“對!對!”
話剛說完,太醫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趕忙搖頭否定道:“不!不是的!沒有人要誣陷尋王妃……”
天陽的眉宇緊蹙成一條線,冷哼一聲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王的眼睛出了問題,剛才看見的一切都是假的?”
麵對常山王所說的話,太醫一時間無法回答,他低下頭,心中慌亂如麻。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認錯!”張天陽勃然大怒,眸中好似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太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重重地磕著響頭,“常山王是不是誤會微臣了……古書上的確記載,孕者喝下湯藥,便可讓腹中的孩兒滴血認親!”
這樣的藉詞張天陽平日裏已經聽了太多遍,如今已是證據確鑿,便道:“嗬,是誤會嗎?……本王心裏清楚得很!要麽是你醫術不精,險些釀成大禍,要麽是有人野心勃勃,存心陷害尋王妃!”
天陽頓了頓,轉而看向一旁低頭沉默的趙阿極,眼神會意不明,又厲聲道:“但無論哪一點,都是謀害王室之人的死罪!”
這話不光是說給太醫聽的,更是說給趙阿極等在場的所有大臣們聽的,一旁的雪尋心中暗暗讚歎天陽的高明。
聽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揭穿,此時太醫心中惶恐至極,唯一想要的便是保命。
隻見太醫忽的抬頭,扯著一旁趙阿極的袍子,“趙大人!你我為同僚多年,微臣也是一時糊塗,才犯下如此大錯!還請趙大人幫忙在常山王麵前求情,留微臣一條性命!”
然而此時的趙阿極,心知自己已被常山王懷疑,哪還敢多加言語?
若是做錯了其他事情,常山王興許還會饒太醫一命,可這次獨獨是做了張天陽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趙阿極本想利用太醫來扳倒盛寵的尋王妃,捧易凡為日後的趙國王後,鞏固自己的勢力。
然而沒想到,這一場精心的謀劃早就被常山王識破,所以天陽定不會饒他!
“來人,將他拉出去,即刻處死!”張天陽甩了甩衣袍,語氣中充滿決絕,邁開步子朝著台階上走去。
此時太醫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一般,滿嘴的胡言亂語,指著趙阿極不斷地哀嚎,眾人正要細細聽來他究竟在說什麽,卻見幾個侍衛已經將太醫拉了下去。
天陽走到雪尋的身邊,望向她的眼眸中滿是溫柔的笑意,又看了看她懷中的小王子,續而對眾人高聲道:
“敖兒既然是本王的親生骨肉,那麽從現在起,他便是常山最尊貴的世子!”
雪尋微微愣怔,她著實沒有想到,敖兒還這樣小,天陽竟然就將他封為了世子,這意位著,日後敖兒便可繼承常山……甚至是趙國的大業!
王室之中的哪一位娘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從小就能得到栽培,地位穩若泰山呢?
雪尋抱著敖兒,鄭重地對天陽行了一禮,微微一笑道:“敖兒,還不快謝謝父王。”
小家夥似是感受到了什麽,咧著嘴笑了起來,模樣十分的逗人,惹得天陽的心上也柔軟了幾分。
隨後,天陽順勢牽起雪尋的手,拉至自己的身側,再次麵向眾人,高聲道:“日後如若有人再敢傷害尋王妃和本王的世子,你們也看見了,那太醫是何等的下場!”
聽到這番話,趙阿極原本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鬆了些。
他知道,常山王對於此事定是心知肚明,隻是沒有對自己下狠手,否則他也難逃一死!
這次權當是張天陽給眾臣們做事草率的一個警告,有了如今的教訓,想必日後再也不敢越矩了。
大殿左側的易凡,還一直沉浸在剛才滴血認親那件事中,她本以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都是對的,為了王嗣的血脈純正,為了常山王,
可如今才發現,終是自己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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