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張天陽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力挽的狂瀾】

    古有傳言說，天有異象，必會有天災的懲罰，而此時這樣的景象便是天災到來前的征兆。

    今日倒也不知是何緣故，上空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鴿子。

    然而，更為怪異的是，這些鴿子所到之處，都會丟下了寫有字的錦帛。

    錦帛上，是尤為清晰的幾個大字：“尋公主並未瘋癲，得趙雪尋者得天下！”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天下。

    張天陽和趙雪尋見傳言四起，不得不回到了趙宮，準備練兵對抗外敵，以防有什麽變數。

    然而張天陽心裏清楚，秦國和趙國的一戰，在所難免！

    秦趙兩國交戰數日，卻一直僵持不下，張天陽身為帶兵將領，自是不能離去，所以也隻能守在巨鹿。

    也正是因為代國不肯發兵相助的緣故，趙國的軍隊一直被秦軍困於巨鹿之地，雖然沒有傷亡慘重，可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為了能有更好的辦法，張天陽將眾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共同商討退敵之策，然而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秦國的主將是章邯，此人戰功赫赫，打了不少的勝仗，更是為秦國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單說這一點，就能知道此人不可小覷！”天陽仔細地分析著局勢。

    這時，雪尋忽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她的黑發如雲垂瀉而下，抬起一雙如水般清澈安靜的翦水瞳，靜靜地望著天陽，然後認真說道：

    “既然如此，不如留下一部分兵馬虛張聲勢，然後讓常山王悄悄撤兵，先回到信都，重整兵馬後再從長計議。”

    雪尋會那樣說，隻是因為她不想成為天陽的累贅，更不希望再看見他為自己受傷。

    更何況，天陽原本就因是逍遙自在的常山王，沒必要如此涉身險境，而此方法，則可以讓他全身而退！

    然而，張天陽卻搖搖頭，決絕地說：“撤兵？不行！巨鹿乃是趙國的屏障，若是沒了巨鹿，以後秦國來犯，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攻破城樓！我身為趙國的常山王，必將誓死守在巨鹿城，絕不退兵！”

    “既然你不肯撤兵，那我就隨你一同在此！同生共死！”此時雪尋也應聲說道，她的麵龐柔和而恬然，削薄的唇角噙著一抹淡然的笑容，那輕盈的聲音居然如此決絕。

    “好！”張天陽看著她，微微笑著，心都要快為她所融化，更是無所畏懼。

    ……

    到了次日晨時，張天陽帶著趙國和楚王項羽的十幾萬大軍便整頓出發。

    過了漳河之後，張天陽突然下令讓士兵把渡船全都砸沉，而且同時燒掉了所有的行軍帳篷。

    這樣一做就意味著，若是打不了勝仗，如今就連退路也沒有了，那就意味著誰也活不成！

    可這是常山王張天陽親自下達的命令，況且將士們也很相信他，於是便一鼓作氣奮勇殺敵。

    真正到了戰場之上，兩邊交戰，秦軍見趙國有了援軍，多少有些慌亂。

    也是趁著他們自亂陣腳之時，張天陽指揮的大軍很快包圍了章邯的軍隊，雖然占據了優勢，可還是同秦軍展開了九次激烈的戰鬥！

    渡河的趙、楚二軍因為知道已經沒有了退路，便全力奮戰！他們無不以一當十，以十當百，而且個個都猶如下山猛虎，奮勇拚殺！

    沙場之上，盛放的鮮花，本該是姹紫嫣紅的季節，卻陡然間在馬蹄聲中散落一地，刀光劍影中，二邊的將士們越鬥越猛，直殺得山搖地動，血流成河。

    無論是趙軍的奮勇殺敵，還是秦軍的多次圍攻，二國將士們的死傷都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最後，趙國和楚軍終是以少勝多，大勝秦國！

    此番秦軍被張天陽等人擊退之後，趙王整日都是笑容滿麵。

    眼下正是議事時間，趙王同常山王等諸位大臣談論完國事之後，便準備退朝。

    正在此時，城樓之上偵查的士兵突然闖入了殿中，“大王，不好了……不好了！漢王帶了幾萬大軍包圍了信都！”

    眼下的情形來看，隻怕雪尋難以避開這場趙國的劫難了……

    天陽歎氣一聲，看向雪尋的眼眸中滿是心疼，“你放心，就算項羽不來，我也會好好的把你捧在手心裏，斷然不會讓你受半點傷！”

    ……

    城樓處，兩軍交戰，兵刃相見，形勢激烈無比。此刻的張天陽正在城門下麵和劉交拚搏。

    張天陽的身形如流星飛月，手中的劍光回旋，如疾風驟雨般攻了過來。劉交連忙疾退，快速格擋了天陽的淩厲劍招。然而天陽的劍招瞬息萬變，奔騰矯矢，去勢極疾收勢極快，劉交隻要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斃於劍下！

    “我要你即刻撤兵，否則刀不長眼！”張天陽狹長的眼眸無聲地眯起，透出針一般冰冷的光來。

    然而那些漢軍們看見常山王的刀架在了劉交的脖子上，他們便猛地衝了上來。

    天陽執起手中的劍，再次向著蜂擁而至的敵軍揮去。

    他將生命奉獻於戰場，此時一身的黑衣，烏發如流泉而下，身上滿是俊美無儔的榮耀，仿佛將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趙雪尋，卻絕不容許他為了她而死！

    城樓下，城中幾萬士兵解甲倒戈，將士們浴血奮戰，兵器的顏色看起來竟都是如此的暗淡。

    自古以來城牆都修得這樣高，因為都說高聳的城牆給人以堅不可摧的印象，高大即是力量，所以趙國的城樓也修的格外地高。

    然而趙國高大的城牆，卻終究抵擋不住亂世中的風風雨雨。

    ……

    原本晴朗的空中，忽然下起絲絲細雨，狂亂的大風將細雨吹得飄搖，給戰場上徒添了悲傷的氣氛。

    張天陽側過頭，望著一身紅衣，緩緩登上城樓的雪尋，大呼道：“尋兒，你在上麵做什麽？！趕快下來！”

    雪尋微仰起頭，眸中溢出的淚水交融，續而又低下頭去，哀歎道：“倘若我從這裏跳了下去，就算你們攻了趙國又怎樣？得到的不過是我的一具屍體……”

    “天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尋兒，你是我拚了命想要保護的人，你不能跳！”說罷，張天陽不顧一切地朝著城樓輕功跑去。

    等到十裏紅妝，瑤琴彈奏，但願那時塚滿紅棺，君亦眉發華韶。

    雪尋淡淡一笑，紅衣飛揚，便從十丈高的城樓縱身一躍，飛馳而下！

    張天陽身形從平地掠起，身若遊龍出海，憑著輕功迎向了雪尋，墨色的衣裳隨風揚起，宛若飛仙。

    在半空中接住雪尋的那一刻，兩人在空中飛快地落下，最後重重的垂落地上。

    張天陽因受了傷，殷紅的鮮血從嘴中大口湧出，而雪尋卻是昏迷不醒！

    天陽的血，狂湧如泉，他顫抖著抱緊她，麵如死灰，痛苦地喘息著，眼角的一行淚水不住的流出。

    他的唇角是一片鮮血淋漓，隻是狹長秀雅的眼眸裏，那一抹笑容仍是溫和無比，“若你死了，我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看見雪尋煞白的臉頰，天陽的淚水落得更加真切，那是一個男人的淚啊……

    “尋兒……”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秀雅的眼中有著微弱的笑意，忽而吃力地低下頭去，在她略顯蒼白的朱唇上印下一個吻。

    他深深地吻著她，熱切得顫抖。

    那是很溫暖的一個吻，他將自己所有的深情全部傾入，哪怕她曾經想讓另一個男人帶她走，哪怕……她隻把他當做親人……

    可是，他依然願意這般守護著她。

    生死枯榮，恍若一線，人生若隻如初見！

    下一世，我定為你種下十裏桃花，為你寫下一生情話。

    ……

    縈夢居裏白花滿處，張天陽靜靜地坐在古琴麵前，一襲素衣纖塵不染，純白如雪。

    他十指在琴弦上劃過，整個宮殿，但聞琴音。

    琴聲溫柔雅致，如珠玉搖曳，卻又似秋日雨落，琴韻聲聲，不勝淒婉，倒有滿腔的寂寞與遺憾，更與何人訴……

    琴音猶在，人卻已非。縈夢居中，琴聲悠悠，回旋婉轉……歎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人生不過浮華一夢，樂音中一片悲傷彌漫，心如針刺，但讓聞者落淚，這時劉交來到縈夢居，也緩緩停下了腳步。

    幾番風華絕代，不過是雲煙過眼……一曲緩緩而落。

    張天陽的手指靜靜地停留在古琴的琴弦上，他凝注著那晶瑩的七弦琴，唇角泛出一抹苦澀之意。

    漢軍來犯，趙宮中頓時大亂，侍衛、宮女們逃的逃，被俘的被俘。趁著趙國搖搖欲墜之時，劉邦帶著漢軍趁勢殺進了信都城。

    縈夢居中，阿信驚慌失措地從外麵跑了進來，吞吞吐吐地說：“常……常山王，太子已經戰死沙場了，現如今漢軍已經衝進來了，您……您還是快逃吧！”

    聽聞趙柯啟戰死沙場，張天陽的一雙拳頭不禁緊握在一起。

    他用巾絹捂住薄唇輕咳一聲，便有一絲鮮紅的血跡留在巾絹上。自上次在城牆下重摔後，他的傷一直沒有好透，此時也隻能勉強應敵，尚能自保。

    為了讓更多的人逃走，天陽當機立斷跑去了各宮中，救援一些無辜的人。

    ……

    而議事殿中，趙王趙嘉仍展開雙臂，護著身後的王室眾人。他腿上的傷口有鮮血不斷溢出，眉頭竟連皺都不皺一下。

    對他來說，還有什麽比國破家亡更為悲痛的事情呢？

    隻見一群漢軍緩緩的走近他們，趙王提起手中的長劍，握著劍柄的手不住地顫抖。

    就在這一瞬間，張天陽就已手中執劍，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未等那些漢軍們反應過來，天陽憑借輕功，迅速地閃到他們身後，心中的傷痛在這一刻全都爆發出來。

    淩厲的殺氣自鋒利的寶劍中脫刃而出，緊接著，就是幾聲痛苦的哀嚎，長劍已然刺入了幾個漢軍的胸膛之中。

    天陽拔出寶劍，又順勢揮下，用閃電般的速度收拾了議事殿中十幾個漢軍！

    漢軍倒地之後，天陽迅速跑到趙王身旁，冷冽的眸子緩緩移到趙王的腿上，“大王受傷了？”

    趙王搖搖頭，忽地鬆開了手中劍，“哐當”一聲，長劍落地，趙王輕咳一聲，朝後退卻了一步。

    一夕間，趙王的容顏更見蒼老。血絲迅速布滿了他的眼眶，這是這麽久以來，張天陽第一次看見趙王這般模樣。

    “若不是我的無能，又怎麽會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父王！”熟悉的聲音從大殿外響起。

    趙王側頭望去，那緩緩走來的女子一襲素衣如雪，眉目姣好，趙王恍然一笑，“雪尋？”

    那日跳下城樓，雪尋的確是一心求死。不過，是張天陽不顧性命地接住了她。

    雖然天陽為此受了重傷，可也總算是保住了雪尋的性命。

    “父王，是尋兒的錯！若是沒有我，諸國也不會對趙國虎視眈眈，我們也就不至於落得這樣的地步。”

    趙王看見雪尋激動不已，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說：“尋兒，你沒有錯，錯的是父王！父王這一生枉為君王、枉為人父……”

    “賢侄，我把趙國王室的人就交給你了，你快帶他們從密道走罷！”

    張天陽堅定地點頭，“侄兒定不會辜負趙王所托！”

    話畢，趙王猛地拉住天陽的手，將其緊緊握住，“我的二女兒雪尋這一生多災多難，恐怕也隻有你才能保護好她，我就將雪尋托付給你了。你們離開了趙宮之後，就回常山吧，我希望你們二人能夠立即成親，你要替本王守護尋兒一生！”

    “這……”天陽扭過頭來看著一旁泣不成聲的雪尋，此時此刻，他隻在乎她心中的想法！

    他自知，雪尋的心中隻有項羽一人，如今趙王讓她與他成婚，恐怕雪尋也是不願意的。

    “父王……”就在雪尋準備開口拒絕之際，趙王淩厲的語氣突然響起，“這是本王此生的最後一道旨意！尋兒，唯有你答應了，父王才能安心……”

    雪尋含淚點點頭，“好……父王，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隻要是你說的，尋兒都願意去做。”

    聽聞雪尋同意，趙王這才心安地點點頭，“好，本王便沒有什麽遺憾了，侄兒，你快帶著王室眾人從密道走罷……”

    說罷，趙王便用力將張天陽等人一同往議事殿外麵推去，那一推似乎是用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

    張天陽望著身後的趙宮，刹那間火光衝天，趙國的氣數，大抵就這樣盡了……

    這一世，世間之事，就此灰飛煙滅……往日趙宮中發生的那些事，宛若南柯一夢，都隻是過眼雲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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