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趙雪尋傳

    【第一百四十三章　執著的內心】

    來到常山許久，趙雪尋和張天陽之間的感情日益深厚，在宮人們看來，常山王和王妃自然是恩愛無比。

    隻是，雪尋怎麽也沒有想到的一件事就是，項羽竟然會來到常山王宮中！

    當易凡告訴她這件事時，雪尋的心中猛然一震！他曾是她的初心，又怎麽能忘記？

    春日的王宮花園中，繁花盛開，項羽一身明耀的勁裝，站在嬌豔的金菊前觀賞美景。

    雪尋提著長裙，朝著他跑了過去，清澈的眼眸中淚光閃爍，“項大哥，想不到我們還能再見……”

    看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兒，項羽的心中掠過一絲苦痛，“那日我聽聞百姓說，趙國尋公主從十丈高的城樓上縱身跳了下來，我便以為你已經死了……”

    項羽忽然無比激動地按住她的肩膀，“常山王大婚，我便特意趕來賀喜，沒想到他迎娶的王妃——竟然是你！”

    看著眼前的項羽似乎憔悴了許多，雪尋的淚水洶湧而出，“當時我想要離開趙宮，使趙國避免戰爭，後來又企圖跳下城樓，讓劉邦退兵，然而沒想到的是，趙國還是滅亡了……父王和王後也在趙宮中自盡……”

    雪尋清麗無暇的麵容早已布滿了淚水，項羽連忙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然而世事弄人，趙王在臨終之前把雪尋托付給了張天陽，現在二人已經成了親！

    對於項羽，雪尋也不得不感歎，他們怕是真的錯過了……

    誰為伊人憔悴，看盡一世滄桑？繁花落滿一地，傾訴一心悲愴。

    不遠處，一襲黑衣的張天陽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樹下，是兩個相擁的人影，趙雪尋衣袂飄飄，而擁著她的項羽，英俊的麵容上，竟有著鮮少的溫和之意。

    王宮對雪尋來說不過是個牢籠，而現在，天陽卻願意給她自由……

    ……

    常山城外，滿地落葉隨著馬蹄的踏過而飛揚。

    趙雪尋從夢中悠然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輛疾馳的馬車內，而駕車之人，正是項羽！

    原來項羽覺得，他和雪尋能夠再次遇見，便是上天的安排，於是決定帶她離開這裏！

    此刻雪尋坐在馬車上，雖然是和項羽在一起，可她的心中卻一直忐忑不安。

    按理來說，雪尋心中的確很向往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深宮的約束，和愛的人遨遊於列國之間，看遍秀麗山河。

    然而想起與張天陽曾有重建趙國之約，雪尋就會莫名的心痛，如今真的要棄他而去嗎？……

    直到此時，雪尋才明白自己的心裏為何會不安，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放不下張天陽！

    況且如今她已是常山王妃，若是和項羽一同逃走，要讓身為常山王的張天陽顏麵何存？

    想到種種原因，雪尋終是黯然神傷，開口拒絕道：“對不起項大哥，我不能跟你走，既然我嫁給了天陽，那便已經是常山王妃了……”

    項羽的情緒格外激動，“尋丫頭，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糊塗而毀了我們之間的幸福！你和天陽兄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可要考慮清楚！”

    雪尋睜大了清澈的眼眸，無聲地凝望著項羽，心中一陣陣刺痛，她與項大哥相識於少時，卻總是擦肩而過……似乎是注定的一般。

    在亂世中經曆了那麽多，多少次的生離死別，真情在漸漸逝去，所以更應該珍惜眼前之人！

    隻見雪尋怔愣了片刻，隨後篤定地點點頭，決絕地回答道：“項大哥，天陽為了我幾番不顧性命……並經曆了生死離別之後，尋兒再也不想傷害任何一人……你會懂我的，對嚒？”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天陽依舊陪在我的身邊，我說什麽也不能這樣對他。”

    隻要是雪尋決定的事情，便不會回頭，這點項羽心中是十分清楚的。

    他長歎一聲，才似下狠心般地點點頭，調轉馬頭，送雪尋回了趙宮。

    到了臨別時刻，二人將千言萬語都咽了下去，最後隻道了一句：“願君珍重……”

    聖人曾經說過，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

    然而沒過多久，原本平靜了一時的天下又再次發生了動蕩。

    項羽領十萬楚軍與劉邦交鋒數月，戰火不息，天下民怨愈重，最終隻好簽訂了休戰的盟約，屯兵於垓下。

    隻是沒想到劉邦撕毀了盟約，將項羽圍困於垓下城，又派數萬的精兵圍剿追殺，眼看著危在旦夕。

    常山王宮中，當趙雪尋聽聞這個消息之時，她的心裏焦急萬分。

    前幾日出宮，相士就告訴雪尋，身邊的人會因為她而遭遇不測。

    難道她真的是個災星？！雪尋不信，項羽是她心中的英雄，她是一定要幫助他脫離困境的。

    “天陽，項大哥有難，我要去救他！”雪尋的眼眶不禁漸漸地紅潤，她拉著張天陽的手，焦急地說道。

    張天陽拉住她的手，開口安慰道：“尋兒，你莫要著急。如今四處戰火紛紛，垓下也很危險，我會帶兵前去救他，你就安心待在王宮之中。”

    然而被困在那裏的人是項羽，雪尋明白，自己此生和他再無可能，卻仍然擔心著他的安危。

    她索性伏下身來，望著天陽懇求道：“項大哥一日不被救出來，我便寢食難安。天陽，求你帶我去吧……”

    天陽哪裏肯讓她跪自己！連忙拉她起來又攬進懷中，終究是心軟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便隨了你的心願！”

    ……

    此番路途遙遠，張天陽就是生怕趙雪尋會受不了此等艱苦，可是即便怎樣艱辛，雪尋也沒有抱怨過一句。

    她隻知道，現在項大哥正被困於垓下，他一定在等著別人的救援！

    遇見項羽時，是在烏江旁邊，當時的他好不容易帶著楚軍從垓下突破了重圍，卻又被漢軍追殺。

    雪尋遠遠的看見了戰場之上的項羽，急忙大呼道：“項大哥……項大哥！我們來了……”

    然而漢軍卻又圍了上來，場麵突然陷入了混亂，張天陽生怕雪尋受傷，便派人護住了雪尋，這讓她一時間無法接近項羽。

    “天陽，項大哥，你們要小心啊！”雪尋朝著遠處喊道，心裏緊張無比。

    就在此時，一根利箭從不遠處迅速射出，直奔項羽而去！雪尋猛地睜大了瞳孔，自己渾身的血液也如同凝固了一般。

    本以為項羽會因此受傷，結果在下一瞬間，隻見那支箭刺傷的人竟是虞楚楚！

    為了自己心愛之人，楚楚可以連命都不要！從前，雪尋總覺得自己定是最愛項羽之人，可到了如今，她才明白，是她錯了……

    項羽將虞楚楚緊緊地摟在懷中，縱是男兒，也不免潸然淚下。楚楚死之前，告訴他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好好活下去……”

    即便虞楚楚已經死去，項羽卻始終不肯鬆手，他就這樣緊緊抱著她，同張天陽的將士們一起，盛怒之下，整整殺了漢軍幾萬人馬！

    即便殺了這樣多的敵軍，卻也難以解項羽的心頭之恨，正在他準備追著漢軍而去的時候，雪尋策著馬從遠處趕了過來。

    “項大哥！漢軍已退，你莫要再追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渡船前去江東，再圖複興楚國，為楚楚姑娘報仇！”

    項羽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楚楚，頓時又悲從中來，“我對她那樣不公平，她最後卻因我而死，我枉為楚國之王，就連自己在乎的人也保護不了！”

    天陽拍了拍項羽的肩膀，輕聲歎氣一聲，“她用了自己的性命換了你一命，所以你更要和我們一起離開，好好活下去！”

    項羽的眼裏盡是一片失落之意，他放下楚楚，站起身來，麵對著雪尋，“尋丫頭，天陽兄，你們走吧，我隻想留在這裏陪陪她。”

    雪尋哪裏舍得離去？她生怕此次一別，日後便再無相見的可能。

    臨走之前，雪尋還刻意回眸看了項羽一眼，她的心裏是有萬般的不舍，這輩子，她和項羽錯過的實在太多，就連這一次的見麵竟然也是如此地短暫……

    天陽拉起雪尋的手朝著渡江的船上走去，縱然她不願意走，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項羽越來越遠。

    船沿著烏江一路行著，還沒有駛出多遠，雪尋忽的回頭，竟看見項羽驟然起身，舉起立在地上的銀戟，似是要自刎而去！

    “不要！項大哥！”她驚慌地伸出手，本能地想要阻止悲劇的發生，撕心裂肺地在船上喊出。

    然而一切已成定局，未能等她跑過去，項羽就已站在烏江邊揮起銀戟，放到了脖頸間，當他扭頭最後看了一眼雪尋之後，竟溫柔一笑，隨即用戟深深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雪尋怔怔地愣在原地，親眼將這一切目睹，這仿佛是世間最殘酷的事情……

    她想到過終會有和項羽分離的那一天，可是卻沒有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麵前……

    那種絕望貫穿於四肢百骸，雪尋哪裏經受地住這樣的打擊，她隻覺眼前一暈，隨後便沒有了意識。

    ……

    再次醒來時，已是在常山王宮之中。是張天陽一路小心翼翼地護送著趙雪尋，數日輾轉之後，才將她帶回了宮中。

    那段時日，雪尋幾乎是每天不吃不喝，而腦海中，每日想到的也隻有項羽。

    她寧願這一生都不同他再見，也不願他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

    “公主，您不要傷心了，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小魚兒看著雪尋日漸消瘦，她的心裏也是十分難過。

    雪尋蒼白的素顏上沒有一絲血色，幹裂的嘴角喃喃道：“項大哥死了，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怎麽能以這樣的方式離我而去呢？！”

    說著說著，雪尋不由自主地哭了出來，晶瑩的淚珠一道道滑過她的臉頰，那句話她幾乎是哭喊出來的。

    小魚兒安慰道，“那公主應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才是，這樣楚王的在天之靈才得以安息啊。”

    這句話讓雪尋突然抬起了眼眸，小魚兒說的對，她若是過得不好，項大哥豈不是會很難過？

    良久，雪尋才緩緩開口道：“天陽將項大哥和楚楚葬在了哪裏？我要去看看他們。”

    也許隻有她親自去看了，才能安下心來，於是，小魚兒便告訴了雪尋，說是常山王親自將他們埋在了宮外的同心橋畔。

    當時屋外正下著大雨，然而雪尋聽聞以後，仍是毫不猶豫地便朝外麵奔跑而出。

    ……

    綿綿細雨開始從空中灑落下來，卻像成千上萬支利箭，刺入趙雪尋的心中。

    到了同心橋畔，隻見那滿池的蓮花盛開的極為旺盛，亭亭玉立，妁妁其華。

    而在同心橋畔的旁邊，果然靜靜地立著二個墓碑，上麵刻著的是項羽和虞楚楚的名字。

    “項大哥……項大哥……”雪尋緩緩蹲下身子，抱著墓碑，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緩緩落下。

    君已去，她以為心中良人已死。

    不知不覺間，雪尋隻覺得突然覺得有人為她遮住了天空落下的大雨，她抬頭一看，清澈的眼眸中映襯出一張俊美絕倫的麵龐。

    張天陽就撐著傘站在她的麵前，隻是一雙深黯的眼眸裏，如今卻充滿了憂傷。

    “天陽，項大哥死了……他是西楚霸王，怎麽就這樣輕易死去了呢？……”

    天陽卻未說話，隻是緩緩地俯下身子，一把抱住雪尋顫抖著的身子，安撫著眼前這個無助的人兒。

    “為什麽我在乎的人都會離我而去……天陽，難道我真的是災星嗎！……”

    天陽萬分心疼地為雪尋拭去臉上的淚水，隨後平靜地說道：“早知道他的死讓你這樣傷心難過，那我倒寧願當時死的人是自己。”

    誰想，聽了此話的雪尋竟猛然抓住了天陽的衣袖，睜大了清澈的眼睛望著他，“不可以！你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不能死！你是我在這個世間最親近的人了，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

    說罷，她便緊緊地抱住天陽，仿佛一鬆開就會失去他一般，淚水竟落得比先前更厲害了。

    天陽見雪尋如此模樣，再也情不能自已，稍稍側過頭吻住她的臉頰，滾燙的淚水也沾上了他的唇邊。

    隨即，他俊美的薄唇便貼了上來，溫柔地封住了雪尋蒼白的嘴唇，將她陡然間不穩的呼吸，一並悉數吞沒。

    天陽深吻了雪尋，溫暖一點點沁入她的身體，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唇舌糾纏間，她的大腦一陣空白，隻覺得他的薄唇恣意灑落，帶來陌生卻又炫惑的奇異感覺。

    雪尋的身體一陣虛軟，他滾燙的嘴唇，吮咬著她瑩白的耳垂，低低的聲音恍若夢中的呢喃，“你放心，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永永遠遠……”

    那溫柔的聲音，絲絲縷縷地滲入雪尋的魂魄中，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逃離開來。

    她曾經覺得，若是沒有劉邦的狼子野心，趙國也定不會就這樣滅國自己也不會落得家破人亡！若是沒有劉邦，項羽定也是不會死！

    從那時起，雪尋此生最恨之人便是劉邦！

    她本以為自己能夠狠下心來，然而就在不知不覺間，心中的仇恨竟慢慢在張天陽對她的愛意和溫柔中融化。

    慢慢地，雪尋覺得自己似乎依賴上了這個叫張天陽的男子，而且這麽久以來，對他的依賴竟成了一種習慣……

    這是愛嗎？雪尋不知，她以為自己對項羽是從一而終的，卻終究是無法逃開張天陽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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