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的攻擊雖不足讓龍子倒下，卻也算是出其意料，突然的劇痛讓嘲風鬆開手臂，清什趁機後退，她的元神之力還很虛弱，無法展開雙翼，但尚能保證較快的速度。她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龍子，轉身向淩川城的另一邊幻行。

    嘲風捂住鮮血流淌的傷口，唇邊掛著一絲意義難明的淺笑。這幽女的利爪確是不同於其他刀刃，疼痛難耐，恢複也需時間。他無奈搖頭，不再管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追著清什的氣息，化影前行。

    清什感受到漸近的龍氣，知道這樣下去肯定又會被抓，急切之際，突然想起自己曾將炫彩石放在安東在淩川的住處，若她沒記錯，那座府院應在城中心。於是，她向城中疾行。一路街巷空蕩，了無人煙，清什不免疑惑，幽族已撤出淩川，影俠理應進駐，可為何寂靜得像座空城？莫不是連日征戰疲憊勞頓，都早早睡了麽？

    一困惑便走神兒，她忙著打量周圍，沒能注意腳下凸起的石塊，猛地撞上，整個人失去平衡，栽倒在地。熱浪襲來，並未將她束縛，而是繞到她身前，攔住去路。

    清什站起來，緊緊盯著龍子，指尖化為利爪。

    “我可以陪你活動一下筋骨。”他望著她，饒有興致地說道。

    “你的影俠呢？”她說出自己的困惑，同時也想轉移他的注意力：“王上駕臨，城中卻一片死寂，連巡邏兵士都沒有，這就是龍域之國的氣勢？”

    嘲風愣了一下，不由地環顧四周。的確，已有部分墨氏影俠軍進駐淩川，夜裏應有巡邏兵士，為何街巷空無一人？龍域紀律嚴明，絕不會出現如此紕漏，方才他將心思全部集中於清什，竟未察覺……

    看到龍子恍惚移神，清什幻行上前，欲再次以利爪攻擊，不過這次嘲風應對及時，側身躲避之際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然而清什速度極快，他竟被她帶著一起向前。

    清什的腳落在石板路上，瞬間，堅硬的石板仿佛變成柔軟棉花，且產生極強的吸力，她無法抗拒地下沉，沒入暗無邊際的空間。嘲風也跟著墜落，他始終握著清什的手腕，清什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胳膊，直到一陣強勁的衝力將兩人分開。

    劇烈的晃動中，清什不能自控，隨著力量飄移。驀然間，她感應到熟悉的同族氣息，努力睜開雙眼。光影明滅，視線跳躍而模糊，但她仍辨認出那些漸近的容顏，梵塵、安東、雲莫。

    卻原來，這是他們的設計。她回頭眺望，黑暗的上空悄然綻放著許多法陣的光輝。她垂眸，露出一絲讚許的微笑。

    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急切的呼喚在耳邊響起。

    “姐姐，姐姐！”

    她緩緩抬起眼簾，回應道：“莫兒。”

    “姐姐，你可還好？”雲莫將她放在一旁的石椅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

    “別擔心，姐姐沒事。”她柔聲說著，環顧四周，看到梵塵和安東的背影，還有梵塵手中寒光凜冽的長劍。

    “想要得到一座城，一定要真正了解它。”說話的是安東。他與梵塵兩人修長的身影擋住了清什的視線。

    “原來如此……”這是嘲風的聲音。清什察覺不到他的氣息，想來困住他的法陣異常牢固。

    “你們有意犧牲那麽多幽族，隻是為了造成大敗撤退的假象，從而讓我毫無防備地走入圈套。”嘲風冷冷地看著梵塵和安東，心中卻不無佩服。

    這個地下城近乎完美，其間遍布的機關法陣連接著上城地麵，都是精心設計，能量充沛，就算他破了此刻困住他的法陣，很快又會觸碰其他機關，至於出口在何處，怎樣離開地下城，更是難題。而且敵人正握著九天玄鐵站在他對麵，這次，他算是失策，插翅難飛了。

    “那些犧牲的、我的後裔，會有影俠為他們陪葬。”梵塵的語氣平穩而幽冷：“之前進駐淩川的墨氏影俠，如今已做客地下城。”

    “莫兒……”聽到他們的對話，清什握住雲莫的手腕，皺眉低吟。

    “姐姐，我們贏了。”雲莫露出欣慰淺笑，望著她說：“知曉你被俘之後，我們很著急，我一心想去雲城救你，但被梵塵和安東攔住。他們清楚，去救你隻是自投羅網，很難成功，所以他們同時想到地下城計劃。然而，我們不能毫無緣由地就棄城，隻能宣戰。其實以我們的真正實力對抗，龍域再戰幾月，也攻不下淩川。但為了引君入甕，我們必須戰敗，且要敗得合理，敗得真實，所以，梵塵選擇犧牲他的後裔……姐姐，我也是這回才深切感受到，後裔的死會讓祖先心碎……”雲莫語音漸弱，頓了片刻繼續道：“好在計劃順利，我們先控製住影俠，而後等待龍子落網。不過我們原打算抓到龍子之後去雲城救你，沒想到他竟帶你一起入淩川!”

    雲莫說罷，又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量：“姐姐你知道嗎，當看到你落下來時，梵塵激動不已卻又努力克製的樣子，太好笑了！”

    雲莫笑的燦爛，清什卻一臉陰鬱，他看到，立刻斂起笑容。

    “姐姐，我不是有意……”他一時高興，忘乎所以，想到自己方才提到梵塵，或許又觸動了清什的心結，有些懊悔。

    清什沒有回應，起身前行，繞過梵塵和安東，看了看被困在法陣裏的嘲風，又望向兩人。

    九天玄鐵殺不了如今的龍子。如果梵塵將利刃刺向嘲風，所有人就會知曉這個事實，甚至，嘲風可能會融合神器的力量，逃出地下城。

    此刻，清什不能明言，卻也不能讓九天玄鐵觸碰到龍子。她目光沉靜地看著梵塵和安東，片刻後，她緩步走近嘲風。

    “那夜在淩川城外，你本可以打敗我繼續攻城，但你知我虛弱，與我約定並認真遵守。今夜在此，我將與你約定，若你答應我的條件，就放你走。”清什幽聲說道，眼神溫柔又堅韌。

    “清什，你——”安東聽到此，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前。

    “你方才說要放走他？”安東緊皺眉頭。

    “是有條件的。”她平靜回應。

    “什麽條件？”

    “退守雲城，三月之內不起戰事，不傷幽族，不擴充影俠軍。如果能做到，不僅會放了他，還有那些墨氏影俠，我將廢除他們的功力，讓他們做為普通百姓，生活在煊朝境內。”

    安東聽到這些條件，哭笑不得地搖頭，看了一眼神色陰鬱的梵塵，又望向清什。

    “為了計劃成功，我們費勁心血，梵塵更是忍痛犧牲他的後裔——”安東語重心長地說道：“清什，那日你不是說過，殺龍子，匡正天下，是結束戰爭的唯一方式，是你想歸還給世人的未來麽？正因如此，我們千辛萬苦得到的這個機會才不能放棄啊！”

    清什沉默無言，視線落在九天玄鐵上，又移向兩人。可惜灰眸迷蒙，沒有人能讀懂她的目光。倒是幾年磨合，安東和梵塵能領會彼此的眼神。他們相信，清什並沒有準備好，或許永遠也無法準備好，即使她說著殺龍子，當麵對那張熟悉的容顏，她仍會痛苦不舍，他們已提前想到，於是眼神交匯之際，安東即刻將清什束縛，而梵塵則幻行向前，劍鋒直指嘲風。

    赤紅之翼，幫我。

    清什垂眸凝神，刹那間爆發出強烈的元神之力，衝破束縛，如閃影般移進法陣。

    梵塵看到那一縷飄揚的青衣，卻來不及收手，隻能盡力偏了方向。

    九天玄鐵從身後刺入她的肩膀，撕裂般的劇痛，無異於龍血刃。她幾近眩暈，搖晃前傾，被一雙火熱的手臂接住，攬入懷中。

    摸到她鮮血淋漓的傷口，嘲風的心也不由地疼起來。

    “殺龍子，匡正天下——你的理想倒是偉大。”他語氣柔和地調侃，掌心始終按在她的傷口上，似乎想要讓她減輕疼痛或是幫助愈合，不過這樣卻是讓她更疼。

    她微弱地掙紮幾下，他會意鬆手，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你的條件，我答應。”他誠懇又認真地說道。

    她露出一絲笑顏，惹人憐惜。

    “清什，讓開。”

    身後傳來淩厲而沉冷的聲音，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梵塵不能錯過這次的機會。盡早殺了龍子，盡早讓清什從壓抑的痛苦中解脫，讓她再次恨他，恨著恨著就會忘記玄音，忘記嘲風，隻剩下對他的恨。

    嘲風看到，在梵塵的話語之後，清什的眼眶突然變紅，仿佛能滲出血一般，凝聚著即將爆發的怨怒。

    “我不許你再殺他！”

    她如風般轉身，從心底而出的高喊，如猛獸的咆哮，響徹整個地下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