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軒哥哥，你做皇帝開心嗎？”此刻隻有他二人，雨燕無需忌諱。

    齊皓軒側頭深思，眉頭緩緩成結：“有開心過。”他坦言。

    “開心多還是煩惱多？”

    雨燕的問話將他帶入回憶，初當皇帝他興奮的整夜睡不著覺，怕醒來隻是美夢一場。適應後每天要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小心翼翼行事以免惹人詬病。

    收服鏡月國失地後，又被太後及朝臣們左右，納妃擴充後宮，身上的責任越來越多，壓力越來越大，身心疲憊不堪。

    見他不語，她自顧自說：“皇宮像個金絲籠，我不願彤彤成為籠中鳥，朝盼暮落晚等晨。你待夕顏有情，尚不能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何況昕兒對她無心。”

    “做皇後不是天下女子畢生的夢想嗎？”齊皓軒困惑。

    “人生苦短，健康快樂最重要。沒有好心情，怎會有好身體。”

    “有我在昕兒不敢負彤彤，對孟家和寒月宮皆利。”

    “你能護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孟家與寒月宮我在便保它們平安，我若不在，任憑浮沉。”

    兩人頭回推心置腹，齊皓軒眼望這個玲瓏剔透的女子，與前世夢羅的風拂纖柳再無法重疊，暗歎今生有緣無份，自己一日為皇定護她一日周全。

    回宮後，齊皓軒霸氣宣布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幹擾夢羅公主全家的安寧，否則罪同欺君。冷飛霜與冷夕顏心知肚明偃旗息鼓。

    軒十九年，彤彤在問天塔修煉三個月，出塔四處遊玩，半年後回來，身邊多了個翩翩美少年。打探根腳居然是柳詩詩與韓俊的小兒子韓明陽，比彤彤大三歲，因喜歡到處跑，至今無婚配。

    閻君離開玫瑰穀後，陰雨天綠蘿山上便沒有出現過黑洞與沼澤，對山頂住有神仙好奇的人們蠢蠢欲動，結伴登頂尋仙。

    彤彤獨自上山，因霧大迷路，久轉不出，天空驟降大雨，她進入一山洞中避雨，看到光著上身烘烤衣衫的韓明陽，他手忙腳亂穿好衣服，麵紅耳赤邀請彤彤烤火取暖。

    彤彤大大方方坐下，取出牛肉幹、鬆子、糕點與他分享。兩人閑話皆被對方非凡的閱曆折服，大雨停止聊性未盡，幹脆合夥探路。

    在山中兜轉三日，始終不能通頂，氣餒向下，上山艱難下山易，很快到達山腳。彤彤戀戀不舍告辭，韓明陽鼓足勇氣相送，三送兩不送，送到桃花村。

    雨燕同沈寒月安頓好韓明陽，風風火火穿去火炎城、綠蘿城打聽他的品行，沒料到火炎城的百姓認識他的比比皆是，大家讚他從小樂善好施、平易近人，沒有官宦子弟的驕縱浮誇。

    夫妻倆不動聲色回家，留他小住幾日觀察，布局試探，他果然把身上錢財多半贈與假扮乞丐的火靈、雙兒，傳聞不假，眾人放心。

    軒二十年二月十六，沈、韓兩家結為親家，雨燕舍不得女兒遠嫁他鄉，礙於世俗規矩不好強求。齊皓軒一道聖旨封韓明陽為工部侍郎，入京就職，韓炎彬、柳琴喜出望外叩謝聖恩。雨燕專門去問天塔求取延壽丹還他情意，他欣然笑納。

    悅琋一歲時瞳孔變成金色，姬長老與莫離均看不出端倪，雨燕和沈寒月抱他去問天塔，問天講他天賦異稟，進洗仙池脫胎換骨後，也許能知曉用途。

    雨燕慢慢把兒子的雙腿放進池中，他沒反應，全身沒入仙液，他笑臉如花，沈寒月接過去帶他沉底，他雙手捂眼亂蹬。

    “爹爹、娘親，我的眼睛好疼。”悅琋的頭一出水麵，就大聲哭叫。

    問天在岸上急呼：“沈大哥，促煉暫停不僅會前功盡棄，有可能令悅琋永遠失去天賦。”

    “兒子，堅持住。”沈寒月心一橫又沉底，鉗製他離開水麵。雨燕引玉鐲中寒冰池的涼氣在他眼眶周圍畫圈，期望能減其痛苦。

    半個時辰後悅琋筋疲力盡，在沈寒月懷中酣睡如泥，他鬆開手，小家夥靜靜躺在池底的白玉上，渾身金光閃閃，尤其是眼皮像塗了層厚厚的金色眼影。問天傳音讓他倆上岸，等悅琋自然醒來。

    悅琋睜開眼睛，踩水上岸，身上的金光消失，皮膚有點偏黃，眼皮上的金色由深變淡，瞳孔化為棕黃。

    雨燕幫他換掉濕衣，摟著他問：“兒子，可有哪裏不舒服？”

    他揉著肚子奶聲奶氣道：“娘親，我餓。”

    紫滕送糕點過來，悅琋手指它興奮：“姨娘是株滕。”

    問天大手伸出，抓來隻剛化形的兔子問：“它是什麽？”

    “好大隻白兔。”悅琋流著口水，滑下雨燕大腿，晃晃悠悠欲捉，兔子哧溜跑遠，小家夥撅嘴不悅。

    “恭喜沈大哥、姐姐，悅琋能看透精靈本體，隨著他長大，應該還有其他本領。”

    “我們需要做點什麽？或者你跟紫滕教他點什麽？”沈寒月為兒子謀福利。

    問天搖頭：“順其自然發展，有空常帶他來泡仙池對他益處多多。”得他此話，雨燕隔三差五就領他來問天塔，塔中精怪無論幻化何樣，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一語道破真身。

    兩隻仙鶴出塔遊玩，紫蝶與黑蝶王同行。雨燕悄問紫滕是否想去塔外瞧瞧，它眼望問天巧笑倩兮講：“有情處處皆風景，流轉在瞬間。它在哪，我便在哪。”

    多年的惶恐等待，問天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贏得美人芳心。問天塔上下歡聲笑語，為它倆準備婚禮，大家送上真摯的祝福，把酒言歡醉此間。

    “紫滕，你從何時起喜歡上問天？一直呆在塔中不會寂寞嗎？”

    “也許從第一天相見，也許從他無微不至，也許從他助我化形，也許從它極力挽留…我說不清。我曾隨寒月哥哥遊遍阡陌紅塵，四時年年少不同。如今有問天陪我笑、陪我哭，在乎我的感受，我願伴它天荒地老。”

    愛本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每個經曆過的人感受各不相同。好得珍惜，壞得忘記，學會釋然，學會隨遇而安，學會在繾綣時光中把感情分成悲歡離合，挑一縷溫柔加一分心動，花一生去品味。

    軒三十五年四月，齊永祥壽終正寢享年八十一歲。次年六月七十六歲的吟香悲傷過度香消玉隕。冷飛霜驚聞噩耗，大病不起，同年九月離世。

    六十二歲的軒皇肝腸寸斷，在太後的葬禮上昏倒，禦醫們束手無策，皇宮上下呼天搶地。冷夕顏急召姬長老、莫離進宮，雨燕、沈寒月跟來探望。

    雨燕蹣跚到床前講：“軒皇，服下我給你的延壽丹，定能轉危為安。”

    “多謝燕兒關心，那丹藥我已經服下，大限來臨，天意不可違。”

    “不可能，我七十歲服用，能活到一百三十歲，就算你早服活到一百沒問題，怎可能現在這般模樣？”

    “咳、咳、咳。人體不同，服藥結果難免有差異。姬神醫就不必與我這將死之人算那麽清楚了吧？嗬嗬。”

    冷夕顏推開昕兒，踉蹌到床邊問：“皇上，你是不是把那延壽丹給了臣妾服用？”

    齊皓軒笑握她手道：“夕顏，你是雪兒時，我已經有了羅兒，你是夕顏時，我把你當妹妹。你總恨我愛燕兒勝過你，我試過全心全意獨愛你一人，隻是終究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是羅兒時，我誓死相隨，她是燕兒時，我傾力守護。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兩世對我的好，我銘記於心，那顆延壽丹是燕兒為我求取，我轉贈於你，望你能真正放下心結，幫我守住鏡月國江山，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如果有來世，不必尋我，找個能全心全意愛你的人琴瑟和鳴，我亦會在滄海桑田間尋找兩世的羈絆，祝我們彼此幸福。”

    “齊皓軒，我不會讓你死。”雨燕憤怒地當眾取出穿梭門打算去問天塔，搶也好奪也罷，弄顆延壽丹給他。

    他用力朝前探身緊緊拽著她得手，慘白的臉上泛起紅光：“燕兒，不要去。我累了，想休息。咳、咳。”

    “你歇會兒，我馬上回來。”

    “我是那隻籠中鳥，想解脫。燕兒，夢羅…”齊皓軒語未盡手垂落，被鏡月國子民奉為天神的明皇帶著眷戀糾結落幕。

    眾人錯愕幾秒，冷夕顏瘋魔般搖晃床上那具尚暖的屍體：“軒哥哥，你別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呆在這冰冷的皇宮裏。你快起來陪我，快起來。”

    齊延昕和齊心怡兄妹倆嚎啕大哭。“昕兒、怡兒，父皇剛剛睡著，你倆哭什麽？小聲點，別吵醒他。”冷夕顏替齊皓軒理好散亂的銀發，蓋好被子皺眉：“你們都出去，我和軒哥哥要就寢，別打擾我們。”

    齊心怡哭著抱住她：“母後，您怎麽了？別嚇怡兒。”

    “姬神醫、莫神醫，請二位為母後診治。”齊延昕行禮。

    “昕兒，堂堂太子怎可輕易向人行禮？全退下，我與皇上有事情商議。”冷夕顏脫下鞋子，側臥到齊皓軒身旁，撫著他俊郎依舊的臉頰眼神迷離喃喃自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