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的聲音落下，殿內沉寂了好半晌，也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我的視線越過七哥，對上龍軒燁那冷冽的視線，竟是可以不恨不怨，隻是平靜無波的與他對視著。

    第一次，我覺得我與龍軒燁之間，也可以陌生到，相望，卻不識的地步。

    對，我已經徹底的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他已經貴為天子了，卻還是這般窮追不舍的破壞著我的幸福，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如果，就因為當年我拒婚，他已經害死了墨非，還不夠嗎？

    而且，我當年為什麽拒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原因嗎？

    是他負我在先，最後卻要我來承擔後果，到底憑什麽？

    就因為他擁有了無上的權利，所以別人就必須被玩弄於股掌嗎？

    “皇上，臣弟恐怕不能接受皇上的美意。”七哥聲音堅定，沒有一點商量餘地的回道。

    “七皇弟這是想抗旨不尊嗎？”龍軒燁似笑非笑的嘲弄了七哥一句，視線卻是始終沒有離開過我。

    “臣弟早已立下重誓，今生隻娶暖兒一人，求七哥成全。”七哥撩袍，“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七哥”我一驚，也隨著跪了下去，昂頭望著他時，視線已經被水霧模糊，“七哥，暖兒還不起的。”

    我聽得出，七哥的話不是為了敷衍龍軒燁而說，而是真真的夾雜著真情而出。

    這樣的情，我還不起，也要不起。

    “暖兒，七哥隻要你快樂。”七哥伸出大掌，用帶有薄繭的指腹拭去我眼角的淚水，“暖兒，七哥答應你的，都會兌現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拚命的點頭，努力的告訴他，我信……

    他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麽可能會不信他？

    “嗬……”龍軒燁冷笑一聲，嘲諷道：“還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啊！看來，朕今日若是不成全你們，定然會被冠上棒打鴛鴦的罪名啊！”

    我昂頭看向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的看著他。

    “咯……咯……”耳邊是清晰的骨節碰撞聲，我知道，這聲音來源於龍軒燁，他已經氣急。

    隻是，他到底在氣什麽？就因為我們沒能順了他的意，他便恨不得殺人嗎？

    “龍軒燁，夠了。”我忍無可忍，猛的站起，衝向他，抓住他的龍袍胸襟，空喊著質問道：“當年是你負我在先，你憑什麽恨？憑什麽？”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像一個潑婦一般，抓著他的衣領撒潑。

    我知道，我這是在冒犯龍顏，論罪當誅。

    但是，我不怕，一點都不怕。

    既然，他不想讓我死，隻是想要折磨我，那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管我多麽的規行矩步，他都不會讓我活得舒坦，那我又何必再活的那麽辛苦？

    龍軒燁蹙緊眉宇，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黑眸深不見底，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你說話啊？為什麽在你背棄了自己的誓言後，還要不停的傷害我，和我身邊的人？”我掄起拳頭，對著他的胸膛便砸了下去。

    即使是在他大婚的當天，我也是笑著祝福他，沒有鬧過一次。

    最後，甚至就連我自己都以為，我真的深明大義到了一種境界。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我夠深明大義，不過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將他的背叛和對他的愛一起壓入了心底，然後上了鎖，不去想，不去觸摸。

    久而久之，那道鎖已經上了灰，掩蓋住了它存在的痕跡。

    我便以為，我真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現如今，我被龍軒燁逼得無路可退之時，我才發現，曾經的，因為不曾麵對，所以永遠無法過去……

    龍軒燁的一雙黑眸仍舊定定的看著我，似要將我看穿一般。

    “龍軒燁，我恨你，我恨你……”我一拳頭接一拳頭的落在他的胸膛上，他竟是不躲不閃，就那樣任由我打著。

    “郡主”趙公公見狀，連忙上前拉我。

    “放開她”七哥見趙公公扯著我的身子，怒喝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把推開趙公公，將我攬入懷中。

    “四哥，放過彼此吧！再繼續下去，你會逼死她的。”七哥抱著我雙臂一緊再緊，聲音裏已經帶著懇求。

    龍軒燁好似沒有聽到七哥的話一般，視線仍是緊緊的鎖著我。

    “赫連暖，當真恨朕？”龍軒燁問這話時，眼中有的竟不是滔天怒火，而是明顯的激動。

    甚至，就連他那一向森冷無波的聲音，此時都竟是有些發顫了。

    他此刻的模樣讓我有種錯覺，“他是希望我恨他的”。

    我愣愣的看著胸襟褶皺，衣衫淩亂，顯得有些狼狽的龍軒燁，心竟是為他此刻的模樣而感到刺痛。

    我心下一慌，掩飾的話立刻脫口而出，“不恨，你不配。”

    一瞬間，甚至我還沒有來得及眨眼，剛剛他眼中的波動便已經消失不見，恢複到那個冷漠君王的慣有表情。

    “趙忠，將朕的賀禮交給赫連綰綰。”他冷聲吩咐趙公公一句，才對七哥道：“七皇弟，她若是願意跟你走，嫁予你，朕絕不會阻攔。”

    我再次驚住，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他又突然大發慈悲了。

    隻是，當我接過趙公公遞給我的紅色錦盒，打開，看到裏邊的東西時，我才知道，我是永遠都走不出這深宮大院的……

    我捧著錦盒的手，不穩的顫了顫，剛剛的氣焰一瞬間斂去。

    我輸了，和龍軒燁之間的鬥爭，我永遠都不可能贏的。

    最後看了一眼盒子裏屬於墨晴的金釵，我緩緩的伸出手，拉下七哥抱著我的胳膊，含淚望著龍軒燁，唇角慢慢勾起，輕輕的道：“龍軒燁，你又贏了。”

    龍軒燁凝了我許久，才緩緩開口，語氣裏竟是有股子淡淡的無奈，“朕從來就沒有贏過。”

    話落，他便轉身離去。

    “龍軒燁，我赫連綰綰對天發誓，一定要讓你的後宮永無寧日。”我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嘶吼著，瞬間便已經淚流滿麵。

    手上一鬆，手裏的錦盒滾落在地，我的身子也隨之無力的軟了下去。

    “暖兒”七哥立刻從身後扶住我，“那金釵是誰的？”

    “是墨晴的”我昂頭看著七哥，眼中滿滿的都是愧疚。

    雖然，我們的婚禮，一開始便是假的。

    但是，龍軒燁不開口阻止，卻將墨晴的金釵交給我，為的就是讓七哥自己開口退婚，我又豈會不懂？

    “嗬……”七哥嘲弄的輕笑一聲，“皇兄果真是有辦法啊！”

    “七哥，對不起。”我咬緊下唇，哭得越來越凶，似要將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以後便再也不哭了。

    對，我以後不會再哭，我剛剛對著龍軒燁背影嘶吼著的話，也不是一時衝動，我赫連暖一定說到做到。

    他既然硬是要留下我，我若是不攪得她的後宮天翻地覆，又怎麽對得起他。

    “暖兒，別哭了，七哥一會兒便去找太後退婚。”七哥溫柔的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眼中的痛不比我少多少。

    “七哥，我一定不會讓龍軒燁的後宮安寧，我一定要讓他後悔強留了我。”我對上七哥傷痛的眸，狠狠的重複著自己的決心。

    “暖兒……”七哥皺緊眉宇，緊緊的扣住我的肩膀，顫著聲，勸道：“你若是這麽做，你就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深宮了。”

    “我還可以離開嗎？”我邊哭，邊笑，終於在絕望的邊緣想要報複那個男人。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那些後宮的女人，為何最後都會變化麵色猙獰了。

    原來，這座深宮真的可以吞噬掉人的理智，讓人發瘋。

    我知道，我今天都無法離開這裏了。

    所以，我不會再奢望離開，我不會再次連累任何人，我隻要龍軒燁陪著我一起痛苦。

    龍軒燁，我赫連暖不要輪回再見，隻想同你一起下地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