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聲的跟在龍軒燁的身後，每走一步，我的心都如被鞭打般的痛著。

    當我們邁進百花苑，當那在桃花中起舞的身影落入我的眼簾，我已經僵在原地，周身沒有了知覺。

    我到底做了什麽？我怎麽可以如此……

    龍軒燁猛的轉身，臉色沉得嚇人。

    “這就是令你變了喜好的原因？”他眸光森寒的盯視著我，聲音如結了冰般的質問道。

    “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我低下頭，心虛的不敢看他的眼。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他的聲音深深的，有些微顫。

    我攥緊袖子裏的拳頭，指甲一寸一寸的陷入手心的皮肉裏。

    緩緩的抬起頭，我裝作無知的迎上他蘊含著暴風驟雨的眸子，回道：“是”。

    一個字，我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努力了再三，才能回的清晰。

    “好，朕就承了綰綰的美意。”他突然咧唇而笑，卻笑得我瑟縮一下，周身發涼。

    龍軒燁猛的收回盯著我的目光，看向趙公公，“趙忠，那跳舞的女子是何人？”

    “回皇上，那位小主是安北將軍的女兒柳蓉蓉。”趙公公輕瞥我一眼，甚是無奈。

    龍軒燁再次側目看向我，輕動薄唇，一字一頓，“傳旨下去，此女甚得朕心，冊封為柳昭儀。”

    如此容易，他便如了我的願，隻是那輕而淡的話語，卻全都敲在了我的心頭。

    “啪”我聽到心碎的聲音，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龍軒燁說的對，其實我什麽都懂，隻是我自己不願意麵對而已。

    如果，不是篤定，隻要我開口，他就會帶我來百花苑，我又怎麽會安排了這樣的一場戲碼。

    他明知道，我不喜歡桃花，還是遂了我的願。

    想必，也是想看看我到底想幹什麽吧！

    隻是，就算他再聰明睿智，也怎麽都不會猜到，我竟然會將他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從開口說自己喜歡桃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定然會與我置氣，收了柳蓉蓉。

    但，這樣的結果，到底是我算計了他？還是我自己傷自己？

    原來，我真的什麽懂……

    可惜，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是，皇上。”趙公公領命，剛要下去。

    “今晚就宣柳昭儀侍寢。”龍軒燁轉過身，看向不遠處仍舊在翩翩起舞的粉衣女子。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不必了，這件事情就交給綰尚義去安排。”他對身後一擺手，一句殘忍的話，說得稀鬆平常。

    我的身子顫了顫，緩緩俯下身，聲音發木的回話：“奴婢遵命”。

    大選還沒有開始，柳蓉蓉就直接晉封為九嬪之首，這樣的殊榮，即使是洛翩躚，也沒有辦法比。

    畢竟，當年溫丞相的女兒封後，洛太尉的女兒封妃，也是情理之中。

    可現今，一個三品將軍的女兒，直接一躍成了九嬪之首，除了甚得龍心，似乎已經沒有別的解釋了。

    而後宮本就沒有什麽秘密而言，才一刻鍾，就已經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引龍軒燁去了百花苑。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後宮的女人應該都已經將我當成了敵人吧！

    即便是柳蓉蓉，也不見得會真的感謝我。

    一個能動搖帝王情緒的女人，在這後宮裏，永遠都不會被人歡迎。

    大概，她們永遠都不會相信，我每日如履薄冰，為了的就是死死的守住自己的心，不讓自己再對龍軒燁有一絲的幻想。

    正如此刻，即便是在為她人做著嫁衣，我依舊努力做到最好，恪盡著自己作為奴婢的本分。

    隻是，冷暖自知，誰的心會痛，也隻有真的痛了的人才知。

    可痛了，又能如何？

    有些人，注定高不可攀，即便我窮極一生，換來的也終究隻是越走越遠。

    看著眼前由我親手打點的一切，我慢慢的咧開唇，笑得眼底起了霧。

    龍軒燁，你怎麽可以做到如此絕情的地步？

    是，我親手將你推給別的女人，你該怪我，但如果我沒有這麽做，難道選秀之時，你就會誰也不選？

    就算誰也不選，你不還是一樣，每夜寵幸著洛翩躚？

    怪責我的無情之時，你又可曾想過，我夜夜見你擁著她人入懷之時的心情？

    罷了，我們都沒有資格怪責彼此什麽，誰讓我們都有彼此的執著放不下，但求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公公，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申時，我回百花苑複命。

    “綰姑姑，這一插手後宮之事，你再想抽身，已經不可能了。”趙公公臉色沉重，本該奸細的嗓音都沉得粗礦了些。

    “他接我回來之時，不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麵？”我的視線飄遠，落在百花苑中的兩人。

    粉嫩嫩的女人依偎在他的懷中，再也沒有了我初見她那日的囂張跋扈，有的全是小女子的嬌羞。

    男人輕輕捏起她被風吹落的發絲，幫她別到耳後，再俯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溫柔的一吻。

    這樣的場景太過的美麗，美得炫目，硬生生的刺痛了我的眼。

    我藏於袖中的手，漸漸的收緊，忍住想要衝上去，扯開兩人的衝動。

    曾幾何時，這樣的溫柔，隻屬於我一個人……

    我情願眼前看到的是香豔的激烈場麵，也不願看到此刻好似“兩情相悅”一般的情景。

    他們怎麽可能會兩情相悅？他們明明才認識幾個時辰而已。

    我想我真的瘋了，瘋到事實就在眼前，卻還是想要拚命的否定。

    隻是，就算給我機會讓我重選一次，我就會不這麽做嗎？

    其實，我比誰都清楚，就算我帶著此刻的心痛，回頭再選一次，我仍是會這麽做。

    墨家，是我永遠推卸不掉的責任。

    而墨非的死，便是我心頭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

    墨非，再出來見見阿暖，好不好，阿暖堅持的好辛苦……

    趙公公幾不可聞的輕歎一聲，才道：“綰姑姑，自己的心尚且看不透，你又怎知皇上的心一定是不向著你的？”

    “公公，你折殺奴婢了，他是主，奴婢是仆，奴婢無福消受皇上的抬愛。”我恭敬的俯下身，時時刻刻都謹記著要拉開與龍軒燁之間的距離。

    “那就算是咱家多嘴了，綰姑姑想如何便如何吧！隻要日後，別悔不當初便好。”

    “公公，你有恩於奴婢，奴婢定會一生銘記。”我軟下聲音，不想與趙公公起衝突。

    他在我落難之時，曾多次施與援手，這份恩德，我定會永生不忘。

    我知他終心護主，定然是不希望我再忤逆龍軒燁的意思。

    隻是，我也有我的無可奈何……

    “綰姑姑，報恩是好事，隻是，為婢不一定是壞事，最起碼會有天子的庇護。”趙公公眉眼微彎，明顯的意有所指。

    “公公的意思？”我猛的好似懂了什麽，“謝公公提點”。

    我怎麽會如此的蠢笨？墨家的女眷留在漓州行宮為婢，有人若是想害她們，還要掂量一下，畢竟那裏有重兵把守，是天子的行宮。

    一旦太後遵守承諾，將她們貶為庶民，她們就必須離開漓州行宮，沒有了任何的庇護，任人宰割也就成了必然。

    百姓的日子雖然自由，卻也不見得有官婢的日子好過，畢竟墨家那些女人從來沒有自己賺過銀子。

    “綰姑姑無需與咱家這般客氣，咱家隻盼綰姑姑可以早日放下心中的芥蒂，不要再做傷人傷己的事情了。”趙公公轉頭看了眼龍軒燁的方向，“綰姑姑若是想要挽回，一切未晚。”

    “公公，綰綰不能。”我如若破壞了太後的計劃，她就算動不了我，也定然不會放過墨家的人。

    “哎……”趙公公輕歎一聲，“在這深宮中，做奴才的，尚且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更何況是站在皇上那個位置。”

    “公公，您的好意，綰綰懂，隻是綰綰的心結怕是這一生也無法打開了。”我俯下身，將頭壓得低低的，不想讓紅了的眼泄露了自己的心事，“還請公公回稟皇上，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柳昭儀可以沐浴更衣了。”

    趙公公對我的執著，並沒有任何的驚詫，好似早就料到，他的勸解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綰姑姑稍等”他淡然的回了我一聲，便抬步向龍軒燁走去。

    隔得太遠，我並未聽到趙公公與龍軒燁之間的對話，隻見龍軒燁點點頭，放開了懷裏的柳蓉蓉。

    隨即，柳蓉蓉便與趙公公一起向我走來。

    “綰姑姑，你初來當差，許多禮節不懂，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咱家吧！”趙公公交代一聲，便越過我，向百花苑外走去。

    而就在柳蓉蓉與我擦身而過的瞬間，她眼中迸射出的一道銳利光芒，我並未錯過。

    她果真，已經開始恨我了。

    我站在原地，遙望著遠處那道明黃的背影，在心裏輕輕的問，“龍軒燁，你恨我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