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雖看不到太後的表情，卻想也能想出，她此刻的怒氣。

    我又一次駁了她的麵子，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又豈能不氣？

    我並不懼怕她會殺我，甚至說，有些有恃無恐。

    如果，這場陰謀，是她和七哥一起設計的，她若是有殺我之心，七哥定然不會答應吧！

    即便，七哥這般對我，我也不疑他想對我好的心思。

    如果，不是萬無一失，一定不會讓我丟了性命，他是定然不會這麽做的。

    隻是，就算是性命無憂，今日的一劫，我也是在劫難逃了。

    “好一個不知廉恥，不知進退的賤婢。”太後狠狠的聲音有些壓抑，像是極力忍耐，才能壓住怒火一般。

    我直接忽略她侮辱我的話，重重的將頭再次磕在地上，聲音堅定的請求道：“請太後責罰”

    “丫頭”七哥緩緩蹲下身，傷痛的問道：“你就那麽討厭七哥嗎？”

    我抬起頭，側目看向他，“王爺，奴婢不敢高攀。”

    縱使沒有辦法恨七哥，卻也不能不怪他。

    他不是不了解我，他隻是想把他的意識強加給我，想強行帶我離開。

    如果，是昨日之前，我也許還會想離開，但這一次，我不能走……

    “丫頭，你真的不懂七哥的心嗎？”七哥還是不死心的逼問我。

    “王爺，請恕奴婢愚鈍。”我視線清冷的看著他，再也沒有了親人對視的溫暖。

    “就算你不懂，七哥也絕不能再看著你一錯再錯。”七哥直直的盯視著我，平日裏溫和的臉孔，此刻隻有陰沉。

    “王爺，奴婢人生中的對與錯，別人說了並不算。”我別過眼，不再看他，用漠視來徹底劃清我們之間的距離。

    直到此刻，我才懂得，太多的牽扯，隻會讓受傷的人越來越多。

    所以，七哥，你忘記綰綰吧！

    既然，綰綰選擇了龍軒燁，就注定了一生風波不斷，為了不牽連他人，我隻能學會舍棄。

    別過眼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的在七哥的眼中看到了死寂一般的傷。

    多年後，我仍是無法忘記他那時眼中的傷，就好似我硬生生的碾碎了他的心一般。

    我以為，我這樣的傷他，他便會明白我的決心，就該放手了。

    怎知，他卻突然跪下，聲音高亢清晰的道：“兒臣求太後成全”

    “軒瑾啊，不是哀家不肯成全你，你沒聽到這丫頭自己不願意嗎？”太後緩下聲音，一副甚至為難的樣子。

    “她隻是一名宮俾，又豈有資格自己做主，但請太後玉言賜婚。”七哥沉著一張臉，臉上的冷冽氣勢不比龍軒燁遜色多少。

    我這才明白，原來，這個溫潤的男人骨子裏也有身在帝王家的狠戾和決絕。

    “既然瑾王執意如此，哀家若是不趁人之美，也顯得不近人情了。”太後逸了口氣，有些為難的轉頭對龍軒燁道：“皇上，這丫頭既然和瑾王已經有了肌膚之情，若是不跟了瑾王，宮規之下，也定然要重罰。”

    龍軒燁的黑眸已經冷得結成了冰，隻是輕輕的掃視了我一眼，那結成的冰便已經化成冰柱，刺入了我的心裏。

    可是，我知道，就算他現在再恨我，也定然不會放我離開的。

    如果能放手，早在我嫁給墨非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手了。

    不行，我不能讓他為了我再難做。

    我說過，我會留下護著他，我就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軟肋。

    閉上眼，我再次重重的將頭磕到堅硬的地麵上，來表示自己的決心。

    這一次，比哪次的聲音都響亮，我用的力氣，也比哪一次的都重。

    額頭還貼著地麵，我就已經感覺到有粘稠的液體溢出，滴落……

    “嗒”一滴鮮紅滴落，在泛著冷光的地麵上渲染出一朵絕望的花。

    “太後，奴婢情願接受重罰。”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得不帶一點的感情。

    “你……”太後被我氣得一囉嗦，“你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賤婢，當真以為哀家不會動你嗎？”

    “奴婢願意接受任何宮規的處罰。”我挺直腰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血，順著臉頰流下，一滴滴落在我白色的褻衣上，渲染出了燦爛的顏色，開出的卻是悲涼的花。

    “丫頭”七哥用手攥著衣袖，小心翼翼的想來擦拭我臉頰上的血跡。

    我想也未想，便躲開了他的手。

    他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進退不得。

    “王爺，請您給奴婢留一條活路。”我挪動膝蓋，向後退了些，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奴婢得王爺抬愛，本該感激涕零，但奴婢早就已經立誓不會再嫁，還請王爺恕罪。”

    話落，我緩緩彎下身，第一次給他行了跪拜大禮。

    再抬起頭，望向七哥時，他眼中之前的痛和冷冽都已經消失不見，徒留死寂一般的不敢置信。

    我們都懂，跪拜大禮行完，他便再也不是我的七哥。

    從這一刻起，他是瑾王，我是深宮的奴婢，一個一心想要守著龍軒燁的奴婢。

    我喚了他十年七哥，他便護了我十年，在墨家落難，我淪為浣衣局最低賤的奴婢時，是他枉顧先祖家規，冒死趕回皇城，在浣衣局中救起我。

    亦是他，為了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願意交出兵權，舍棄一切。

    養尊處優的他，就這樣拋下一切，情願長留寺廟，也要守著我。

    可是，我終究什麽都給不了他，唯一能做的，隻能斬斷這段情，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徹底的兩訖。

    別過臉，不敢再看他眼中的灰敗，我怕下一刻，我便會流著淚，喚他“七哥”。

    我從沒有想過，為了龍軒燁，我可以狠心至此，竟是能就這樣斷了與七哥之間十年的感情。

    七哥選擇這麽做的時候，定然是篤定了我對他的感情，我對他的在意。

    可誰又能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呢！

    “丫頭，真的不再當我是七哥了嗎？”他的聲音幽幽的傳來，就要飄散之前，傳入我的耳中。

    我猶豫再三，還是轉頭看向了他。

    “王爺，世上已經不再有赫連暖這個人。”我哽了聲，唇微顫著，平息了好一會兒翻湧的情緒，才能繼續說下去，“赫連綰綰隻是一介奴婢，隻想留在深宮中，直到終老。”

    龍軒燁，綰綰的話，你可懂？

    即使你不懂，也沒有關係，綰綰隻求能守著你，並不奢望能得到對等的回報。

    “嗬，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他自嘲而笑，笑出了聲，笑得身體顫動。

    我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是落下，和臉上的血水交匯在一起，稀釋了燦爛，卻悲涼到了極點。

    別過臉，咬緊下唇，滿心的痛，排解不出，死死的壓抑在心頭，一天比一天痛。

    可是，又有什麽關係呢？

    有過梅花樹下，那一日的美好，我情願送上自己的一生來換。

    “趙忠，傳朕的旨意，將這惑主的小婢打入浣衣局。”龍軒燁沉得有些發顫的聲音響起時，我鬆開緊咬的唇，在心裏笑了。

    你終是舍不得，才會搶在太後之前下了命令。

    “皇帝，這賤婢兩次三番的忤逆哀家，哀家就不跟她算了。如今，她竟然**後宮，膽大妄為的勾引主子，若是不重罰，其他宮俾效仿，這後宮豈不是亂了？”

    “那母後認為，怎樣的懲罰才算是重罰？”龍軒燁的語氣雖無波，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般的帝王威嚴。

    “亂，棍，打，死”字字咬緊，聲聲狠戾，不過就是處心積慮的希望我死。

    “那罪名呢？就因為她惑主？”龍軒燁唇角微彎，笑得發冷。

    太後被龍軒燁逼問得一驚，旋即大怒，“你這是在質問哀家？覺得這罪名還不夠？”

    “朕自然是不敢質問母後，隻是母後，得饒人處且饒人，若是將這小俾亂棍打死，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難道母後是想將家醜外揚，讓今日之事人盡皆知？”

    “死一個宮女，何須交代？皇帝是不是也太小題大做了？”太後理直氣壯，自以為權勢大過天。

    “母後可別忘記了，她曾是先皇禦封的郡主，曾是墨家的長房媳婦。”龍軒燁盯視著太後，針鋒相對，咄咄逼人的架勢，哪裏還有一點的母子情深。

    “你……”太後被氣得無言，指著龍軒燁的手指不停的顫抖著，最後狠狠一甩袖，冷笑道：“哀家養的好兒子。”

    龍軒燁的唇角溢出一抹輕蔑的笑，猛的轉身，狠戾的對所有人道：“都給朕聽好了，今日之事，誰若是敢傳出去，‘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他咬得極重，似誰現在不聽話，他就會直接殺了他一般。

    值得了，這便值得了。

    龍軒燁，謝謝你，還願意讓我守著你。

    “來人，將這賤婢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貶入浣衣局。”太後終是不甘心，在龍軒燁那退了一步，又怎能不在我這找回來呢！

    隻是，這二十大板打下去，怕是會去了我半條命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