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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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彎淡月,滿天繁星。

    六月的天,到了夜間總算消減了熱度,沉寂下來。

    夜盲的雀鳥早早貓回了自己的窩裏。

    呱噪了一天的蟬也終於消停下來。

    屋內的美人換下了繁複的衣裙,隻著輕軟寢衣的坐在桌邊,一手托香腮,一手拿金釵,有一下沒一下的拔著燭上滴下來的蠟油。

    邊上服侍的兩名小丫鬟對望一眼,終是由圓臉,生紅痣的那個走上前,開口勸道。

    “夫人,時辰不早了,讓奴婢服侍夫人上上床休息吧。”

    被稱為夫人的美人拔蠟油的動作一頓,衝著圓臉小丫鬟擺了擺手“我還不想睡。你與綠眉退下去吧!”

    圓臉小丫鬟見夫人要打發自己與綠眉出去,求助的望了柳葉眉,瓜子臉的小丫鬟一眼。

    綠眉抿了抿唇,望了眼窗間的樹影,低頭,對著美人道“夫人,可要奴婢去前院瞧瞧?”

    “不用,我並非在等王爺。”

    夫人即然這麽說了,綠眉與舒眉隻得對望一眼。

    “奴婢去外屋候著了。夫人若事隻需喊聲奴婢便會過來。”

    兩人默契的出聲,恭身而退。

    沈安歌本想說自己這裏無事,打發兩個小丫頭回房去休息。

    可是一想,李錦鱗說不得什麽時候上來,便做罷,由著兩人去了。

    舒眉,綠眉自裏間出來,才驚覺,外間裏多了一人。

    “王爺……”兩人慌忙就要行禮,請安。

    李錦鱗擺了擺了,對著兩人道“都退下去吧。”

    這裏已然是外間,舒眉與綠眉連忙輕著手腳的退出屋子,並帶上了屋門。

    李錦鱗盯著屋子隔簾上透出來的燭光,抬手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提步,挑簾的走了進去。

    沈安歌聽到了屋外的動靜,放下了手中的金釵,迎著李錦鱗便站了起來。

    “清安怎麽過來了?”她的笑容在燭光分外的柔和。

    李錦鱗隻覺得她的笑很美,美的傷人。

    眸色沉漸沉,他低頭盯著桌上那隻頭上已覆了蠟膜的金釵,順手拿在手中,把玩著。

    “這裏是為夫的屋子,為夫回這裏,有什麽不對嗎?”

    危險!

    沈安歌本能的感知一了李錦鱗現在的情緒並不正常,取過杯子,提壺倒了杯茶水遞到李錦鱗的手中,眼見著他低口喝茶,她才關切的問道“事情很棘手嗎?”

    李錦鱗猛的自茶杯中抬起頭來,望著她,道“夫人這是在關心為夫嗎?”

    燭光下,李錦鱗眼內的渴望如星火般強烈,卻又似燭焰般飄乎。

    沈安歌的心就那樣的軟了一下。

    不去在想李錦鱗的風流爛帳。

    他也不過是個想要得到別人真心重視的尋常人,而矣。

    沈安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相信了,李錦鱗呈現在自己麵前的某個瞬間。

    在這一瞬間,她不想欺騙他,也不想讓他失望。

    “清安覺得是,便是吧!”

    多少有些就應付的答案,李錦鱗微微的有些失望。

    但,很快的便又振作起來“夫人等到現在,想必已經因了吧?”

    經他一提醒,沈安歌確實困了。

    捂嘴打了個哈欠,她並不想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心緒不寧,才坐到現在,並非為了等他。

    “清安一提,還真是困了。”沈安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衝著外屋便喊了聲“舒眉,綠眉”

    李錦鱗見夫人想把自己交給兩個小丫鬟去打理,麵上的笑淡了淡。

    “為夫打發她們出去了。”

    李錦鱗清冷的聲音裏明顯帶著不悅,沈安歌隻得認命的接下了本該屬於丫鬟們的事務。

    夜深,風靜。

    男女共處一室,本就是易生曖昧。

    更何況,是對一個自己想了許久的人。

    而那人正在做著幫自己寬衣解帶的事情。

    李錦鱗狠狠的盯著身前明顯開始變得不安的小人,終於按奈不住的動了。

    樹影婆娑,燭火明滅。

    輕搖的大紅床帳將星子好奇的視線隔絕在火熱的世界之外。

    並非純情之人。

    李錦鱗自打十三歲便接受了皇兄派來的宮女月兒的房事啟萌。

    自那以後,他的身邊便圍滿了皇上賜下來的宮女。

    十六歲出宮建府之後,他成了瑞王府的主人。

    少了宮中規矩的壓製,他在女人的選擇上有了絕對的自主權。

    他活的,越發的放逸,不羈。

    而今,他不過二十一歲,曆過的女人卻已然是兩手,兩腳加在一起也數不清的數目。

    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經驗,足以令夫人快樂。

    直到……

    望著床上癱軟不醒的人緊擰的眉頭,緊閉的眼角泛著水光,咬緊到泛白唇。

    李錦鱗懊悔的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過往的一切,竟是半點好處也沒有留給自己。

    沈安歌做了一個綿長的夢。

    夢裏一片水光粼粼,她被一隻怪魚追上,強拉著,扯進了水裏。

    她拚命的掙紮,卻根本不是那怪魚的對手。

    浪頭翻湧間,她隻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炸開了。

    自己就要死了。

    死,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呢!

    心底裏有聲音響起。

    眼前的水光,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蹤,隻餘一片黑暗。

    自己真的就要死了嗎?

    真的就要再次的死去了嗎?

    自問的聲音在腦海間響起,她的心裏突然生出不甘。

    事情還沒有辦完呢,自己怎麽能在這種時候死去?

    她掙紮著,想要從黑暗中走出去。

    黑暗的世界很深,很深。

    她走不到盡頭,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有些累了,坐在地上抱緊了自己。

    她突然恨起了那條怪魚。

    她想找到那條怪魚。

    她想……她想……

    她也不清楚,找到怪魚後自己能做什麽?

    她隻是起身,向著黑暗的深處走去。

    腳下突然一空。

    有溫曖的水將她緊緊的包周圍起來。

    她想要知道自己到了哪裏,身體卻疲累的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無法聚起。

    眼不能視,肌膚便異常的敏感起來。

    有魚輕柔的滑過的她的身體。

    溫柔的觸摸著她的肌膚,安撫著她因那條惡魚而生出的悲傷。

    從上至下,從前到後,細細密密。

    混沌中,沈安歌終於覺出有什麽不對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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