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朱小峰還真是……可愛！

    我眯起眼，道：“噢，是嗎？無燁當真是如此吩咐的？”

    朱小峰怕我不信，連忙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所言千真萬確。我卻是心中暗樂，向其他弟子看去。朱小峰連忙向眾人打眼色，於是，眾人也一個個點頭稱是。

    我點頭道：“嗯，如此甚好，甚好。”

    朱小峰憨憨地咧嘴笑了起來。其他弟子們也如釋重負般地暗暗鬆了口長氣。隻不過，我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既然如此，那你們可願聽我調遣？”

    朱小峰立馬點頭道：“當然，當然……”

    眾人附和。

    我眯眼笑得狡黠，“即如此，還不給我讓開？！”

    朱小峰頓時愣住，他怔然地望著我，仿佛不明白為何我會如此一般。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乖，聽話。”

    朱小峰依然僵立著。

    我從他的身旁走過，他身子一動就要來攔，我一個淩厲眼神射去，嚇得他手一哆嗦，僵地那裏僵如石柱，不知所措起來。

    我眉眼彎起，衝他笑道：“這就對嘛！乖，聽話……”如此說著，我的腳步不停，三兩步跨出門外，衝著外麵高叫道：“小二的，快送來十大壇女兒紅！”

    樓下立時傳來小二勤快的朗應聲：“好哩，客官稍等，小的馬上就送去。”

    待我轉身回房，朱小峰苦著一張臉，已能擰出苦水來。其他弟子的臉色，也是一個個難看到了極點。他們麵麵相覷著，就要退出，卻又被我開口喚住。

    朱小峰道：“兮兮姑娘還有何吩咐？”

    我劃拉著下巴，笑得不懷好意，“俗話說的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酒麽，一人喝自然沒有眾人喝得來勁，諸位，一起吧！”

    朱小峰豁然抬起頭來。

    我笑得見眉不見眼。他嘴唇動了動，似是要拒絕，大約是想起方才的信哲旦旦，此時，卻是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朱小峰如此，其他諸人，自然也是無話可說。

    於是，這夜，十三位青城仙派的小輩弟子醉了個不醒人世，在房間裏七倒八歪，臥倒一片。他們醉了，我自也醉得一塌糊塗。

    直到翌日日上三竿，我醒了來。

    從地上爬起，從一地相互交疊糾纏的手腳中走過，不時還會被絆上一腳，撲到在還未醒來的弟子身上，再爬起，走到門口，重新向小二要了十壇陳釀。

    此處離青城仙山不遠，是以不怕有什麽精怪作祟。

    就算再醉個十日也是無事。

    心中篤定著，我返身回房。

    次第有弟子醒了來。恍恍惚惚間又被我塞了一壇子陳釀到懷中，諸人是苦不堪言，礙於我的命令，他們隻得打破了腦袋往嘴裏灌。

    於是，曆練下山第一件事，不是找個小妖練手，而是練酒量。

    到了十五日上頭，天天的在酒壇裏麵泡，諸人的酒量噌噌的暴漲起來。我微笑不語，到了後來，已不用我給他們強塞酒壇了，他們已然開始自覺得去向小二要酒喝。

    看得小二連連咂舌，時不時地喃喃自語：“年年有怪事，怪事年年多，今年怪事尤為多。這青城仙派的弟子下山，原來是練酒量的。”

    朱小峰作為負責弟子，那眉頭都快擰成麻花辮子了。

    我自然樂見其成。

    曆練什麽的見鬼去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的。抱著酒壇，宿醉了這麽久，我已然對酒有了抗力。再好的酒下肚，也如那水穿腸過，一日數十壇，也再醉不倒我了。

    於是，扔掉酒壇子，還未到地上，就被身旁一名小弟子伸手撈到了懷中，呢喃抱怨道：“扔了多可惜，這裏麵還有酒呢！”說著，仰頭就往口中到。

    望了一眼，我便收回視線。

    臨窗而坐，窗下行人匆匆而過。貨郎販賣的叫喚聲，時不時引得過往行人駐足觀望。我漫無目的地望著，忽然一片衣角映入眼簾，我驀地站起。

    待我再仔細瞧去，已沒了那人。

    怔然站了良久，我自失一笑，搖頭歎道：“兮兮啊兮兮，已經一刀兩斷，說了個明白，你以為那人還會舔著臉巴上你麽？”

    頹然坐下，我隨手放下了窗戶。

    繼續醉生夢死，又過了兩日，朱小峰囁嚅著開了口：“兮兮姑娘，我們下山的盤纏已經告罄。你看如何是好？”

    我一愣，不確定地重複道：“告罄？”

    朱小峰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掏出裝銀兩的錢袋。扁扁地，裏麵已經空了。我隨手抓過，倒了一倒，一小塊碎銀掉了出來，落到桌上又彈落地上。

    那碎銀已不能稱為碎銀，根本就是一塊碎屑。朱小峰看了一眼，伸手撿起遞到我的麵前。我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將錢袋往桌上一摞，道：“沒了便不用唄。”

    說著，我站起了身道：“好歹你們也是青城仙派教出的弟子，也不能總讓別人養著，這樣吧，你們到各州府衙瞧瞧去，說不定會有一些賺錢的活計，每人，嗯，兩人一組，限你們十日內賺夠五十兩便算任務完成。”

    眾弟子早已驚得一身酒氣散了個幹淨，此時，聽到我發布的任務，一個個瞪大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的命令他們自然是要聽得。

    最後分好了組，剩下朱小峰一人，於是他順理成章地與我一組。約定好相互聯係的方式，眾人便作了鳥獸散。最後剩下朱上峰孤零零地站在一邊手足無措。

    我笑道：“小峰啊，你可有賺錢良策？”

    這可把朱小峰問住了。到了仙山就是練功提升功力，何曾為金錢操過心？就算拜師之前，也一直是家中供養著，隻勤四體不分五穀的，要他說出個所以然，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抓耳撓腮了半晌，朱小峰如實地搖了搖頭道：“一切聽姑娘安排。”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了客棧，走在街道上。朱小峰自覺做了我的小跟班，背上負著我的包袱，在身後亦步亦趨。其實，我根本沒打算去賺那勞什子銀兩，漫不經心地走著，隨心所欲。

    如此走走停停，時日將晚，我們也走到了一座孤峰山頭。

    朱小峰那小子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尋到了一處沒落的寺廟借宿，吃了齋飯朱小峰才算活了過來，早早地他便睡下了。

    走了一天，這孩子定是受不住了。

    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坐在一株梧桐樹下，隨手扯落近旁的一片竹葉，放在唇邊便幽幽的吹了起來。竹聲尖脆，本是想吹一曲傷感的小調，卻被我吹出了百鳥朝鳳的熱鬧。

    月色寂靜，悄然灑落，明如銀輝。

    忽有所覺，我驀地頓住，轉頭望向月影重重的幽深處，道：“閣下何人，可否現身一見？！”隻聽破空聲遠去，待我追去已然沒了人蹤。

    擰眉尋思一時，倏地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慌忙折身返回，一把推開朱小峰的房門。被聲響驚醒，朱小峰警覺地從床上跳起，道：“何人？！”

    房中太黑，他瞧不見我，我卻是能瞧得見他。

    見他無恙，我心懷寬慰，道：“是我，驚醒你了，抱歉，你繼續睡吧。”

    朱小峰連走幾步，跑到我的麵前，一臉憂色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虛驚一場，你好好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默了默，朱小峰卻道：“兮兮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一愣，不由怔住。問我去哪裏，這可把我問住了，我純是信步而走，哪有什麽目的地？我敷衍道：“好了，天晚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事明日再說。”

    朱小峰卻不依不饒，道：“兮兮姑娘，你就別賣關子了，今日走了一日，也不見你要去哪裏，兮兮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就告訴我吧！”

    我默然。

    朱小峰又道：“兮兮姑娘……你……你該不會是隨便走得吧？”

    我又怔住。這小子真是……！

    重重拍著他的肩膀，直讓這小子痛得呲牙咧踴，倒抽冷氣，我才磨牙道：“哪有，別瞎猜，我們這是去……去凡人的天子腳下。”

    “天子腳下？”朱小峰傻傻地重複。

    “當然，”我笑道，“想賺錢自然得去人多的地方，聽說那裏最是繁華，人也特有錢，咱們就去那裏。”

    “可是那裏很遠的，我們這一路走去，要走到何時？”

    我撇了撇嘴，這小子定是怕我胡鄒，看來今日還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是怕了呢！我不滿地哼道：“哪有那麽多的問題！曆練曆練，所謂曆練自然是鍛煉我們的體魄毅力，就走了這麽點路，怎麽你就覺得苦了？”

    朱小峰怔住，見我說得嚴肅，也不敢再較真了，連忙擺手道：“弟子知錯，弟子知錯，一切聽姑娘安排，聽姑娘的，我這就去休息，去休息了……”說著，逃也似地躥到床上，如隻兔子一般鑽了進去。

    我輕哼了一聲，轉身出房，輕輕地為他掩上房門。

    因有那不知來曆之人的窺伺，是夜我不敢大意，坐在朱小峰的屋頂上，直到月落日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