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

    我再看去時，他已撇開了頭。他盯著手中的酒杯，須臾，抬頭飲盡。

    我好奇的看著他，道:“我們可曾在哪裏見過？”

    他默默地轉過頭來。這一刻，他的神情很奇怪，好像我不該有此一問，也好像在無聲的指控我沒能認出他來。

    我鬱悶了。

    想了想，我道:“我可曾得罪過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他微微發怔，輕咳了一聲，道:“不曾。”

    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就有。

    我摸著下巴，琢磨了半晌，終於讓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那你可曾得罪過我？”我雙眼亮晶晶的再次將他望去？

    他沉默了。

    他居然沉默了！

    我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客氣的將他睨去，“這麽說，你是來請罪的？”

    他:“……”

    我眨了眨眼，“什麽時候？”

    他:“……”

    這是什麽意思？既然不否認，卻又不承認？可是我仔細的在腦海裏將每一個印象中的人臉與他那張方方正正，木訥有之，靈氣不足的臉加以對照，卻又毫無所獲。

    既然印象不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根本不重要。於我而言。

    他的眼眸深沉，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模糊，可是卻……很好看。

    若說他的五官有何特點，那麽最特別的就是他的眼睛。

    當月光不經意的流瀉而入時，你會很容易沉迷，會發現，原來月色還可以如此美麗。

    我又疑惑了。如此的普通的五官，配上如此漂亮的眼睛，就如瓦礫中一顆未蒙塵的明珠，異常奪目，又難言的怪異，格格不入。

    天上的月，慢慢的躲進雲裏。可窺一角的眼中月色，還沒來得及欣賞出各中滋味，又被掩於黑沉沉的夜下，晦暗不明。

    我不禁惋惜。

    四周靜默，剛剛還能聽到的歡快蟲鳴，頃刻之間，似乎都集體的偷懶睡覺卻了，寂然無聲。

    沉默中，氣氛有些尷尬。

    我不自在的聳了聳肩，便大手一揮，豁達的笑道:“你不必自責，其實，有過能改善莫大焉，隻要你有改過之心……我就原諒你了。”

    我想他久久不語，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應該是在糾結我的人品。許是，怕我秋後算帳，手段讓人難以招架吧？！其實他完全沒必要送上門來，我連有這麽一號人物，也是此時才知。換句話說，若他一直不出現，自承其罪，我又到哪裏去找他算帳？

    他能如此坦蕩，不隱瞞，不欺騙，也必定是個胸懷坦蕩的君子。

    誰知，我話音未落，他忽的將頭抬起，那雙好看的眼睛，刹那間，閃爍出灼亮的光芒。

    那光芒太亮，太驚人，讓我毫無準備之下，詫異地差點跌落地上。

    被他如此灼灼目光盯著，我很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幹咳道:“所謂冤易解節不宜結，你……”

    我的感慨還沒發完，他突的道:“你肯原諒我？”說完，他又追加了一句，“當真？”

    我眨了眨眼睛，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道:“難道……你曾經把我得罪的很厲害嗎？”

    不自覺欺近的身體，因心中的希冀和驚喜而緊繃，他默默地將我盯了一會兒，我戰戰兢兢，唯恐他做出什麽驚人之舉，隻得小心翼翼的陪上笑臉。

    ……

    可是，就算他再盯，我臉上也沒花，反而，是一臉的忍耐和諂媚。

    他似是也看不出什麽了，終於坐了回去。

    距離一拉開，我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此時才發現，方才因一時緊張，不自覺得屏住了呼吸，差一點就被自己給憋死。

    月亮掙了掙，終於從雲層掙脫，如銀的月色傾斜下來，大地如罩了層白霜。

    他的眸色模糊，身形卻落寞難言。

    消沉了一時，他道：“你不會原諒我的。”

    我一撇眉毛，道：“可是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何以見得，我就一定不會原諒你？”

    他抬眸來看，眼中流淌著莫名的情緒。看著我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居然就這樣發起呆來。我摸了摸鼻子，他還在發呆，我又摸了摸鼻子，他還在發呆……

    也不知呆了多久，我終於下定決心下逐客令了。他再在我的麵前待下去，我鐵定不是鬱悶死，就是撞牆死，各種死……可是，哪一樣，我都不喜歡。

    這月色多美啊，人生不是應該今朝有酒今朝醉嗎？幹嗎非要糾結於各種恩恩怨怨，給自己找氣受？！

    “這……”我話還沒出口，就被迫咽了回去。

    因為，他終於似是想通了什麽，情緒低落而垂下的腦袋，又抬了起來。被他意味不明，卻複雜難言的眼睛望著。怎麽越看……越像被主人丟棄的小狗呢？

    我陪著笑，道：“你……有話說？”

    他眼睛望著我，一瞬也不瞬得道：“你不是問我，可曾將你得罪嗎？”

    怎麽話題又繞回來了？我愣愣地點頭。

    他道：“你說，你會原諒我對不對？”

    這……我撓了撓下巴，這話剛才確實說過，現在否認也來不及，雖然覺得心頭怪怪地，我還是點了點頭。

    他的眸色從灰蒙蒙的煙霧中射出了一道希冀的光芒，“你說話可算數？”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當然。”

    那道光芒，越發亮了起來，他又道：“無論我當初如何得罪過你，你都會原諒我？”

    這不是廢話！

    我眯起了眼，還是點了點頭。打算他再說什麽，都一點到底，或者……翻臉不認人。這人太拖泥帶水了，簡直拿湖邊的泥洗過澡，真不痛快。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消沉的身影漸漸疏朗起來，腰也慢慢地挺直。

    但最讓我在意的還是他那雙眼睛……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目光灼灼，精芒外瀉，目光專注地將我望著，顯得特誠懇，特鄭重地再次道：“可是我當初將你得罪死過。”

    我愣了愣，開始極力的回憶，自己何時被如此一個其貌不揚的人得罪過。嗯，此人應該是個……身懷法力之人，從他的氣息，可以感受出法力的波動，可是，我卻感受不出他的法力深淺。

    要麽他法力低微，也可能……極高。

    身負上乘法力者，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完全可以將自己的氣息偽裝或掩藏。

    那麽他……會是哪種？

    我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逢，語氣也透著危險，咄咄道：“你確定，曾經將我得罪……死過？”“死”音，我咬得特別重。

    他的臉色一白，抿緊了唇。

    我道：“將我得罪‘死’過的，隻有一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