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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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桀腳步一轉,就迎了上去。兩道身影很快鬥到了一起。他們乍分乍和之間,摧枯拉朽,一道道氣波驟然爆開,地皮被生生削起,瞬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我已遠遠退開,以免讓自己灰頭土臉,有損形象。

    如果眼前的打鬥場麵用狂風暴雨來形容的話,方才淵亭與我的周旋隻能用毛毛雨來形容了。

    轟隆隆隆一連串的響聲。

    又是滾滾煙塵撲頭撲腦的彌漫開來。

    我看著化為廢墟苦難還沒結束,又被削地三尺的遺址,在空中被動的化為飛灰,隻能默默地致哀。

    望著他們無暇分身,不可開交的身影,我的眼珠轉了轉。

    下一刻,若是有誰稍微分心,望上我一眼,就會發現,我正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很好,沒人發現。

    一步,兩步,三步……八步,九步……

    很好,很好。

    繼續。

    十三步……十九步……

    我鬼鬼祟祟的時刻注視著戰場中的變化……彭--

    唔……

    我扶著額頭痛的眼淚直流。

    不死心的抬頭望去,康莊大道就在眼前,它怎麽就……

    我小心的摸去。

    手伸到半空,就遇到了阻礙再不得寸進。

    我猛眨了眨眼,艱難的接受現實。望著觸手可及的一棵小樹,內心隻能悲憤交加。

    難怪就這樣放任我這大好的人質不管不問,隻是沒那個必要罷了!

    發泄般的踢向那道透明的牆壁,隻是一下,我就詭異的頓住。下一秒,我已抱腳默默地坐了下來。

    牙齒咬的咯咯響,雙眼冒著火光的瞪向淵亭。

    兩人這時高下已分。

    淵亭瘋狂之下招式毫無章法,初時還顯淩厲,隻是經不住時間的推移,更何況蒼桀頭腦又沒發昏,一直沉著冷靜的應對,伺機而動,就等著給他致命一擊。

    突然,彭的一聲巨響,兩條身影驀的分開,各自撞在那道透明的牆壁上,不過,那道結界是淵亭所設,此時他心神受損,情緒大起大落,再加上又受蒼桀重創,那道結界也隻是阻了一阻就土崩瓦解,兩道身影也在那一頓後遠遠的滾落出去,砸落地上激起一片灰塵,久久不散。

    蒼桀落得方向離我最近,我沒有遲疑太久,撒腿就奔了過去。

    蒼桀保存的尤有實力,他借勢一滾,就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拉起我就向遠處急掠。

    身後傳來淵亭的冷哼聲,他也追了上來。

    蒼桀不敢大意。

    兔起鶻落間,兩旁的景色在飛速到掠。

    我盡量的不讓自己拖後腿,暗暗運氣,配合著蒼桀的步調。

    身後緊追不放的淵亭竟然在一點點的縮近這段你追我趕的距離。

    蒼桀蒼顏蒼發,卻是鶴發童顏,歲月並未在他的身上留下過多的痕跡,隻是這位老者的心性被歲月磨礪的足夠堅韌。

    他微微蹙眉,一身的狼狽,掩飾不了他刻在骨子裏的運籌帷幄與從容優雅,盡管他是被追的那一個,我就是從他臨危不亂中看到了他的胸有成竹。

    暗暗撇向後方。

    淵亭同樣是一身狼狽,不過眉宇間蘊含的隻是驚雷之怒與氣急敗壞。

    “不要分心。”

    我一愣,迅速收斂心神,望向蒼桀,他一臉平靜目視前方,與方才並無不同,仿佛剛才出聲的另有其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可我知道這並不是幻覺。

    不敢再稍分心神,我全神貫注的配合著蒼桀,繼續著逃亡之旅。

    很快我便知道,蒼桀的底氣是什麽。

    正往前急掠的路線突然一轉,眼前的景色雖然並沒什麽變化,依然在荒嶺中穿梭,我並不認為蒼桀隻是覺得這邊的風景更好一些才拐了這個彎。

    既然不是無意那就是有意。

    我睜亮了雙眼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可能出現的變數,也許會有接應。

    很可惜,直到我的雙眼瞪得酸痛依然沒有任何斬獲。或許也不是,隻是在轉了那個急轉彎之後,身後緊咬不放的淵亭就沒再追上來了。

    還是他瘋化之後,眼神也跟著不好了?

    我們在一處山坡上停了下來。

    蒼桀走到山坡下的小河邊,就著河水梳洗。

    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到嘴的擔憂又被我咽了下去。心想著,依著一個睿智甚至是狡猾的魔王的性子,應該不會作出還未脫險就潔癖症發作,將自己送給敵人的蠢事。

    蒼桀的動作不疾不徐,從容優雅,就著河水一點一點的梳洗。其實按說,魔王法力無邊,稍稍耗一點魔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讓自己煥然一新。

    可是,他偏偏選擇了最麻煩的一種。

    我蹲在一邊吹冷風。

    天色一點點的暗了下來。

    這時蒼桀才施施然的反身回來。最後一絲餘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深如大海的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魔王大人似乎在等。”我站了起來,活動僵硬的雙腿。任誰一等就等了兩個時辰,腿都會麻木的。

    “你很聰明。”他漫不經意的望向我。

    我笑了笑,道:“這句話可否當作是魔王大人對我的誇獎?”

    蒼桀臉上閃過愉快的笑容,“兮兮姑娘向來聰明,不用別人來誇獎。”

    我受寵若驚。

    默了默,我還是沒忍住,問道:“那麽魔王大人可否告知我們……還要等多久?”其實我想問他我們在這荒郊野外的究竟是在等什麽,轉眼看到蒼桀,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和藹可親,可是話到嘴邊自然而然的問題又被我換了一個更加穩妥的。

    我的腦海中此時浮現的是千古警句:伴君如伴虎。通俗來講就是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隱隱的我覺得,這一切與淵亭有關。誰讓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不追了呢?

    依著他的不屈不饒精神,他之所以不追了,良心發現的希望很渺茫,那麽十有八九是被什麽事絆住了。

    越想這個可能越大。

    蒼桀不是喜歡看戲嗎,他留在這裏遲遲不去,也很有可能是在等著一出好戲。

    可是誰會跟淵亭唱這出戲呢?

    我納起悶來。

    應該不會是事先安排了埋伏?我偷偷瞄著蒼桀豐滿的臉頰,疑惑這老頭是如何保養的。

    盡管自認為做的很隱秘,蒼桀還是發現了我的小動作。

    他目光轉來,道:“不會等太久。”

    我點頭。

    “你一定奇怪我們在等什麽吧?”想了想,他又道。

    ……遲疑著,我還是違心的搖了搖頭。我堅信那句名言之所以廣為流傳是有道理的。

    蒼桀微微勾了勾唇。

    靜默了會兒,他望著遠方天際,淡漠的道:“淵亭是本王平生死敵,我與他鬥智鬥勇了數千年,有這樣的敵人,雖然大多的時候會讓人懊惱,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可以做本王的敵人。”

    這就是惺惺相惜之情嗎?

    沉默沒有持續多久,蒼桀望著遠方的剪影透著說不出的落寞,“失去這樣的敵人,本王很遺憾。”

    我愣住。就在剛才,我發覺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知他的意思與我所想是不是一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沒注意到自己言語中對魔王稱謂的不敬。

    蒼桀並未怪罪,他目光落到我的臉上,“正如你所想。”

    我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隻是隻有我知道,要保持這樣的姿勢自己要耗費多少的心力。

    如果蒼桀不在場,我恐怕已軟弱的不能自已了。隻是,最後的理智告訴我,不能在這位魔王麵前留下破綻。

    雖然我並未打算欺騙他什麽,可是,麵對主宰一切生殺予奪的一界君王,我還是選擇了謹慎。

    他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臉上,直過了許久,才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又將視線投向灰蒙蒙的遠方,仿佛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又開始了等待。

    我暗暗吐了口氣,手指無意識的抓緊了衣角,外邊的平靜下是翻騰不受控的思緒。

    依著蒼桀的意思,看來淵亭是遇到了大麻煩,隻是這麻煩又會是什麽呢?竟讓蒼桀下了如此結論?

    我雖然如坐針氈,卻又無能為力。

    “你很擔心?”

    蒼桀冷不丁的說道。

    我:“……”

    ……

    聽不到我的回答,他終於望了過來,“你還是放不下他。”

    我抿了抿唇,否認道:“不,我早已放下他,隻是……”

    “你在自責,因為他放不下你,可你卻傷害了他?”

    我無法否認。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須臾,蒼桀歎道“明明是他選擇傷害你,隻是因為他的情意,讓你覺得愧疚。”感慨完,他目光中閃著審視的光芒,良久,他的表情變得慎重,道:“心性純良,品行高潔,做太子的妻子很好,很好……”

    一連說了兩個很好。

    我的思緒神奇的從淵亭產生的自責,變成了羞赧。耳根發熱的讓我低了低頭。

    “害羞了?”

    蒼桀失笑。“我魔族兒女性情直爽,從來不喜拐彎抹角,吾辛那孩子也被慣壞了,以後有你管著他,我很放心。”說著他似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發出一串愉悅爽朗的笑聲。

    在他的笑聲中我隻覺耳根越來越熱,越來越熱,我的頭已經杵到了胸口上,隻差埋進去了。

    之前也聽吾辛提起過婚事,不過那時我覺得一切都還遙遠,蒼桀也不會那麽爽快的同意,就一直沒放在心上,現在親耳聽到,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也覺得很尷尬。

    我還沒有準備好,身體,包括心理。

    說了這些,蒼桀就閉了嘴,不願再多談。過了好一會,我才覺得滾燙的臉頰溫度下降了些。

    這時,終於有道身影披著夜色悄然靠近。從他不掩行蹤這一點來看,來人應該是友非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