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何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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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這世上總會有一個人,一直容忍你的任性和霸道,不管你走多遠,隻要你轉身,他就會在身後等著你。可這世上,並沒有這樣的人,我曾以為你會等我的那個地方,早已人去樓空。
白千刹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傷起來。
十年了,十年來,他以為這個男人會再次對他服軟,會不擇手段地走去他身邊,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或許會因此心軟,或許會放下過去的成見。
可是沒有……由始至終,這個人都安靜得像一泓沒有波瀾的湖水,那片湖水所在的地方仿佛無風無浪無雨,仿佛萬物都激不起湖麵的漣漪。
十年前,梓昱就這樣搬進了冷宮中,在淒清無人的地方一住十年。他從來不怨,從來不恨,也再沒說過愛。他的心,仿佛也隨著冷宮的空氣變得冰冷。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拋棄,使他這十年間心灰意冷,沒有力氣再去愛。
“梓昱,如果我願意為你回頭,你是否願意回頭看我一眼?”在梓昱邁步跨過寢室門檻時,白千刹衝著他的背影喊道。
梓昱停頓片刻,仿佛那個片刻有一萬年那麽漫長,仿佛有萬千思緒飄過他的腦海。
而片刻之後,他卻邁步進門,將白千刹隔絕在門外院中。
他說:“這世上本無岸,皆是苦海,何以回頭?”
門關上的那一刻,白千刹隻覺得有什麽從眼眶中墜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碰到了冰冷的淚珠。
那一個瞬間,他忽然明白了十年前,梓昱求他回頭的心情,一定也和他現在一樣無奈絕望。
十年前,梓昱希望他回頭,而他卻與他背道而馳。
十年後,他希望梓昱回頭看他一眼,他卻合上了門。
他始終看不見的,是那扇門後,那人背對著他,絕望而沉默的哭泣。
再後來,白千刹解除了梓昱的禁足令,允許他在宮內所有地方走動,隻是不準他走出皇城。
宮內的妖魔鬼怪都化作了人形,或者依附在人的身上活動,因為白千刹不想梓昱看到整個天華曜國妖魔盛行,他想給他一個太平盛世,一個人妖共存的國度。
梓昱走出冷宮後,在宮內四處走動,沒人知道他究竟是閑得慌,還是為了了解宮內的地形,隻是偶有一日,白千刹站在宮闕瓦頂處,看到了他。他站在高聳的宮門後,仰頭遙望著宮外的天空。
他與外麵的世界隔著一扇宮門,卻怎麽也走不出去。
“你想出去嗎?”白千刹飛落在他的身後,語氣輕柔。
梓昱一怔,隨即轉頭看向他,“如果我說想,你會放了我嗎?”
“不會。”白千刹一口否決,沉默片刻後,又開口道:“但我可以帶你出去走走。”
“明天。”梓昱停頓了片刻,望著白千刹說:“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你陪我幾個字讓白千刹欣喜若狂,他發自內心地露出了笑容,情不自控地握住梓昱的手,點頭應允:“好,我陪你。”
於是整天的夜裏,梓昱留在了他的寢宮裏,他們如十年前一樣,交頸纏綿,濃情蜜語,把這十年來遺失的愛一一撿回來。
白千刹對梓昱說,他不想一個人孤獨地當皇帝,他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想去哪裏,他都願意陪著他。
而梓昱,始終沉默著,任由他擁抱著,任由他在溫存後輕聲細語。
“梓昱,你睡了嗎?”許久後,白千刹輕聲地問道,因為他懷中的人一直沒有回應他的任何話。
“你睡了?”白千刹動作輕柔地稍稍探過頭,看了看懷裏枕著自己手臂熟睡的人兒。
他已然閉上了雙眼,呼吸均勻,極為安恬。
“睡吧,明天我帶你出去走走。”白千刹吻了吻他的臉頰,摟著他躺回枕上,緩緩閉眼。而就在他閉起眼時,他懷中的人睫翼微顫,輕輕地睜開雙眸。
梓昱凝視著黑暗中的一切,許久之後,他咬破手指,在自己掌心畫了一個咒,然後轉身印在白千刹敞開的胸膛上。
那是能讓世間萬物陷入短暫岑寂狀態的咒,是甘羣曾經教他的,這個咒會讓白千刹睡得更熟,熟到無法洞察身邊的人已經離開。
“你也好好睡吧。”梓昱將摟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輕輕移開,隨即下床將自己的衣衫穿好,偷偷拿走放在案桌上的地牢鑰匙。
梓昱找到了存放弑神刀的閣樓,他走入那裏,將弑神刀取走,隨即除掉了看守天牢的妖鬼,直步入地牢深處。
地牢深處,是個陰冷潮濕的地方,這裏沒有陽光雨露,隻有入骨的寒濕。
輕盈的腳步聲引起了被關在鐵籠裏的男人的注意,他警惕地醒過來,借著昏暗的燭火尋聲看去。
一襲紫色身影在燭火中晃蕩著,步步靠近。
“誰?”陸箋扶著鐵籠的邊緣,從肮髒不堪的地上爬起來,他眼中看到的人像非常的模糊,大概是長期被關在黑暗中,他的視力開始衰退。
“是我,還記得嗎?”梓昱停在鐵籠前,用弑神刀碰了碰鐵籠,發出悅耳的聲響。
“你是……梓昱?”陸箋在腦海裏搜尋了許久,才尋到說話人的名字。
十年的囚禁使他看起來更加年老色衰,原本的烏絲早已成了白發,蓬亂不堪。
“看來你還記得我。”梓昱輕輕嗤笑,而陸箋卻往後退了一步,問:“你怎麽會來這裏?你該不會是來殺我的吧?”
“你都活得不人不鬼了,還怕死嗎?”梓昱諷刺著,垂眼看了看鐵籠的鎖頭。
“我不怕死,我隻是不希望天華曜國變成人間煉獄。”陸箋搖搖頭,失魂落魄地往後退了幾步,坐倒在肮髒的地上。
“我不是來殺你的。”梓昱緩緩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是來放你走的。”
“放我走?”陸箋詫異,卻又不由得激動地爬到鐵籠邊上,睜大雙眼看著身前的男人。
“但是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梓昱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要陸箋做的兩件事娓娓道來。
語罷,陸箋沉思了片刻,卻還是點頭答應了他的條件。
“好,你說的我都答應。”
“我不信你。”梓昱忽而冷笑,隨即扔出了另一張符咒,“下一個咒給我,若你違背今日的承諾,你將不得好死,子孫後代世代為奴。”
“好!”陸箋咬破手指,在黃符上印上了自己的指紋,隨即念咒。
黃符忽而燃燒起來,昏暗中,火光跳躍在男子冷清的臉上,最終化為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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